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馬德裏李爾達集市街的裏茲賓館,據說是西班牙首屈一指的大飯店。一個多世紀以來,這裏一直是歐洲十幾個國家的君主盤桓歡宴的地方。總統,國家元首以及億萬富翁們也來此下榻。特蕾西久聞裏茲的大名,沒想到實際情況卻令人失望。賓館的門廳黯淡無光,看上去就是一副寒磣相。


    一位經理助理陪同特蕾西來到她預定的第411和第412房間,房間位於賓館的南端,緊挨著卡爾·菲利普五世大街。


    “您一定會對這套房間滿意的,惠特尼小姐。”


    特蕾西走到窗前,向外眺望。窗戶的正下方對街就是普拉多博物館。“這裏很好,謝謝。”


    大街上車水馬龍,房間裏聽到非常嘈雜的聲音,但這裏又有她所需要的:居高臨下,俯瞰普拉多。


    特蕾西要了一份清淡的晚餐,讓侍者端到她的房間,便早早地躺下。她上床以後才發現,想在這樣的環境中入睡,簡直是一種現代化了的中世紀酷刑。


    午夜時分,守在門廳裏的一名偵探對前來換班的人說:“她一次也沒有離開房間,我想她今晚不會再活動了。”


    馬德裏警察總署坐落在索爾門,占據了整整一個街區。這是一幢紅磚灰飾大樓,樓頂有一麵顯赫的大鍾。正門上方飄揚著紅黃相間的西班牙國旗。門口總站著一名警察,他身穿嗶嘰製服,頭戴貝雷帽,挎著衝鋒槍,手拿警棍,腰間還別了一把手槍和一副手銬。警察總署與國際刑警組織保持著密切的聯係。


    早在前一天,一封x一d特急電報發給了馬德裏警察總監桑第亞哥·賴米羅,通知他特蕾西·惠特尼即將到達。總監把電報的最後一句讀了兩遍,決定給巴黎國際刑警組織的特裏南檢查官掛個電話。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賴米羅說,“您讓我向一位美國人提供全麵幫助,但他連個警察也不是,這是怎麽回事?”


    “總監先生,我想您一定會發現庫珀先生非常有用,他了解惠特尼小姐。”


    “有什麽可了解的?”總監反駁道。“她是一名罪犯。也許狡猾透頂,但是在西班牙的監獄裏,狡猾透頂的罪犯多的是。這一個也不會漏網的。”


    “好。您將同庫珀先生商量嗎?”


    總監十分勉強地說:“如果您說他有用的話,我不反對。”


    “謝謝,先生。”


    “不客氣,先生。”


    賴米羅警察總監與他的巴黎同行一樣,不喜歡美國人。他覺得他們粗魯,物質至上,而且很天真幼稚。這一位,他想,也許會有所不同。我可能會喜歡他。


    他一見丹尼爾·庫珀就沒有絲毫好感。


    “歐洲已有半數國家的警察敗在她的手下,”丹尼爾·庫珀走進總監的辦公室就不客氣地說,“她很可能也讓你們落個同樣的下場。”


    警察總監隻好拚命壓住內心的憤怒。“先生,我們不需要任何人來指手畫腳。惠特尼小姐自今天早晨到達巴拉加斯機場起,已經受到嚴密的監視。我可以向您擔保,如果有人在街上扔下一根針,您的惠特尼小姐撿了起來,她立即會被投進監獄。她以前沒有同西班牙警察打過交道吧?”


    “她到這裏來並不是上街去撿一根針。”


    “您認為她為什麽而來?”


