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在寬慰她,她卻拿昔日不堪回首的往事打趣。謝雲訣有些惱了:“不曾有過。”


    她見他生氣,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好了好了,不提此事了。你朝堂事務辛苦,我讓丫鬟備了熱水,快去沐浴更衣吧。”


    謝雲訣瞧著她這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愈發生氣。


    “丫鬟都被你嚇跑了,我如何沐浴更衣?”


    “就脫了衣裳進去洗便是,這還要人伺候麽?”


    “要。”


    “……”


    世家公子,當真是金貴。


    “那…那我把她們喚回來。”


    “不必。”他攥住了她的手腕,“伺候夫君沐浴,也是妻子的義務。”


    沐沉夕被謝雲訣拽著進了後院,沐浴的池子很大,池中還有假山。這一池的熱水要放好,著實需要費些功夫。


    可為大婚前那喜婆讓她背誦的為人妻子應盡義務,洋洋灑灑幾百條,可沒有伺候夫君沐浴這一條!


    謝雲訣站在池邊,忽然張開了雙臂:“更衣。”


    沐沉夕一向臉皮厚,這會兒卻紅了臉。她一麵低頭解他衣服的係帶,一麵小聲嘀咕:“你不是不喜歡我這麽做麽?”


    “我何時——”謝雲訣頓了頓,又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恍惚是有一日,他因為半夜洗澡發了寒症。沐沉夕自外麵歸來,手裏還晃蕩著兩個酒壺。路過他窗口,發現他竟還未起床。


    大白天的,他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全然不似他往日勤勉的作風。


    沐沉夕覺得不對,便推門進去了。走過去一瞧,發現他麵色潮紅,呼吸也有些困難,完全是發燒的症狀。


    夜曉也不知道去了何處,沐沉夕也不好離開去叫大夫。她腦子一轉,想起來一個土方。以前她發燒的時候,爹就讓娘親給她身上擦擦酒,熱氣帶走,很快就好了。


    她當機立斷,三兩下將他的褻衣脫了。取了塊幹淨的布,蘸了酒替他擦拭身子。


    那時候沐沉夕還小,根本不懂男女有別。心裏還想著,謝雲訣一直討厭她,這回救了他,他一定對她萬分感激,然後與她交好。


    她一邊擦還一邊愉快地哼著小曲兒。


    擦了一壺酒,她正要替他穿上衣服,外麵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接著門被推開,由夜曉牽頭,夫子和一個白胡子大夫外加書院的許多同窗已經走了進來。


    看到眼前畫麵的那一刻,四下一片死寂。


    第19章 沐浴


    知曉沐沉夕女子身份的裴君越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視。


    夜曉忽然拔劍劈了過去,沐沉夕側身閃過,用力劈向他的手腕。他手腕劇痛,劍瞬時落下,又被沐沉夕接住,抵在了他的心口:“你做什麽?我剛給謝兄退燒,你不謝我便罷了,怎麽恩將仇報呢?”


    “退燒?!你分明是在輕薄我家公子。”


    “你小小年紀怎會有如此汙糟的想法,以酒擦拭可以退熱,乃是土方。何況都是大男人,坦誠相見怎麽了?”


    白胡子大夫回過神來,捋著胡須道:“不錯,這確實是個民間的方子。不過也有點副作用。”


    “什麽副作用?”沐沉夕倒是頭一回聽說。她以前也用過這法子,好像沒什麽壞處。


    “容易醉酒。”


    話音剛落,床上的謝雲訣緩緩坐了起來,握住了沐沉夕的手腕,將頭枕在了她肩上。


    一屋子人靜靜看著他,沐沉夕心虛地幹笑起來:“應該不至於酒量這麽差吧?”


    回答她的,是所有人同情的目光。謝雲訣不飲酒,全長安的人都知道。大大小小的宴飲,他的酒杯裏都隻裝茶水。


    謝雲訣蹭了蹭沐沉夕的脖子,沙啞著嗓音喚了一句:“娘——”


    沐沉夕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脆生生接了:“誒!”


    屋子裏又是一片死寂……


    這段往事,謝雲訣至今不肯回首。


    沐沉夕替他解了衣裳,攏在懷中:“雲郎,明日休沐,這官服我送去洗了吧。”


    “還有中衣。”


    她漲紅了臉,猶猶豫豫地伸出手解了中衣,露出了結實的胸膛。她不敢看眼前大好的風光,低了頭:“中衣也要送去洗?”


    謝雲訣捏住了她的下巴,迫她直視自己:“以前不是總喜歡偷著看麽,怎麽如今不敢了?”


    沐沉夕幹笑:“以前不懂事,現在…現在知道錯了。而且要往前看,別老記著以前的不愉快。要是…要是你實在是意難平,我……”


    “如何?”


