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姚眉毛一皺:“貼著很多人的畫報?商場嗎?”


    “他們說是經紀公司。”


    “經紀公司不是明星待的地方嗎。”賀姚微奇道,“你的朋友在裏麵工作?”


    “應該吧。”他不太確定。


    “那不然,我送你去我一個朋友那裏吧。她是開青年旅社的,應該有房間讓你住。”


    賀姚讓男人上車,男人猶豫了一下,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向賀姚道了聲謝謝。


    雪糕車內掛著的裝飾,在後麵叮叮當當,清脆地響。


    來到文藝青年旅社,賀姚讓員工叫他們的老板出來一下。


    老板是個燙著大卷發,化著濃妝,手中夾著根煙的女人。他看見賀姚,曖昧地笑:“小姚,好久不見,來約我去吃飯嗎。哇,你帶了這麽帥一個帥哥啊,是不是要介紹給我?”


    賀姚尷尬地笑笑。這位老板,是他讀高中時談的女朋友,比他大一個年級。如今她離了婚,自己帶著孩子,見到賀姚還會跟他開一下玩笑。


    賀姚沒接她的玩笑,拉過男人說:“學姐,這是我一個朋友。他晚上找不到地方住,你這裏有沒有空的房間?”


    老板抽了口煙說:“現在假期,出來玩的學生那麽多,哪還有空房啊。”


    “學姐,幫個忙嘛,他沒地方去,不能讓人睡大街上吧?你這裏肯定有空房的。”


    賀姚一軟聲細語,就讓這位學姐沒辦法:“哎,行吧。剛剛有個人在網上退了床位,不過是一間六人房,空出來的是上鋪,你問你朋友肯不肯住。”


    賀姚問男人:“你沒地方去了,要不暫時住一下?”


    男人的表情似乎有點糾結,也可能是因為他皮膚本就白,因而使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老板笑嗬嗬地說:“那不然,你可隻能跟我睡了。”


    男人皺眉看了老板一眼,老板的玩笑似乎引起他的不適。他聲音極小地說了一聲:“不要。”


    老板揮了揮夾煙的手:“那沒辦法了,我這可就剩那一張床位了,沒有其他房間了。願意的話,就勉強睡一晚唄。明天如果還住,興許更好的房間已經空出來了。”


    “你可以將就一晚上,睡一覺明天再去找其他住的地方。”賀姚是這麽勸男人的。在放假期間,能找到可以住的地方已經很好運,況且這間旅社的條件和環境不比其他住宿地差。


    “我說真的啊。”那老板抖抖煙灰,“就這麽一張床位,待會可能別人就訂走了。要的話,就快一些。”


    男人猶豫片刻,不情不願地說:“那好吧。”


    老板讓他拿出身份證,要登記。上鋪床位,一晚六十塊錢。


    男人從口袋裏把身份證和錢拿出來。


    賀姚見到身份證名字那行寫著尚岩,看見出生日期,賀姚愣了下:“你今年才十九歲?”


    男人點了下頭,“嗯”了一聲。


    知道年齡後,賀姚再仔細看他的臉,捕捉到了屬於十九歲的一絲稚嫩痕跡。隻是他不說不笑的時候,過於冰冷的神態,叫人難以察覺。


    老板讓員工帶尚岩去房間,賀姚沒跟他去。


    尚岩前腳剛走出去沒兩步,老板便掐滅煙,八卦起來:“你這朋友哪認識的啊,看起來挺帥。混血的吧?”


    賀姚說:“剛認識不久,有空再和你說。今天謝謝你,改天一起吃飯。”


    老板還是用漫不經心的語氣:“你要真的約我吃飯啊。”


    賀姚笑了下:“走了。”


    “行,再會。”


    尚岩跟員工走到一半,停住腳步,轉過身問賀姚:“你要走了嗎?”


    賀姚說:“是啊,我得回去了。拜拜。”他朝尚岩揮了揮手,轉身出了旅社門。


    尚岩抿著唇,盯著賀姚離去的身影,眼中若隱若現的不安與不舍。


    賀姚重回雪糕車,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了,他加緊回家的速度。


    道路上已沒什麽在走動的人,城市的燈光逐漸熄滅,隻剩照明道路的燈。


    賀姚回想起上一秒才分開的那個叫尚岩的人,他終於想到適合形容他對這個人感覺的詞。


    這個十九歲的少年就像一個,象牙塔裏的王子。


    第64章 小王子首發社會洗禮


    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賀姚的夢境,賀姚摸到床邊的手機,揉眼接起電話:“喂?”


