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營帳安靜,萬籟俱寂,隻有柴火燒出微弱的劈啪聲。


    鏘——!


    大月皇帝從夢中驚醒,探手拔出了身旁的鑲玉寶劍。


    這位雄壯的帝王喘著大氣,汗濕襟衫。


    他夢見自己的子民在哭泣,在流血。


    子民們渾身是傷,身形無比虛幻,朝他痛哭著,卻越走越遠。


    大月皇帝心髒狂跳,他手握寶劍,披上龍袍,徑直走出了營帳。


    心底有一種直覺在警示他,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大月皇帝警惕地環顧四周,他立身夜色下,身姿挺拔,威武雄壯。


    一縷縷薄薄的輕煙縈繞在營地之中,由於營地範圍極大,此刻輕煙悄然彌漫,猶如籠罩了整個大地。


    周圍,近侍們都站立著,昏昏沉沉地點著腦袋,仿佛似睡似醒,狀態奇怪。


    大月皇帝乃真正的人間帝王,他濃眉一豎,聲音暴喝,炸響似雷霆!


    “何方妖邪,安敢作亂!”


    他渾厚的聲音震顫四麵八方,激起道道回響。


    近侍們從奇特的狀態中蘇醒,頓時大驚,連忙持戈正甲,圍成一團,將大月皇帝拱衛在中間。


    許多武將大臣也驚醒,頓時刀劍齊動,向大月皇帝護衛而來。


    許多身體較弱的文臣卻是沒能一時醒來,還是昏昏沉沉的,似夢似醒。


    “都給朕散開,各帶人馬,保護百姓!”


    大月皇帝喝退護衛而來的武將,心髒擔憂百姓之安危。


    夢中的子民,哭的淒慘,定是有所原由!


    武將們氣血充沛,曾在戰場上不知經曆過多少生死之事,知道是妖魔來犯,不懼反怒。


    “哇呀呀!來人!隨我前去巡營,斬殺妖魔,護衛百姓!”


    有豹眼環髯的壯實武將長嘯一聲,領兵匆匆離去。


    諸多武將點醒士卒,往四麵八方散去,前去檢查百姓們的情況。


    大月皇帝沉呼一聲:“相師!”


    周圍的營帳中,卜相的大臣手指顫了顫,但卻沒能醒來。


    “相師!朕,在喚你!”


    大月皇帝持劍橫指那些輕煙,身形昂揚,華貴尊然。


    龍袍無風舞動,似是有氣息狂湧。


    昏昏沉沉的卜相大臣突得一睜眼,額頭淌下冷汗!


    “陛下!”


    卜相大臣從營帳中走出,連忙來到了大月皇帝身前。


    “有髒物在施展迷神之術!”


    卜相大臣掐指一捏,神態有些慌亂。


    他隻是個儒弱凡人,真遇上這等事,還是會恐懼。


    大月皇帝一指營帳之外:“快去尋山神李源與張高人!”


    卜相大臣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山神大人去找附近的惡神討糧去了!”


    “那還不快去請張高人?!”


    大月皇帝一瞪眼睛,卜相大臣連忙帶著士卒離去。


    派卜相大臣前去尋人自是最快的,這貨通相術氣運之法,能最快地從騷亂中找到目標。


    此時,大月皇帝身邊,反倒沒有太多的士卒。


    但他渾然不懼,反而提劍往百姓營帳中走去。


    他倒要看看,哪來的邪魔妖物,膽敢傷他子民!


    大月皇帝龍行虎步,腳下生風,很快看到了一處詭煙濃鬱之地。


    一道狹長的黑影撲身營帳中,露出半截在外,後肢尖細,宛若獸爪。


    黑影前半身掩在營帳裏,時不時抽動一下,似是在撕扯什麽,濺起絲絲血腥味兒。


    大月皇帝目眥欲裂!


    “斬!”


    他揮舞手中寶劍,朝著黑影攔腰砍去!


    寶劍發出清脆的震鳴,恍若閃電,一下將黑影斬成兩截!


    黑影淒厲地哀鳴一聲,化作黑煙飄起,瞬間煙消雲散!


    大月皇帝快步衝入營帳之中,所見之景,令他怒火衝天!