    “我不太清楚,我隻能告訴您她有一個大目標。”


    賴米羅總監洋洋得意地說:“越大越好,我們將監視她的每一步行動。”


    特蕾西在湯馬斯·德·托克邁達設計的床上折騰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醒來時睡眼惺忪,頭重腳輕。她叫了一份簡單的早餐和一杯滾燙的濃咖啡,又走到窗前眺望起普拉多博物館。博物館是一幢森嚴的城堡式建築,用石塊和當地黏土燒製的紅磚砌成,四周是草坪和樹木。正門口有兩根古希臘多利安式立柱,兩側是兩排階梯,通向前門。與街麵齊平的底層,又有兩個側門。學生和各國旅遊者們在博物館門前排起長隊。上午十點整,門衛將兩扇正大門打開,參觀者依次通過中央的轉門或底層的兩個側門,進入博物館內。


    電話鈴聲響起,特蕾西嚇了一跳。除了岡瑟·哈托格以外,沒有人知道她在馬德裏。她拿起電話筒。“喂?”


    “早安,小姐。”聲音很熟悉。“我是馬德裏商會,他們讓我盡一切努力使您在這裏逗留愉快。”


    “你怎麽知道我住馬德裏,傑夫?”


    “小姐,馬德裏商會無所不曉。你是第一次來這裏?”


    “是的。”


    “太好了!我可以領你到一些地方轉轉。你打算在這裏待多久,特蕾西?”


    這可是一個別有用心的問題。“我還說不準。”她漫不經心地說。“隻想采購點東西,觀光觀光。你到馬德裏來做什麽?”


    “和你一樣,”他的語氣也和她一樣,“采購和觀光。”


    特蕾西當然不相信有這樣的巧合。傑夫·史蒂文斯到這裏來也一定出於同樣的緣由:盜竊普拉多博物館的藏畫。


    他問:“晚飯時有空嗎?”


    特蕾西心一橫。“有空。”


    “好。我在約克伊預定一下坐位。”


    當然,特蕾西對傑夫不抱任何幻想,可是當她走出電梯,看見傑夫在門廳等候時,她心頭卻又掠過一陣莫名其妙的喜悅。


    傑夫握住她的手。“你美極了!親愛的。真漂亮。”


    她的確刻意打扮了一番。一件華倫天奴海軍藍的西服裙,脖子上搭拉了一條俄國貂皮圍巾,腳上是一雙淺口無帶皮鞋,挎著鑲有赫姆斯公司標記h的海軍包。


    丹尼爾·庫珀坐在門廳角落的一張小圓桌前,麵前放了一杯派希爾葡萄酒。他看著特蕾西向她的同伴打招呼,心中油然升起強有力的自信:正義在我手,我主說,而我是他的複仇的利劍和武器。我一生以苦行贖罪,我主將幫助我償還。我一定要懲罪於你。


    庫珀知道,世界上沒有一支警察力量有足夠的能耐抓獲特蕾西·惠特尼。但是,我能,庫珀想。她是屬於我的。


    對於丹尼爾·庫珀來說,特蕾西已不僅僅是他的一項任務,她像夢魘一般糾纏住他。他不論走到哪裏,身邊都帶著她的照片和檔案材料,每當夜深人靜臨睡之前,他都要取出來深情地仔細端詳一番。他到達比阿裏茲晚了一步,未能將她抓住,在馬略卡,又讓她逃之夭夭,但是這一次,國際刑警組織又發現了她的行蹤,庫珀決心再不能將她放過。


    他夜間經常夢見特蕾西。她被關進一隻大籠子,赤身裸體,苦苦哀求他把她放了。我愛你,他說,我永遠不會放你。


    約克伊在阿邁爾·德·洛·裏約大街上,是一家門麵不大卻相當豪華的餐館。


    “這裏的菜肴都是超一流的。”傑夫說。


    他看上去特別俊秀,特蕾西想。和特蕾西一樣,他內心深處也有一種無法抑製的激動,特蕾西知道其中的原委:他們之間正進行激烈的競爭,一場較量心計的大賭博。但我一定會贏,特蕾西想。我一定要在他下手之前,從普拉多博物館中盜出那幅名畫。


    “最近有一種很奇怪的流言蜚語。”傑夫說。


    她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他身上。“什麽流言蜚語?”


    “聽說過丹尼爾·庫珀?他是一名保險公司的偵探,非常機敏。”


    “沒聽說過。他怎麽樣?”


    “當心。此人很危險。我不願意看到你出事。”


    “別擔心。”


    “但我一直很擔心,特蕾西。”


    她哈哈大笑。“為我?為什麽?”


