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火族長笑得像個傻子,小心翼翼地帶著桑不近,從一根根火條上跨過去,嘴裏一直在念叨當心當心當心,桑不近眼波橫飛,整個人便是一朵紅豔豔的雲,看著喜慶到不行。


    哪有半點羞澀勉強?完全是樂在其中。


    雲許舟怒失分寸:“挑挑揀揀這些年,就看上這麽個東西麽!男人就這麽好麽!不就是多長二兩肉!她瘋了吧她!”


    桑遠遠:“……”什麽也不說,說什麽都是錯。


    山火族人在族長的率領下,開始哼唱一曲很古老的調子。


    沒有詞,隻有啊啊哦哦的單音節。


    倒是出人意料地傳情達意,一聽便知道飽含了山火族對‘火焰’的狂熱崇拜。


    新婚夫婦成功踏過了火道。


    “怕是要去祖地了!”雲許舟神色凝重,低低地提醒道。


    山火族民簇擁著族長與桑不近,走向山後。


    雲許舟一行小心翼翼地潛行在山林中,不遠不近地跟著。


    大木樓後方,一座沒有什麽植被的矮山懶洋洋地趴在月色下,眾人順著塗上了深紅樹脂的山道,翻越了這座矮山。


    矮山後方,有一處暗紅色的石崖。


    山火族人停在了石崖麵前,再一次哼唱起古樸的調子,雙臂環胸,伏在了斷崖前,以額觸地,低低地吟唱。


    八位白發蒼蒼的長者走到前方,手中燃起明亮的赤色光焰,摁在了暗紅色的山壁上。


    隻見那他們手中的光焰,像是流入了水渠的水一般,在那山壁之上緩緩開始流淌。


    山火族人吟唱的聲音更加響亮,一種詭異的氣氛籠罩住月色下火一樣的山。桑遠遠望著被圍在人群中的桑不近,心中有些緊張,不自覺地攥住了幽無命的衣袖。


    幽無命反手抓住了她的爪子,不動聲色把她那五根纖細柔軟的手指握在了掌心,火光之下,精致的唇角悄悄浮起了笑意。


    他微眯著眼睛,這一刻,腦中放空,什麽也記不起,心中隻覺燃著一團溫暖的火焰,足以照亮餘生。


    桑遠遠的心跳忽然亂了一拍。


    她側頭去看,見幽無命的側顏被火光烙上了一圈朦朧的金邊,嘴角驕傲地翹起一點,好看得無藥可救。


    她愣愣地偏開了頭,繼續盯著正在流淌起火光的暗紅色山壁發怔。


    心跳有一搭,沒一搭。


    他掌心的熱度不斷地侵襲她的神經,她仿佛聞到了他掌中之繭的味道,這種感覺,當真是不可思議。


    結婚的,分明是山火族長和桑不近啊。


    她怎麽覺得,倒像是自己正在這裏無言地許諾一生。


    真是太神奇了。


    正想再多看他一眼時,隻見前方的山壁上,忽然有了動靜。


    八位長者手中的流火漸漸凝成了一個形狀。


    像是一枚暗藏著玄機變幻的火焰,磨盤大小,極明亮耀眼。


    一瞬間,整麵山壁仿佛都燃燒了起來,那暗紅色不再死氣沉沉,而像是那種內裏正在燃燒的炭火——隻要把易燃物扔上去,即刻就會被點燃的那種炭火。


    這枚映在山崖之上的火焰印記,成了扣開祖地之門的門環。


    八位長者齊齊發力,隻見那山壁忽然便左右一分,露出一個洞口。


    桑遠遠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這是什麽奇異的機關?


    一道明亮的火道出現在麵前。


    這是一個造型很普通的洞窟,就像那種挖得不是非常規整的防空洞,兩人高,丈把來寬。與尋常洞窟不一樣的是,四麵洞壁,都是熔岩般的暗紅色,有些地方暗淡些,有些地方明亮些,總之,一看就非常燙腳。


    “來。”山火族長牽住了桑不近的手,帶著他向洞窟中走去。


    雲許舟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桑遠遠也有些緊張。


    這個地方,看起來有些不好惹。如果在裏麵出了什麽問題,那恐怕會非常麻煩。


    雲許舟猛地踏前一步。


    桑遠遠趕緊勸阻:“別衝動,我來!”


    這麽片刻功夫,那兩道火紅的身影已攜手消失在洞窟中。


    桑遠遠手指輕輕掙了下——她的手被幽無命緊緊攥著。


    幽無命鬆開了少許。


    他好像有些不高興,重重地捏了下她的小指指腹,這才不甘不願地放手。


    桑遠遠屏息凝神,牽動周遭的木靈蘊共鳴,嚐試片刻之後,徑直把一朵大臉花召在了洞窟的石門後方。


    她低估了花盤的寬度,不小心露出一道花邊,掛在了石門上。


    心頭一凜,她急急操縱著那朵大臉花來了個‘立正’。


    頓時,整隻花縮擠在了石門後麵。


    幽無命看得嘴角直抽。


    桑遠遠輕輕吐了口氣,操縱大臉花編織出細細的靈蘊藤,順著洞窟的邊緣向裏麵爬去。


    靈蘊藤在暗火的照耀下變得透明,不盯住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桑遠遠的心神跟隨靈蘊藤,迅速潛入了火窟深處。