    營帳中,數具屍體被堆成一團,被啃食的麵目全非,肢體不全。


    大月皇帝從營帳中緩緩走出,臉色陰沉地嚇人。


    遠處傳來武將的怒喊,顯然也發現了妖物邪魔的蹤跡。


    大月皇帝仰頭望天:


    “我大月子民,就如此多難嗎?!”


    這位威武雄壯的帝王仿佛在質問蒼天,眼眸中盡是憤然。


    張天生一襲白衣,不知何時出現。


    “天道至公,不曾刻意而為。”


    張天生渾身散發出清輝,宛若行走人間的神明,氣質出塵。


    大月皇帝眼眸泛紅,提劍繼續巡查四周。


    他龍氣環繞,威武霸氣,手中寶劍砍殺妖魔,猶如砍瓜切菜。


    “那為何我大月子民遭仙神算計,又要遭妖魔襲擊!”


    “我等凡人,莫非就必然是他人盤中肉糜不成?!”


    大月皇帝殺氣濃重,恍惚間,天地間有龍影飛騰。


    這是一位頗受氣運寵愛的人間帝王,麵對妖魔,如有神助般勢不可擋。


    當然,這些妖魔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精怪,否則哪有那麽好對付。


    張天生漫步行走,不急不緩。


    眸光所至處,妖魔湮滅,邪物隕絕。


    他掐指推算,這竟是大月百姓的命中劫數。


    好似殘酷的洗禮,又好似為百姓們堅定著什麽。


    “天道至公,可萬物生靈之道,卻是弱肉強食。”


    “你大月國數百萬凡人聚集,妖魔何以敢犯?還不是見百姓虛弱,趁勢而來。”


    “你若強大,莫說妖魔,仙神也不敢欺!”


    大月皇帝顫抖著閉目,變得沉默,手中寶劍連連揮動,劍光劃動,似成光幕。


    這時,李源從遠方飛回。


    他又憑著求天令去向當地的山神索要了一大筆的糧食,好供凡人們後續消耗。


    可他一回來,就聞到了濃濃的妖邪之氣。


    李源皺眉,直接化出百米高大的雲霧巨人,立身皎月之下,壓迫感十足。


    “諸方邪魔,速速退散!否則,本山神出手,誓將爾等誅盡!”


    山神的法相緩緩開口,聲若洪鍾,振聾發聵。


    營地中發出千百道尖銳淒厲的嘶吼,無數的黑影從大片的凡人營帳中奔逃而出。


    大月皇帝雙眼通紅:


    “大月將士,給我斬盡這些邪魔!”


    諸多士卒大喝一聲,戰意熊熊,血氣衝霄而起,逼得這些小精怪、小妖魔瞬間遠遁。


    可是,已經有數以十萬計的病弱百姓,被這些精怪妖魔蠶食,血染大地。


    大月皇帝似是有些疲倦,撐劍而立,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堵厚實的城牆。


    妖邪退去,惑人心神的迷霧消散,許多百姓從沉眠中緩緩蘇醒。


    頓時,萬民慟哭。


    多少人好不容易從饑荒中存活下來的親朋好友,就這樣在邪魔的口中逝去。


    母親抱著孩子的殘軀痛哭;壯年顫抖著身子,向地上那白發頭顱叩首......


    大夢無覺,這場大夢,亦痛極。


    百姓們哭泣著,可任是他們哭的撕心裂肺、死去活來,也沒能讓冰冷的遺體再擁有半點的溫度。


    直到哭聲漸弱,他們開始悲痛地收拾死去親友的殘軀。


    他們用顫抖而皮膚龜裂的雙手扒開泥土,將血淋淋的屍體,與自己的淚水一同葬在黃泥中。


    這些百姓們忍受饑荒大難,又強逼著自己接受被仙神迫害的殘忍事實,如今麵對妖魔的襲擊,還是隻能默默的忍受......


    很多人都快到了極限,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極限。


    李源化去雲霧巨人法相,站立黃土之上,歎息不語。


    麻繩專挑細處斷。


    苦難就是這般,越是難熬時,它越是洶湧。


    可人們總要繼續走下去,為自己,也為那些沒能接著並肩走下去的人。


    李源突然想到原來世界的一句話:


    生命啊,它苦澀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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