    他把一隻手搭在她的手上,若無其事地說:“你太不可多得了。跟你在一起,生活變得更加有趣,親愛的。”


    他真他媽的讓人服了,特蕾西想。如果我稍微無知一點,真會相信他的,“我們點菜吧?”


    特蕾西說。“我餓壞了。”


    幾天時間,傑夫和特蕾西逛遍了馬德裏。他倆形影不離。賴米羅總監派了兩名偵探,還有那個奇怪的美國人,始終跟隨在他們身後。賴米羅之所以允許庫珀加入這個跟蹤監視小組,主要是不想把他惹惱了。這美國人一定是個瘋子,他竟一口咬定這個惠特尼想從警方的鼻尖下偷走一件無價之寶。簡直荒唐之極!


    特蕾西和傑夫逐一品嚐馬德裏的老字號餐館的菜肴——霍切爾飯店、維也納皇太子酒樓,還有波汀餐廳。傑夫還知道一般旅遊者所不知的那些風味館子,例如帕科、舒萊塔和埃爾拉鬆等,在這些地方,他們品嚐了用青菜、豌豆燒成的考西多和一種當地的大雜燴,味道十分鮮美。他們還慕名光顧了一家門麵極小的酒吧,品嚐那裏專門調製的塔巴斯酒。


    無論他倆走到哪裏,丹尼爾·庫珀和兩名偵探始終不離左右。


    丹尼爾·庫珀總是選擇一個適當的距離和角度,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們。傑夫·史蒂文斯在這些表演中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是什麽人?特蕾西的下一個犧牲品?還是兩人狼狽為奸?


    庫珀找到了賴米羅總監。“你們掌握了傑夫·史蒂文斯的什麽情況?”庫珀問。


    “無可奉告。他並無作案前科,入境登記身份是旅遊者。我想他是這女人新近結交的旅行夥伴。”


    庫珀的直覺告訴他事情並不如此簡單。但是,他的目標不是查傑夫·史蒂文斯。特蕾西,他想,我要的是你,特蕾西。


    一天深夜,特蕾西和傑夫同到裏茲賓館,傑夫一直把她送到房門口。“我不能進去喝杯睡前酒嗎?”他提議。


    特蕾西幾乎同意這誘人的建議。她身體往前一傾,在他麵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把我當做你的妹妹吧,傑夫。”


    “你對亂倫是什麽看法?”


    她已經把房門關上了。


    幾分鍾以後,他從自己房間給她掛了個電話。“明天願意和我一起去塞戈維亞嗎?一座絕美的古城,出了馬德裏,沒有幾小時的路程。”


    “那倒是不錯哇。謝謝你,今晚過得很愉快。”特蕾西說。“晚安,傑夫。”


    她久久不能入睡,那些她無權考慮的各種想法湧進她腦海。她已經很久沒有對一個男人產生感情上的依戀。查爾斯傷透了她的心,她不願意再傷心了。傑夫·史蒂文斯的確是一個十分有趣的陪伴,但是她知道,她一定不能讓他再進一步。愛上他是十分容易的事,卻是十分愚蠢的。


    毀滅。


    逢場作戲。


    特蕾西實在無法入睡。


    塞戈維亞之行的確是莫大的享受。傑夫租了一輛小型汽車,他們駛出馬德裏城,來到西班牙美麗的葡萄酒之鄉。一輛標記不明的西特車終日跟隨在他們身後,不過這不是一輛普通汽車。


    西特是西班牙製造的唯一品牌的車輛,又是西班牙警方的官方用車。


    這種車的一般型號是一百馬力,但提供給國家保安警察總署和民防隊的用車卻增加到一百五十馬力,所以特蕾西·惠特尼和傑夫·史蒂文斯是絕對不能擺脫丹尼爾·庫珀及兩名偵探跟蹤的。


    特蕾西和傑夫到達塞戈維亞正值午餐時分,他們走進一家十分雅致的餐館,這家餐館位於中心廣場,旁邊是兩千多年前羅馬人建造的空中導水渠的高架。午餐以後,他倆漫遊了這座中世紀古城,參觀了聖母院和文藝複興時期的市政廳,接著又驅車前往舊炮台,那是古羅馬人在俯視全城的在凸出的山嘴上修建的個要塞。那氣勢真叫驚心動魄。


    “如果我們一直待在這裏,我敢說一定能看見唐吉訶德和桑丘潘薩騎著毛驢從那邊平原下走來。”傑夫說。


    她打量他一眼。“你喜歡同風車交戰,是不?”


