殊不知她這副表情加上方才的動作落在身旁的兩人眼裏,卻成了她受傷卻強忍還佯裝無事的倔強。


    “班長,我記得薑醫生好像也在車隊裏,要不請她過來看看吧。”一個看起來剛過二十的年輕士兵對著年長的士兵道,神情擔憂,同時將傘又往女孩的方向傾斜了幾分,將人罩在裏麵。


    班長卻沒說話,他在凝神打量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


    越看,眉頭越緊。


    一襲看不出什麽材質的明顯是古裝的廣袖黑衣,衣襟袖口處隱有暗紋閃過,低調又華麗。


    蒼白的小臉滿是不耐,卻絲毫不減半分秀美,反而有種桀驁的美。


    最重要的是……這姑娘看起來太幹淨了。


    不是氣質,而是衣著。


    明明是大雨滂沱的天氣,道路泥濘,這姑娘沒帶任何雨具,渾身上下卻幹幹淨淨沒沾半點雨花泥漬。


    這明顯不正常。


    要不是身上穿的這身軍裝,子不語怪力亂神,這小姑娘看起來又很正派,他幾乎都要懷疑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個妖精了。


    “怎麽回事?”男人清冽如泉水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了過來,緊接著便是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祝竜抬頭,隔著雨幕和涉水而來的男人四目相視。


    林景淮微微一愣,腦子裏瞬間閃過了一些畫麵。


    祝竜收回視線,撇撇嘴,轉身就走,黑色的裙角隨著她的動作旋開了一朵靡麗的花,帶著凜然的孤傲。


    下一刻,這朵孤傲之花就蔫了。


    祝竜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沉的邁不動,翩躚的裙角也直直的墜了下來,像是霜打的茄子。


    “小妹妹!”年輕士兵在祝竜轉身的那一刻身體就下意識的跟著動了,見她神色痛苦的蹲在地上後驚呼了一聲,立馬上去想將人扶起來。


    然而有一個人動作比他還快,年輕士兵隻覺得身側飄過了一道淡淡的鬆木清香,那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就被人拉了起來。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傳說中不近女色,對女人從來都不假辭色的冷麵首長將傘舉在小姑娘頭頂,任憑大雨打濕了半邊身子,“哪裏不舒服?”


    聲音也比平常溫和許多!


    祝竜抿著嘴,死死的咬住唇,別開眼睛,保持沉默。


    不舒服?


    不,她沒有不舒服,她隻是餓了。


    但身前的這些人既不是她的侍從,也不是她的信眾,她沒有理由要求他們供奉她,給她吃的。


    林景淮見她不說話,也不繼續追問,直接對身後一步遠的班長吩咐,“叫薑醫生過來,帶著醫藥箱。”


    “咕嚕~”


    就在他話落的一瞬間,一道貼著肚皮的咕嚕聲也響了起來,林景淮驚訝的挑了挑眉,垂眸朝聲音來源看去。


    祝竜察覺到眾人看過來的視線,凶凶的瞪了回去,“看什麽看,再看就把你們吃掉!”


    “噗嗤。”趙立澤忍不住笑了出來,就是林景淮也忍不住莞爾,在小姑娘氣勢洶洶的看過來時摸了摸她的頭,“餓了?”


    祝竜點了點頭。


    他們妖從來都不說謊。


    再說肚子都發出抗議了,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趙立澤連忙舉起了一隻手,“我這裏有吃的,你吃不?”


    祝竜眼睛立馬亮了,“多嗎?”


    少了不夠她吃的。


    “管飽。”趙立澤十分豪爽的應承下來。


    這小姑娘瘦瘦弱弱的一看就吃不了多少,就算她是個大胃王,他趙老板也喂得起。


    等日後見識到祝竜真正的食量後,趙立澤恨不得能穿越回來拍死此刻的自己。但現在他不知道,以貌取人的趙老板像是誘拐小紅帽的大灰狼,帶著小紅帽上了自己的車。


    林景淮站在原地看著小姑娘的身影在車旁停頓了片刻,像是在打量第一次見到的事物,隨即被趙立澤推了進去,這才收回視線,落在那輛車身傾斜,車頭擦上了山壁的軍卡。


    “首長,車我剛檢查過了,沒什麽大事,還能正常開。就是……”秦班長跟在男人身後,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了忠誠,“那小姑娘出現的太過突兀,像是憑空出現的,形跡可疑且反常。”


    哪裏反常相信以青年的敏銳早就發現了,所以秦班長也沒多重複,隻是麵帶憂色的看著青年,等待他的指示。


    林景淮看了一眼四周,隨即舉高傘抬起頭看向了一側的山壁,山壁陡峭高峻,幾抹綠色點綴其上,在灰蒙蒙的雨霧中若隱若現。


    沒發現什麽異常,林景淮收回視線,對著跟在身後的老兵沉聲道,“先別聲張,運送物資抗險救災要緊。”


    秦班長點了點頭,然後拉著一臉茫然沒聽懂他們說話的小士兵上了車。


    趙立澤從後備箱搬了一個大箱子,擠到祝竜身邊,十分豪氣的說,“給,隨便吃。”


    麵包、火腿、肉幹、餅幹,巧克力、蛋糕、牛奶糖,種類豐富,五花八門。


    祝竜看著被推到身前的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拿起一塊長條物,有些遲疑,“直接……吃嗎?”