    電話另一端,旅社老板的聲音,盡其量的冷靜中,透著著急:“你趕緊來一趟,你朋友出了點事。”


    “朋友?”迷糊中的賀姚全然不記任何事。對朋友的記憶,旅社老板的話語,在腦海中翻江倒海滾了幾遭。


    “你剛才帶來的那個男的啊!”旅社老板大聲一吼,瞬間把賀姚吼醒了。


    “他怎麽啦?”賀姚從床上坐起來,頃刻一點困意也沒。他跟尚岩不過幾麵之緣,一點說不上熟悉。但這層關係沒跟旅社老板說清,出了事,老板理所當然先找他。他沒推卸責任的意思,竟也兀自著急起來。


    “不講了,你先過來再說。”旅社老板催他快點,匆匆掛斷電話。


    賀姚下床換衣服,火速開車趕往文藝青年旅社。開車路上,他心驚得發慌,眼皮子一跳一跳,祈求不要發生什麽大事。


    “我不管,報警,一定要報警!”文藝旅社內,二樓房間傳來男性公鴨嗓的吵鬧。


    賀姚奔上去,隻見236號房門開著,雜七雜八的聲音從裏傳來。隔壁房間的人,開著門聽熱鬧,也有人湊到房門口來直觀現場。


    衝進房內,賀姚見房間裏站著六個男人、女老板還有員工。尚岩孤傲地站在其間。


    一個穿沙灘褲藍背心,頭發亂糟糟的矮個男人,臉上破了道口子,淌著血。他猙獰著麵孔,手指由尚岩至女老板到員工,惡狠狠指了一圈:“你們一個也別想脫責!放這種人住進來,一個也別想跑!”


    “怎麽回事?”賀姚走到尚岩身旁,一口大氣喘著,還沒歇停。


    “你誰啊?”背心男人粗魯無禮地上下掃視賀姚。


    賀姚說:“我是他朋友。”


    “好啊,朋友是吧。”男人把臉擺給他看,指著臉上的傷,“你朋友把我這兒給刺破了!”


    賀姚轉頭看尚岩,尚岩別過臉去,冷冷說了句:“他先動手的。”


    旁邊的住客做公道事,對那背心男說:“是啊,明明你先動手,人家正當防衛。”


    “我先動手?我打到他了嗎?他把我臉刺破了看見沒?”背心男轉向那群室友,指頭就差沒戳到人家正鼻梁骨上,一個個指罵過去,凶得猶如要抓人批鬥,“你們這群人,有沒有點良心,見對方人多勢眾,一起欺負我這種弱勢群體是不是?”


    住客們嗤笑的,低頭的,沉默的。小聲碎語:“就你還弱勢群體?”


    老板豎眉厲聲道:“你事情好好說,發生了什麽?別一直在這罵罵咧咧!”


    “切!我好好說有人聽有人信嗎?我不管,這事情要麽報警,要麽……你們給我點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男人用腳勾出一張凳子坐下,拿起手機有一下沒一下按著,仿佛是故意要讓人認為他在按報警電話。


    女老板一聲冷哼:“你打算要多少?”


    “我臉疼得厲害,得先買點藥止痛止血,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感染到,得再去醫院做做檢查。加上精神損失費那些,少說一兩萬得有吧。”背心男講得理所當然。


    一兩萬,對尚岩來說不算太多錢。賀姚知道,他帶在身上的那些外幣,抽幾張出來就有上萬的價值。可他明白,即使錢再多,也不能自己吃虧便宜這種貪心不足的無賴。


    女老板涼涼地笑,神情寫著“果然如此”。


    沉默不語的尚岩忽開口:“他剛剛要偷我的錢。”


    背心男從凳子上跳起來:“沒證據別瞎說,誰偷你錢?你錢掉地上,我幫你撿起來,你一上來就抓著我打!”


