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際火燒雲分外美麗,瞳日躲在遠山後,半遮半掩,似少女嬌羞紅了臉頰。


    鄉間石道上,孟輕舟拉著比他矮一個頭的孟安安,推開青瓦小築門戶。


    廚房上炊煙嫋嫋。


    東方琉璃一如既往,身穿素白衣裙,端著兩盤菜,見到與孟輕舟一起回來的孟安安,輕笑道:


    “回來啦,洗手吃飯吧。”


    席間。


    孟安安顯得極為活潑。


    她很聰明,知道這次劫難熬過去,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太大的危機。


    曜日神君在村裏村外溜達一大圈,又施展神通,跑去荒域逛一遭,許多故人都見到了,唯獨不見小和尚身影,便匆匆趕回來,汪汪叫喚起來。


    “午蝶,大黃在吵鬧什麽呢?”孟輕舟問道。


    午蝶精通靈魂一道,能夠解讀許多種族的語言,其中就包括曜日神君的狗語。


    “曜日神君問小和尚在哪兒。”午蝶如實稟報。


    聞言。


    孟輕舟夾菜動作微微一頓,麵色不改的說道:“小和尚在閉關悟道,別去打擾他。”


    曜日神君滿臉不信。


    它趁著間隙偷溜出去,四處打探小和尚消息,最後它得知事情真相,默默回到今朝村,變得沉默低落。


    它實在想不通。


    小和尚那麽自私自利、頑皮搗蛋的家夥,怎麽看都不像禪道聖子,為何能做出這種事。


    ...


    夜幕降臨。


    孟安安在娘親陪伴下進入夢鄉,懷裏抱著帝君布娃娃。


    繁星閃耀,庭院涼亭。


    孟輕舟負手而立,好似在望蒼月,隨風吹起鬢角發絲,神情恬淡。


    篤篤...


    院門被敲響。


    曜日神君尾巴上綁著一根線,連接著門栓,尾巴一抬,院門直接被打開。


    “見過帝君,冀象這廂有禮了。”李冀象站在門外,噙著笑容。


    孟輕舟淡然道:


    “有事?”


    李冀象保持鞠躬行禮姿態,道:“煩請帝君與我走一趟,有人想見一見你。”


    “我若是不去,會如何?”孟輕舟反問。


    李冀象腦袋埋向地麵,臉上揚起一抹燦爛純真的笑意:


    “黛鳶死,琉璃出。”


    “天道脫困解封,女帝登基稱皇。”


    “我想,這不是帝君願意見到的結局。”


    聞言,孟輕舟微微頷首,道:“好吧,我去知會一聲。”


    的確。


    無論是天道脫困,還是女帝登基。


    都不是他願意見到的局麵。


    李冀象逐漸挺直腰杆,笑道:“帝君請便。”


    “媳婦,我出門一趟,李家幼子請我為李夜老祖收殮,今晚不回來住了。”孟輕舟傳音給東方琉璃。


    側房內。


    東方琉璃臉上洋溢著母愛的柔和,收到傳音,不疑有他,直接同意下來:“去吧,替我為李夜上柱香。”


    “另外...”


    “早些回家,不然明天早上安安見不到爹爹,又該吵鬧了。”


    做完這些。


    孟輕舟扭頭,以空洞深邃眸子緊盯著李冀象,道:“帶路吧。”


    ...


    ...


    今朝村鄉間小道上。


    偶爾有人走過。


    斷崖提著銅鑼敲打,充當更夫,大聲呼喊:“夜半熄燈,小心火燭...”


    忽地。


    斷崖迎麵走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停住腳步,拱手道:“斷崖見過帝君。”


    “不知帝君深夜出行,所為何事,若有麻煩,可以交給我來處理。”


    說話間,斷崖看一眼笑容可掬的李冀象,微不可察蹙眉,眸光中帶著考究。


    心裏暗暗想道:


    “奇怪。”


    “這小家夥...命途發生嚴重偏移,像是人為幹預。”


    孟輕舟擺擺手,淡然道:


    “不必,為李夜老祖收殮,應當我親自處理。”


    斷崖頷首,讓開道路,望著二人漸行漸遠。


    他沒有多想。


    如今盛世將至,大敵基本鏟除幹淨,哪還有危機。


    走著走著,前方出現一行人,沿街灑紙錢,四位村民抬著一副棺材,無聲無息走向村口。


    斷崖眨眨眼,疑惑問道:“這是...?”


    最前方一名村民,手裏捧著一幅畫像,努努嘴示意:“李夜老祖隕落,蘇劍主已經將他屍身送往天州,棺材裏麵是李夜老祖生前遺產,準備送往天州,隨同一起下葬。”


    此言一出。


    斷崖瞳孔驟然收縮,額頭滲出細密冷汗,喉嚨幹澀,望著李夜的畫像,一時愣在原地。


    送行隊伍擦著他的身側繼續往前走。


    “等等!”斷崖喝道。


    送行隊伍停住,一些李家族人紛紛回頭,茫然不解望著前者。


    “有事嗎?”有人問道。


    斷崖牽起一抹略顯僵硬的笑容,打個哈哈,道:


    “帝君吩咐過,大晉皇朝剛渡過一場史無前例的劫難,正值國慶時刻,任何白事喪葬活動,都需要暫停,你們先把棺槨抬回去。”


    “切記不可聲張,任何人問起來,都不要說!”