    “這得看風車的形狀。”他溫柔地說,把身體朝她挪近一點。


    特蕾西從懸岸峭壁的邊緣閃開。“再跟我講點關於塞戈維亞的趣事。”


    於是傑夫想要迷住特蕾西的調情中斷了。


    傑夫是個熱情洋溢的向導,曆史、考古、建築等談起來滔滔不絕,但特蕾西又得不斷地提醒自己,他是個巧舌如簧的騙子,但不管怎麽說,這天是特蕾西記憶中最愉快的日子。


    一名叫胡塞·帕雷托的西班牙偵探向庫珀發牢騷:“他們唯一偷走的東西就是我們的時間。這兩人不就是熱戀中的情人嗎!您難道還看不出!您能肯定她在策劃什麽?”


    “我敢肯定。”庫珀咆哮起來。他對自己作出的這一反應也感到不理解。他隻想抓住特蕾西,讓她罪有應得地受到懲罰。她隻不過是一名罪犯,是他的偵查對象。可是,每一次見到特蕾西的伴侶挽住她的胳臂,庫珀心頭就升起一股無名火。


    特蕾西和傑夫回到馬德裏後,傑夫說:“如果你不太累的話,我知道一個吃晚飯的好地方。”


    “太好了。”特蕾西不希望這一天就這麽結束。我把自己托付給這一天了,我得像其他女人一樣得到這樣的一天。


    馬德裏人用餐很晚,很少有餐館在晚上九點以前供應晚餐。傑夫在紮拉卡因預定了十點的座位,這是一家很豪華的餐廳,菜肴和服務都是第一流的。特蕾西沒有點甜食,但侍者端上一碟極考究的薄脆餅,特蕾西從來未曾品嚐過這麽好吃的點心。她仰靠在座椅裏,感到心滿意足。


    “非常美味可口的一頓晚餐,謝謝你。”


    “你感到滿意我非常高興。要想贏得別人的好感,就應該帶他們上這兒來。”


    她瞟他一眼。“這麽說,你是要贏得我的好感囉,傑夫?”


    他露齒一笑。“沒錯。別急,你看下一個節目是什麽?”


    他們所到的下一個去處是一家不起眼的小酒店,一家歡騰喧鬧的小咖啡館,屋裏隻有十幾張小桌,身穿皮夾克的西班牙工人伏在酒吧櫃台上或圍坐在桌邊飲酒。酒吧的一端有一個略微高起的小平台,兩個男子正演奏吉他。特蕾西和傑夫在靠近平台的一張小桌邊坐下。


    “聽說過弗拉門戈嗎?”傑夫問道。在這喧鬧嘈雜的酒吧裏,他不得不提高嗓音。


    “不就是那種西班牙舞嗎?”


    “它起源於吉普賽人。在馬德裏的下等夜總會裏,你可以看到各種弗拉門戈的變種,但今晚你看到的是正宗弗拉門戈舞。”


    特蕾西感覺到傑夫語氣中的熱情,莞爾一笑。


    “你將看到一種古典式的誇多弗拉門戈。一群彈著吉他,載歌載舞的人在一起表演。他們先進行集體表演,然後每人又依次登場。”


    丹尼爾·庫珀坐在靠近廚房的角落裏,遠遠注視著特蕾西和傑夫,心中納悶他們為什麽談得那麽投機。


    “那舞蹈非常微妙,一招一式都必須配合默契——動作、音樂、服飾,乃至節奏的變化……”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特蕾西問。


    “我過去認識一位弗拉門戈舞蹈演員。”