    “我把自己眼珠子挖出來。”


    謝雲訣的手一頓,臉上劃過一絲絕望。此情此景,她難道不該說,她也讓他瞧一瞧麽?這一別幾年,她以前那股子沒臉沒皮的勁全都沒了。


    謝雲訣以前覺得她臉皮十分厚,做什麽事情都不顧旁人的目光,更不必說禮義廉恥了。於是時常嗬斥她,還替夫子罰了她許多次。


    她每次都是認錯態度良好,但一轉頭扮個鬼臉繼續我行我素。仿佛那股子天生天養的野性怎麽也磨不滅。


    可這一回她回來,卻變了許多。新婚燕爾,好像除了手,她哪裏都未曾碰過。


    誠如她以前所說,兩人相處,總有一方要先不要臉。以前是她,現在該換他了……


    “我要你的眼珠子做什麽?”他摟住了她的腰,貼近自己,“若是非要彌補過錯,不如今日你下去沐浴,我在旁邊看著。”


    沐沉夕驚恐地看著他,結結巴巴道:“此事實非君子所為,你…你不是一向守君子之風麽?”


    “與自己的妻子行魚水之歡,與當一個君子,並不矛盾。”


    她的腰肢在掌中盈盈一握,抱起來也很嬌軟。沐沉夕深深反思起了自己昔日的惡劣行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低了頭,小聲道:“也不是不可,隻是…隻是怕你失望。”


    謝雲訣卻已經勾住的她的衣帶,外衫落地,她退後了一步,繞到了假山石後。他隻能聽到衣料摩擦的聲音,接著是噗通一聲落水聲。


    過了一會兒,氤氳的水汽裏,她貼著牆壁雙手交疊在身前走來。


    水霧太大,隻能看到誘1人的鎖骨和纖細的脖頸。


    她低著頭靠著池邊站著:“其實也不好看。”


    他坐在池邊,沐沉夕實在是羞怯,轉過身背對著他,頭抵著牆,耳朵也通紅的。


    這一轉身,露出了身上的傷疤。他呼吸一滯,伸手去觸碰,指尖微微顫抖:“這些疤……”


    沐沉夕有些躲閃:“說了不好看了。其實爹爹的金瘡藥用了可以不留疤的,隻是這兩年邊關戰事吃緊,有時候忙起來就顧不得塗了。”


    身後,謝雲訣沉默良久。沐沉夕的手指攥緊,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輕鬆一些:“是不是很難看?我就說,看了也是吃虧的。我…我先上去了——”


    “疼嗎?”


    他忽然問道。


    沐沉夕腳下一頓,良久悶悶地應一聲:“嗯。”


    他落入水中,自背後抱住了她。


    沐沉夕的心跳砰砰加快,她結結巴巴地解釋:“不過疼著就習慣了,戰場上哪有不受傷的。能活著回來,也沒斷手斷腳,我這都算是運氣好了。”


    他的呼吸落在脖頸間,耳邊傳來了他低沉的嗓音:“怎麽這麽不知道愛惜自己。”


    她沒有動,漆黑的長發浮在水中:“軍中的叔叔伯伯們都挺照顧我的,我……”話音還未落,他忽然將她翻轉了身,抵在池壁上。


    沐沉夕隻覺得心都要跳了出來,整個人都僵住了。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實誠,早知道方才穿著裏衣就好了。


    如今這般處境,實在是不妙。


    他俯身吻住了她,那樣來勢洶湧,像是要掠奪走她所有的空氣。沐沉夕隻覺得兩腿有些酸軟,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遍全身,竟然有些站立不穩。


    若不是他和池壁之間的縫隙牢牢將她鎖住,她便要滑下去了。


    她不敢亂動,腦子裏亂糟糟的。


    謝雲訣那般潔癖,竟願意吻她,還是這樣唇齒交纏。簡直讓她懷疑他是不是中了蠱。


    她心裏升騰起了些許小小的希冀,或許…他沒那麽討厭她?


    或許他從前對她,有過一點點不一樣的情愫?


    沐沉夕不敢再多想,那麽多次冰冷的拒絕和無情的斥責在前,她不敢奢望太多。


    興許,他是在可憐她。


    沐沉夕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將額頭抵在他心口。她不太會說討人喜歡的話,生怕一開口又惹他討厭。


    溫存片刻也是好的,等他憐憫的心思過去了,也許就不會這麽親近她了。


    謝雲訣將她抱在懷裏,指尖觸碰到了那些傷疤。和想象中不同,那些傷疤是軟的。


    他看得見的便有這麽多的傷,那那些愈合的……


    他不敢想。


    此情此景,已經是箭在弦上,謝雲訣就勢要再進一步。沐沉夕不敢亂動,以往的經驗告訴她,謝雲訣不喜歡她主動。


    他摟住了她的腰,隻覺得她似乎有些緊張,身體僵直著 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大家每天留言評論,好開心,會繼續加油的,一起麽麽噠


    第20章 美夢


    謝雲訣停下了動作,那天她說不想生孩子。許是沒有準備好。


    猶豫了片刻,他放開了她:“水快涼了。”


    明明是心中暗暗期待,他卻鬆了手。沐沉夕有些失落,這要是以前,她早就沒臉沒皮撲上去了。


    謝雲訣繞過假山,準備如常在水中泡一泡。一抬頭,便看到假山石後,她探出半顆腦袋。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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