    不知拐了多少彎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隻見那山火族長牽著桑不近的手,雙雙立在一塊明亮的橙色石台之下。


    石台上,盤膝端坐著一名少女。


    少女身上不著寸縷,但任何人看了,都不會生起一絲邪念。


    因為少女的身體燃著火。


    她還活著,但顯然活得非常痛苦。每一次呼吸,鼻孔中都會冒出一朵小小的橙焰,令她疼痛戰栗。她就像是一根被牢牢粘在燭台上的蠟燭一般,燃燒著自己。


    桑遠遠屏住了呼吸,難以置信地向著那‘燭台’靠近。


    越是靠近‘燭台’,四周溫度越高,她的靈蘊細藤隱隱有點要被點燃的跡象。


    高溫是從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輻射向四周。


    這是……不滅之火?!


    到了近處,發現少女的雙腿已經徹底焚盡,像是香爐中的爐灰一樣堆疊在她身下。


    透過那一片灰白,隱隱可以看見她的心髒處燃著一團橙色的火焰,它在她的身體中燃燒,她用自己的身體供養著這團火!


    山火族長牽著桑不近,走到了近前。


    他從懷中摸出兩隻深紅色的小杯子,一柄同色的彎刀,輕輕割開了火焰少女的指尖,用那兩隻杯子盛住少女指尖流出來的血。


    血上燃著橙焰,就像是用火點燃的酒。


    “來,飲下神火的祝福,我們生出的孩子,就有更大的機會成為不滅神火的容器!”山火族長哈哈大笑。


    桑不近皺起了眉頭,指向‘燭台’上的少女:“我的孩子?做容器?就像她這樣嗎?我不忍心。”


    山火族長安撫道:“不用擔心,男孩子是不會被選為容器的,隻有沒用的女娃才會,放心放心!”


    桑不近的眸中爆起了憤怒的火光——在桑州,從來不會有人認為女娃就低人一等,誰家軟軟甜甜的閨女不是捧在手心中疼著護著?看著麵前痛苦至極的少女,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家的寶貝妹妹,眼眶漸漸就濕潤了。


    他深吸了一口長氣,不知想到了什麽,咬了咬牙,將情緒收回腹中。


    他伸手接過了山火族長手中的那隻深紅小杯子。


    桑遠遠心頭一跳,急急把靈蘊藤爬了過去,卷住桑不近腳踝,拉扯示意他不要喝。


    他顯然感覺到了,卻是不為所動,頭一仰,飲下了那杯帶火的血。


    山火族長滿意地哈哈大笑,也飲掉了自己手中的杯血,高高興興地攬住桑不近的肩膀往外走。


    桑遠遠瞳仁劇縮,心髒‘怦怦’直跳。


    二人向著洞口快速走來。


    桑遠遠及時撤掉了石門後的大臉花,就在二人踏出火窟、石門合攏的刹那,她眼疾手快,又扔了一朵大臉花進去。


    隻見暗紅崖壁之上,石門無聲無息地合上,根本看不出一絲痕跡。


    山火族人緊緊跟隨著族長與桑不近的腳步,返回大木樓,準備鬧他們的洞房。


    “得快些!”雲許舟緊張得雙手輕顫,道,“鳳雛拖不了很久!若是取火不便,就優先去救她!”


    桑遠遠將心神盡數投到了方才趁石門閉合之前扔進去的那朵大臉花上。


    她仔細端詳著石壁之後的那麵牆,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小小的青銅門把。


    原來這門從外麵開啟不易,從裏麵開啟倒是不難。


    大臉花蹭了過去,用葉子纏住門把,緩緩轉動。


    石門再一次打開,幽無命一手攬著桑遠遠,另一手抓著雲許舟的衣帶,展翅從那些密布在地麵上、一觸即燃的暗痕火線上方橫空掠過,落入洞口。


    大臉花蹦蹦跳跳在前方引路,三個人很快就站在了少女的麵前。


    透過大臉花的靈蘊來視物時,世界就像是蒙著一層水光,有少許模糊變形,此刻到了麵前,更覺觸目驚心。


    少女的身體就像是蠟燭一般,早已軟軟地融化了,隻有一層皮肉外殼支撐著她,沒有往下傾塌。


    她看起來痛苦極了,難以抑製地擰動掙紮,然而一根燭芯般的深紅石刺貫穿了她的脊骨,將她牢牢釘在了這‘燭台’之上,什麽也做不了。


    桑遠遠雖然心中早已有數,此刻仍是感覺呼吸凝滯,胸中燃起了一團火。


    雲許舟已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盯著火焰少女看了一會兒之後,幽無命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他快步走上前,右手食指的指尖亮起了青色靈蘊,以指為刀,毫不遲疑地刺破了火焰少女的肩膀。


    血火流出,被他挑在指尖。


    他眯著眼睛,湊到那朵小小的血火邊上,盯了片刻,然後緩緩把手指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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