    怪不得,特蕾西想。


    酒吧中的燈光開始轉暗,幾束聚光燈照射在小小的舞台上。接著,一種魔術般的變化出現了。起始的節奏很緩慢。一群表演者漫不經心地登台了。舞女們穿著五彩花裙和蓬袖上衣,綰著高高的發髻,戴著安達露西亞式首飾,兩鬢還插著鮮花。舞男則是傳統打扮,緊身長褲和馬夾,鋥亮的中幫皮靴。吉他手們彈起憂傷的曲調,一位坐著的女歌手用西班牙語唱道:


    “你聽得懂她在唱下什麽嗎?”特蕾西悄聲問道。


    “聽得懂。‘我想離開我的情人,可是沒等我離開,他拋棄了我,傷透了我的心。’”


    一名演員跳到舞台的中央。她用鞋底敲點地板,發出有節奏的踢踢踏踏聲。開始的節奏很簡單,但隨著吉他伴奏而越來越快,舞蹈也隨之變化,成為十分性感的狂亂的扭動,這種舞步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吉普賽人在洞穴中的舞蹈。音樂的激情有增無減,舞蹈語言表達了從興奮到狂歡、藏匿、追逐等各個屢次的含意,隨著瘋狂節奏的加快,舞台邊上的表演者同伴頻頻喝彩助興。


    “ole tu madre,ole trs santos”“a,anda”(意為“你的母親喲,你的神靈喲”“嘿,嘿”)的叫喊聲響成一片,台上台下的喧鬧叫喊,使演員們的舞步和節奏達到了愈加瘋狂的程度。


    音樂舞蹈戛然而止,全場出現短暫的沉默,緊接著又爆發出一片掌聲。


    “她跳得太棒了1”特蕾西感歎不已。


    “還有呐。”傑夫告訴她。


    另一名舞女走到舞台中央。她的膚色淺黑,有一種卡斯第爾人的古典美,她那超然物外的表情,仿佛完全感覺不到觀眾的存在。吉他彈奏出一支波萊羅舞曲,哀惋深沉,頗有東方樂曲的風韻。一名男子上前合舞,伴奏的響板擊出嗒嗒嗒平穩的節拍。


    接著,坐在一旁的演員開始喝彩助興,他們伴著弗拉門戈的節拍擊掌,劈劈啪啪的拍手聲把音樂舞蹈越催越快,直至整個房間裏隻聽見踢踢踏踏的舞步的回聲。表演者分別用拇趾前側、腳跟和全腳掌擊地,變換著各種不同的節奏組合,表現各種不同的感情節奏。


    他們的身體忽而靠攏,忽而分開,表現一種愈來愈強的欲望,盡管雙方的身體並無接觸,但這分明是一種瘋狂激烈的獸性衝動,當舞蹈達到狂熱的高潮時,觀眾們情不自禁地尖聲怪叫起來。所有的燈光驟然熄滅,繼而又亮起,人群中發出一陣喧囂聲,特蕾西發現自己也與眾人一起狂呼亂叫。她覺察出自己的性欲衝動,感到很不好意思。她簡直不敢接觸傑夫的目光。兩人都感到一種異樣的緊張。特蕾西垂下目光掃視一下桌麵,看見他那黧黑強壯的雙手,她可以感覺到它們在撫摸她的身體,由慢到快,乃至急不可耐,她趕緊將她自己的雙手夾在膝間,不讓他發現它們在顫抖。


    返回賓館的途中,他倆幾乎都沒說話。走到特蕾西房門口,她轉身說:“真是一個……”


    傑夫的雙唇已貼在她的唇上,她伸開雙臂,把他緊緊摟在懷裏。


    “特蕾西?……”


    應允他的話即將脫口而出,然而她的最後一點意誌力迫使她說:“已經整整一天了,傑夫,我上床就會睡著的。”


    “哦。”


    “我想明天我要待在房間裏好好休息了。”


    他平平淡淡地回答說:“好主意,我恐怕也得好好休息。”


    他倆誰也沒相信對方的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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