    送行隊伍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多謝提醒,那就過段時間再為李夜老祖送行。”


    “回去吧。”斷崖心神俱疲,隨手揮揮。


    待送行隊伍沿途返回。


    斷崖回頭望著街道盡頭,那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先擎天,再天衢。”


    “兩場清算隻是開胃菜...”


    “最後的終局,竟是為您一人準備的嗎。”


    斷崖掐指推演,不足三秒,忽然噴出鮮血,氣息瞬間萎靡下來。


    “無法推演,就連一角片段都不能窺探。”


    “敵人究竟是誰?”


    斷崖喃喃自語:


    “李冀象...青鸞始祖核心道則。”


    “等等...”


    “難道是皇庭四支柱!?”


    斷崖手腳戰栗,冷汗簌簌,越想越是覺得恐怖。


    那些本該死去的人,難不成又活過來了!?


    他躊躇不前,不知該怎麽做。


    “是幫著帝君隱瞞,還是將這件事告訴女帝?”斷崖緊鎖眉頭。


    最終。


    他深深歎息:“帝君既然不願說,就證明這場終局,其他人無法幹涉,說出去也隻會平添煩惱。”


    “罷了。”


    ...


    ...


    帝京城外。


    兩道身影走在寬敞的京畿道上,相互保持緘默。


    不知過去多久。


    孟輕舟冷不丁問道:“現在的你,是李冀象,還是青鸞始祖?”


    李冀象絲毫沒有驚訝情緒,淡然笑道:


    “兩者兼存。”


    “從始至終,我都是李冀象,也是青鸞始祖。”


    “觀帝君神色,像是早有預料,敢問何時發現的?”


    孟輕舟表情平靜如水,不假思索道:


    “天道複蘇那一刻。”


    言外之意便是,那些死去萬載的老家夥們,都能以假死欺瞞天道。


    身為人皇時代的支柱們,豈能如此潦草落幕。


    “帝君智慧令人欽佩。”李冀象收斂笑意,變得古井無波,眼裏充斥著滄桑。


    孟輕舟輕輕一笑,道:


    “你準備帶我去哪兒?”


    “等候在前路的,是剩下三支柱嗎?”


    李冀象說道:“還請帝君稍安勿躁,待會,你就知道了。”


    聞言,孟輕舟不再說話,似是想到什麽,啞然失笑。


    遙想四姓家族這些年來苦苦支撐。


    四姓家主基本上都死幹淨了,隻剩下一個李黛鳶,不過她的結局多半也不會美好。


    而他們的始祖,卻依舊安然無恙苟活著。


    讓四姓家族族人知道了,不知會有何種感想。


    這世界當真無趣。


    二人走到荒域邊境,乘舟遊泛,繼續前往天州。


    無盡海域中,一葉扁舟疾馳在海麵上,海底各種龐大生物紛紛潛入深海,它們能感知到,海麵上有兩尊可怕的生靈。


    向來洶湧,充滿危機的海域,此刻都變得異常平靜。


    無風也無浪。


    李冀象唏噓道:


    “天州與荒域中間的無盡海域,曾是我與另外三兄弟征戰的地方,終結的戰爭,就在此地。”


    “那一戰委實慘烈,不止有眾神,還有萬族餘孽、神明後裔等等,足足四五十位天衢混戰,把天地都打分裂了,形成現如今的荒域與天州。”


    孟輕舟略顯驚訝:


    “四五十位天衢?據我所知,人皇時代隻有區區十位天衢,你們十位對抗三十多位,最後還打贏了?”


    李冀象小臉上揚起驕傲神情,自鳴得意道:


    “當然!”


    “人皇和帝後神威無敵,以一打十!皇庭四支柱也都有以一當十的能力,想輸都難啊。”


    “遙想那段時期的崢嶸歲月,真是令人懷念。”


    說到這裏。


    李冀象忽然低落下來,歎道:


    “可惜...”


    “後來我們才發現,人族之所以能興盛,不是靠我們如何勇猛,而是...”


    “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孟輕舟好奇追問:“何意?”


    李冀象苦澀一笑:


    “簡單來說就是,眾神時代變得畸形扭曲,祂們愈發膨脹,鼎盛時期的眾神,足足有一千多位天衢!逐漸變為遠古天庭模樣。”


    “當道路走到盡頭,再也無法寸進,眾神就把目光鎖定在「唯一性」上麵,最後惹惱了天道,親自下場將其毀滅。”


    “一千多位巔峰神隻,隻被留下四位。”


    “隨即,天道準備扶持人族,過程也很順利,隻不過這次天道學聰明了,不再肆無忌憚把權柄下發,而是凝聚出一個名為「人皇權柄」的東西,相當於升級版本的眾神權能。”


    “這玩意既是榮耀也是恥辱和枷鎖。”


    “選定一個最強者,將他變成奴隸,那麽剩下那批人族,再能搞事情,也掀不起風浪了,你說厲不厲害,高不高明?”


    孟輕舟驚訝不已,喃喃自語道:


    “農場主和奴隸製麽,的確厲害啊。”


    難怪人皇想反天,其中理由,不光是為「帝後」複仇,更多的恐怕是想掀翻天道統治,親手扯斷這枷鎖。


    也替整個人族扯斷枷鎖。


    “所以人皇才決定征天,發現打不過,就拉著天道玉石俱焚,以死換傷,迫使天道陷入沉睡,留給人族發展的時間?”孟輕舟問道。


    李冀象頷首:“你又猜中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盲目劍聖,睜眼即無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黃瓜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黃瓜君並收藏盲目劍聖,睜眼即無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