    “對呀。”趙立澤以為她不好意思,“不用客氣,盡情的吃。”


    於是林景淮打開車門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小姑娘拿著一條沒拆包裝的巧克力直直的塞進了嘴裏。


    隻探進半個頭整個身子都在外麵的林景淮眉心一蹙,一個閃身從外麵撲了進來,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隻手用力拍著她的後背,“誰讓你吃的,趕緊吐出來!”


    祝竜以為他想反悔,更加閉緊了嘴巴,用力一咽就將那塊長條囫圇吞了下去。


    然後她衝著愣住的林景淮張開了空空的嘴巴,“吃掉了,吐不出來了。”


    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從她嘴裏奪食呢。


    林景淮:“……”


    林景淮氣急反笑,捏著她下巴的手都緊了兩分,理智讓他不要管她,可不知為何還是朝著小姑娘湊了過去,鼻尖幾近相抵。


    “張嘴。”林景淮抬高她的下巴,朝她的喉嚨裏麵看去,前麵的趙立澤見狀不對早就找出了一個手電筒,極有眼力勁的照了過來。


    “淮哥,她喉嚨好像沒事。”


    片刻後,趙立澤慶幸的道。


    林景淮也沒發現喉嚨裏有什麽傷口或出血,他鬆了口氣,仍是不放心的問了一遍,“你有沒有哪裏感覺不舒服?喉嚨痛不痛?”


    “沒啊,挺好的。”祝竜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這兩個人在緊張什麽。


    聲音清脆,和之前沒有半分差別。


    看來聲帶也沒傷著。


    林景淮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坐好,看她的眼神愈發複雜。


    這小姑娘,身上有秘密。


    第7章 鍾山祝竜


    趙立澤倒是沒想那麽多,“看不出來你這小姑娘還是個急性子啊,都跟你說了這些食物都是你的,還這麽迫不及待。”


    吃紙雖然看起來很讓人震驚,但驚過那麽一陣也就好了,畢竟以前還有人吃土呢。而且她聲音聽起來正常,喉嚨也沒見血,想來應該是沒事。


    祝竜偏了偏頭,“不是你讓我直接吃的嗎?”


    “我是讓你直接吃。”趙立澤猛然收了聲,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讓你直接吃……”


    說到後麵都不用祝竜反問趙立澤就先崩潰了,“淮哥,你來跟她解釋。”


    “你之前沒吃過這些東西?”林景淮觀察了她半晌,突然問道。


    “嗯,第一次吃。”以前她吃的都是別人做好的飯菜,從來沒見過這種還隔著一層紙的。


    “你居然沒吃過零食?”這會換成趙立澤驚訝了,不過要是這樣的話倒是解釋的通了。


    “這些東西要撕開外麵的這層包裝紙。”林景淮從箱子裏取出一包麵包,順著撕口撕開,遞給她。


    祝竜接過來塞進嘴裏,咀嚼了兩下,綿軟甜香的味道瞬間在口腔裏散開,她眯了眯眼,露出了滿足的表情,“好吃。”


    趙立澤見到吃的開心,臉上的表情也不由柔和起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兒啊?”


    “鍾山,祝竜。”


    “鍾山?是在南京市玄武區鍾山風景區嗎?”


    “不是,是前來山往西北四百二十裏的鍾山。”


    “前來山?”趙立澤在腦子裏巴拉了一下這個名詞,不確定的朝林景淮確認。“咱們國家有這座山嗎?”


    林景淮難得沉默了片刻,掩在長睫下的眼眸幽暗深邃,閃著不知名的情緒,“我不記得。”


    “你都不記得那……”這地方是得有多偏辟呀。


    趙立澤話說到一半看見坐在後座的小姑娘猛然收了聲,林景淮是特種軍人,祖國的山川地形那是必須熟記於心的,他一個活地圖都不記得的地方搞不好是那鍾山與世隔絕偏辟異常沒有在地圖上出現。


    也難怪這小姑娘一身不合時宜的裝扮。


    “你家那裏是不是風景特別漂亮?”通常遠離人煙的山區景色都很美,沒有人工汙染。


    趙立澤立馬換了一個問題,連聲音帶上了小心翼翼,生怕觸碰到小姑娘敏感的神經。


    “嗯,還行吧。好多年都沒回去了。”


    這些年光在羽山坐牢了。


    “那你這些年都在哪?”趙立澤順嘴問了一句。


    “羽山。”


    趙立澤:“……”


    媽的,又是一個不知道的地方。


    他上學時學的地理是都喂了狗嗎。


    祝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知道羽山,不過這也正常。


    當年她和一個天神在羽山大戰了三天三夜,山崩地裂,河水倒流,整個羽山化為一片廢墟。後來還是為了方便關押她,又在廢墟之上重造了一座山,名為——封龍。


    意為封印她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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