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無人追擊後,幾名探子帶趙挽君重返了那座低矮邊城附近。


    這行為無疑有些冒險,但趙挽君真的想看看那邊城的結果。


    仿佛,要徹底放下什麽。


    探子們也掛念那幾名兄弟的安危,在保證盡量安全的情況下,遠遠觀望著那低矮小城。


    令人驚異地是,那座小城一夜間,已然被破了。


    橫屍滿地,血流成河。


    許多官員的腦袋被掛在了城門前,仿佛是旭國對乾國降者的嘲諷羞辱。


    他們本就沒有放過這些人的想法,隻是用了攻心之計,以減少自己這邊的傷亡。


    多日來的守約,令旭國騎兵麻痹了小城中的軍卒。


    昨夜,騎兵暴起,猛地攻城。


    猝不及防之下,這座小城瞬間就被衝破。


    苟且多日不戰,乾國士卒已無戰意,見騎兵衝來,竟是隻顧著逃跑。


    百姓也毫無抵抗之心,一心隻想求饒。


    堅守多日的小城,就這樣被輕易拔除。


    青壯皆被砍殺,孩子被溺死,婦人被掠走。


    滿城的軍民,隻剩下了一些老弱,雙眼無神地坐在廢墟中。


    模樣狼狽不堪,不知經曆了什麽。


    趙挽君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心底卻又仿佛泄了口氣。


    要說不恨那些人,是不可能的。


    她也曾為了庇護這些百姓而奮戰,最後卻被百姓們親手送給敵人!


    可要是見他們全都死去,趙挽君又有些不忍。


    畢竟,都是同國之人。而這城中死去的百姓,何止上萬。


    最終,她隻是輕歎了口氣。


    這已在安逸中腐爛的乾國,或許,命定如此。


    探子頭領連忙去查看了留下標記的地方。


    留在城中的四名探子,隻回來了兩個。


    剩下兩個,在亂軍中衝殺不及,被旭國騎兵殺死。


    趙挽君再度長歎一聲,對著那小城彎腰深躬。


    她本是屈辱而死之局。


    這些探子也本可以活命。


    但是為了救她趙挽君,這些探子才會以身涉險,親自進入小城中。


    又是為了保她成功活命逃出,這些好男兒才會選擇留下,拖住那些官員。


    受其恩,念其惠。


    降官已死,複仇對象,便隻剩下了旭國騎兵。


    終有一日,她趙挽君會提刀,割下那些旭國騎兵的頭顱,給這些好漢報仇!


    探子頭領是個剛毅的男兒,但此刻也紅了眼眶。


    這都是陪伴他多年的兄弟,經曆了大月饑荒,又一路磨難而來。


    可惜,卻不幸長眠在了這兒。


    “我的兄弟啊,我發誓,你們的血,不會白流!”


    “安月,會永遠銘記你們!我們,也會永遠記得你們!”


    探子頭領遙遙對著那破潰的小城一拜,牙關緊咬,擦去眼角濕潤,帶著趙挽君轉身離去。


    經曆一個多月,探子們有驚無險地帶著趙挽君回到了安山地界。


    趙挽君步入安月境內,第一眼,就察覺出了與乾國不同之處。


    “這兒的百姓,眼裏有光......”


    趙挽君呢喃著,心神有些恍惚。


    乾國的百姓大多都是麻木地活著,遭受欺辱也好,遇到不公也好,都選擇咽下氣頭,忍氣吞聲。


    在乾國腐敗的官員體係下,那些百姓早就沒了奔頭,隻想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得過且過。


    不說這不好,可始終,少了些奮勁和血性。


    或許,這也是為何,旭國打穿乾國會如此輕易。


    雖有些許血性之輩站起,可大多數乾國百姓,卻是隻想躲避,然後麻木地苟活著。


    趙挽君看向安月的田地裏。


    可是,這安月國的百姓,眼裏充滿著希望,臉上,也總是帶著那麽一絲笑意。


    “這,是為什麽呢......”


    趙挽君有些不解。


    一路上,幾名探子也與她閑聊過。


    趙挽君也得知了安月的由來,以及前因後果。


    按她的設想,安月百姓忍受饑荒痛苦,遭受了仙神的欺壓操控,又被妖魔蠶食欺淩。


    後來,還耗時良久,跨越千山萬水,來到安山這片不毛之地。


    經曆了這麽多的苦難,這些安月子民不應該是心中灰暗麻木嗎?


    怎的如此精神奕奕、充滿幹勁?


    探子們看出了趙挽君的驚訝,但卻隻是互相對視了一眼。


    從大月一路走來,千山萬水,步步艱,關關難,又豈是言語能夠訴說。


    安月的經曆和誕生,即使是他們回想起來,都還覺得不可思議。


    更何況一個未曾見識過那些的人。


    安月皇帝召見了趙挽君。


    趙挽君執外臣之禮,恭恭敬敬地與安月皇帝交談著。


    一開始,自然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場麵話。


    直到安月皇帝輕而易舉地將趙挽君的話套的差不多了,才表明了安月願意相助乾國之事。


    趙挽君很是驚訝,十分激動:


    “月帝陛下,您願出兵相助乾國?!”


    安月皇帝滿臉從容地笑了笑:“唇亡齒寒的道理,朕還是懂的。”


    “隻是,出兵之事,在於一人。”


    安月皇帝的目光落到了趙挽君身上。


    趙挽君雖心性率直,但也不算愚蠢:“您是說,關鍵在於我乾國的皇帝陛下?”


    安月皇帝淡淡點了點頭。


    “安月初建時,朕倒也見過乾帝,與他交談許久,稱得上一句朋友。”


    “朋友有難,自是要幫。”


    “隻是,朕要幫的,是朋友,而不是狼犬。”


    安月皇帝話有所指。


    趙挽君已然很是激動:“月帝陛下,您放心!”


    “趙某知道我乾國的皇帝陛下在哪裏!”


    “他遇刺受傷後,就躲在趙某家中的地道裏!”


    “我趙府被賊人陷害後,趙某的父母將計就計,設計假死。如今,正親自照看著他呢!”


    “地道雖儲備了不少幹糧飲水,但他們一直蝸居地道中,不敢現身外界,想必已經快藏不住了!”


    “月帝陛下,趙某懇求您盡早出兵相助乾國!”


    安月皇帝心裏有些愕然,但表情看不出半點變化。


    隻是,久久無言。


    趙挽君有些不解:“月帝陛下怎的了?”


    安月皇帝隻是淡然地笑著。


    良久,他朝著行宮寶座後方低歎一聲:


    “李源大人,你這故人的心性,未免太直了些。”


    “若朕要坑害乾國,隻需寥寥幾句,怕是能給她乾國軍防都套出來。”


    趙挽君麵上飄起緋紅,同時也有些警惕。


    “月帝陛下,您,這是何意啊?”


    李源施施然從寶座後麵走出。


    “哎~你這直性子啊,根本就不適合混跡官場。”


    李源調侃著,雙手抱胸。


    一眼間,他就看到了趙挽君脖頸間的恐怖刀痕,也是心中一歎。


    趙挽君瞪大了眼睛,連安月皇帝在前方都忽略了:


    “李逍遙?!”


    李源老臉一紅:


    “嗯咳咳!”


    “快別念那羞恥的名兒了,我叫李源。”


    當初‘年輕氣盛’,又是第一次出外界遊曆,多多少少有點兒中二的抽象行為。


    現在再聽人這樣叫,真是不由得狠狠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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