    “你說他抓著你打,那他用什麽把你臉刺破的?”賀姚問。


    “這個。”背心男抓起地上一支被踩扁的幹花。大夥兒都呆了呆。


    “你就待在那兒讓他刺,不躲不反抗?”


    一個嗑瓜子的住客出聲:“他先拿著晾衣杆要打人,那位帥哥才抽起那根幹花刺他。”


    “嗨喲。”女老板叉起雙手笑出來,“你拿著個晾衣杆,還讓他用幹花把你刺破臉?丟人嗎?”


    一群人憋不住,暗暗笑出聲。


    背心男臉麵略掛不住地燥了,嘴硬道:“丟不丟人關你什麽事?我要報警,要報警啊。”晃著手機威脅。


    “好,我們就讓警察來查清楚,看到底是人家無緣無故打你,還是你要偷人家的錢。”賀姚也找了張凳子坐下,他在尚岩的大衣口袋裏摸了摸,憑借觸感記憶,摸出一張麵額500的歐元,“他這些錢,一張價值三千八,你要是偷了,夠你判刑。”


    背心男嗤聲笑:“唬我呢?欺負我不懂法律?”


    賀姚說:“那你就報警吧,讓警察教教你法律。”他出社會後打過各種各樣的工,這類人沒見過一百個也見過數十個。表現得越凶狠無賴,心裏越是膽小怕事。隻要跟對方死磕到底,對方一定會認慫。


    背心男拿起手機按著號碼,嘴上咧著不屑的笑。沒人阻攔他。


    按了一會兒,背心男握著手機的手對他們搖搖晃晃:“我告訴你們,我要真報警了,你們,你們幾個,一個也跑不掉。你故意傷人,你包庇罪犯,還有你老板,我看你就是個黑惡勢力,是得讓警察來好好掃掃你!”


    女老板翻了他一個白眼:“我還黑惡勢力?我黑惡勢力,你別說在我眼皮子底下報警,我今天能讓你走不出這個門!我告訴你,我做正正經經的生意,不怕人來查,你要真報警,我屁點事都不會有。但我不想多事,你要是肯就這麽收了,在我這裏住的這幾天,我不算你錢,你明天馬上給我走。你要是硬要鬧下去,愛報警報警,愛上訴上訴,跟我沒任何關係。”


    背心男看著他們幾個。尚岩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麵色冰冷,絲毫不懼。賀姚安然坐椅子上,沒有退步的意思。老板話撂下了,對著鏡子撥弄頭發,態度清楚明白。


    那背心男在房間裏插著褲兜走來走去,他好像真有點被賀姚說的話唬到。他想用手機查一查,盜竊未遂會不會判刑,但這樣一來,就會暴露他剛才的確想盜竊的行徑。


    背心男默默無言地走了半晌:“想我就這麽算了,那我的臉怎麽辦?一點醫藥費都不給?”


    賀姚知道這是背心男最後的讓步。他今晚必須得要到一點。傷在他臉上,他握著一條必須得有價值的“證據”。


    賀姚吸了吸氣,小聲問尚岩:“你人民幣還剩多少?”


    尚岩拿出來給他看,賀姚背過身擋著,不讓其他人看見錢有多少。


    從中抽了張二十塊,賀姚把錢扔給男人:“夠你買碘酒和棉簽了。”


    背心男捏著那張二十,不太樂意:“再給我三十!我不用買消炎藥那些?止痛藥呢?”


    賀姚又抽了張二十塊丟過去:“就這麽多,你愛要不要。”


    背心男攥緊手中的四十,悶悶地猶豫良久:“行,當我做好人,四十塊……四十塊他媽連買盒藥都不夠!不過我人好,今天就不跟你們計較。社會上有錢的人渣真他媽多。”他口中發著一些不悅的聲音,大步走進衛生間。


    住客們知道,衛生間裏有幾張創可貼。


    “好了,沒事了,這麽晚還打擾大家不好意思,大家都早點休息吧。”女老板重現明媚的笑容,跟住客們道歉。


    解決這件事,賀姚的疲憊勁上來了,他揉了揉眉心,說:“我也該走了。”


    尚岩揪住他的袖子,輕聲懇求道:“我不想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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