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雖然處於內廷的範圍,但都不是什麽重要的殿宇,防備極為懈怠。被發派到這裏的侍衛,差不多已有那麽點養老的意思。幽無命屢次就擦著侍衛的後背掠過,都無人察覺有異。


    不多時,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桑遠遠遁到了一處僻靜地。


    生人祭的祭坑。


    距離祭祀已有好些日子,但接近這裏,桑遠遠仍感覺到了不適。


    畢竟數千年來,每一年都會有一名少女在這個地方被放血至死,那沉積的血腥氣息早已無法揮散,空氣之中仿佛能嗅到冤魂的號哭。


    這種地方,平時是絕對不會有人踏足的。


    隻有祭司殿會象征性地派出幾個人來守著。


    他躬身覆在她耳畔,低低地道:“怕麽?”


    她搖了下頭。


    他彎下腰,把俊臉湊到她的麵前,認真地說道:“小桑果,那裏不是什麽好地方。”


    她點點頭。


    “那是真正的地獄。”他說。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地獄裏有什麽?”


    “血肉、腐地。”他眸光微閃。


    她遲疑片刻:“那……我試試會不會種出什麽新品種?”


    他一瞬不瞬盯著她,片刻,咧唇一笑,道:“好哇。”


    他攬住她,鬼魅一般,急速靠近。


    祭坑邊上共有三人守著。


    這裏通常是不會有人靠近的,但祭司殿卻也不敢太大意,因為總是有那麽些人,活不下去了就想往祭坑裏跳,試圖拉著整個世界陪葬——雲境的人都相信,若是用了不完美的祭品,就會引發滅世大禍。


    幽無命一腳一個,把三名祭司都踹了下去。


    他站在了祭坑邊上,側耳傾聽,擺出一副牙疼的表情。


    “小桑果你聽,是不是好深?”他神秘兮兮地對她說,“敢下去一探究竟的,必定是膽識過人又智慧超群之輩。你猜,這世間有沒有過這麽厲害的人?”


    桑遠遠滿臉無語:“你不就下去過麽。”


    她毫不留情地揭穿。


    “這都被你猜到了!小桑果你不愧是能看上我的女人,聰明,有眼光。”


    桑遠遠:“……”世間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幽無命嘿地一笑,捉住她,徑直躍進了那個丈把來寬的無底深坑。


    耳旁瞬間有風聲‘嗚嗚呼呼’地響了起來。他把她的腦袋護在身前,示意她調動體內靈蘊來抵禦不適。


    “小桑果你看,”墜落過程中,他不忘指著坑壁示意她看,“看見沒有,這些都是有人摔過的痕跡。上次你問我,相不相信完美祭祀可以安撫冥魔,嗬,傻子才信。”


    此刻天色已全黑,身體又在急速墜落,她哪看得到坑壁上有什麽痕跡。


    幽無命將她往懷中緊了緊,單臂一揮,木靈爆發,如削鐵如泥的利刃一般,直直紮進了坑壁中,他隨手一抓,立刻掛在了坑壁上,穩住身形。


    “看。”


    他慢條斯理地揚了揚下巴。


    桑遠遠順著他的指示望去,就看見坑壁上果然有指甲刮過的痕跡,以及一望就知道有人從高處墜下,撞在坑壁上之後留下的凹痕和血跡。


    “所以那所謂的完美祭祀,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她喃喃道。


    幽無命冷淡地笑了笑:“人總是需要一點自欺欺人。”


    桑遠遠明白。


    就像要做重要事情之前,人們總愛不自覺地尋找一些‘預示’來給自己信心一樣。冥魔之事攸關生死存亡,必定會衍生出一係列奇奇怪怪的儀式來,這‘完美祭品’,大約也是人們能想到的極致了。


    她摟住了他,偷偷從他身上汲取了一些溫度,然後揚起笑臉:“繼續!”


    幽無命手一鬆,攬著她繼續墜落。


    空氣裏漸漸多了些硫磺的味道。


    桑遠遠緊張地戳了戳幽無命:“下麵,不會是熔岩吧?”


    “不是,是一道靈火礦脈。”幽無命原本就因為下墜而眯起的雙眼更是彎成了一道狡黠的縫,“我要把它弄到幽州去。”


    桑遠遠一頭霧水:“礦脈?我們兩個?把一道礦脈,運回幽州?”


    這工程量,確定不是給長城貼瓷磚?


    他得意地笑:“這點小事,還不必勞動夫人。”


    她再問,這個可惡的男人就故意賣起了關子,不肯說了。


    又墜了一會兒,空氣更加幹燥,溫度也爬高了許多。


    幽無命終於亮出了翼翅,呼呼扇了兩下,止住了下墜。


    桑遠遠摟著他勁瘦的身體,四下張望。


    從這裏抬頭往上看,已看不見天空了,坑壁是有弧度的,上小下大,到了這裏,周遭就是一處寬敞無比的地下空間,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發現來路。


    照明的光源,便是幽無命口中那一道靈火礦脈。


    乍一看,隻以為是一條流淌著熔岩的地下河。


    硫磺的味道極為刺鼻,靈火礦處處是暗火點,時明時滅,自望不到盡頭的遠方而來,通往同樣看不到盡頭的另一端。


    幽無命繼續下降。


    靈火礦綿延左右,散發出暗紅色的微光,照亮了一部分地下空間,在它邊上,明滅的暗火時不時便會照出一些正在活動的影子。


    從高處望去,好像是無數螞蟻。


    幽無命收了下翼,直直掠下。頃刻間,便到了距離靈火礦脈不到百丈的地方。


    桑遠遠垂頭一望,驚得倒抽一口涼氣,心髒在胸腔中‘怦怦’地亂跳起來。


    她驚恐地發現,伴著那道靈火礦脈,正在緩慢地蠕動的,竟是密密麻麻的冥魔大潮!


    她下意識地抓緊了他。


    幽無命抿住了唇,不動聲色把她攬得更緊。


    “噓,”他貼著她的耳廓,低低地遞話,“這樣說話,才不會被發現。”


    桑遠遠重重點了下頭,小心翼翼地貼向他:“好我知道了。”


    溫熱的氣息,帶著她特有的清爽花果香,緊挨著他拂過,幽無命的翅膀不由得翹起更高,狠狠扇了兩下,掠得稍高了一些,落入一處石壁的凹陷口。


    他把她護在身後。


    她小心翼翼地扒著他的肩膀往外看。


    “它們不會往深淵口上麵爬嗎?”她悄悄問道。


    “不會,進入地下,它們便是瞎子。”幽無命四下打量。


    “你怎麽知道這裏有靈火礦脈?”


    幽無命得意一笑:“因為經過韓州地底的冥魔,身上都沾到了礦味。”


    他動了動又高又直的鼻梁:“逃不過我的鼻子。”


    “嗯,”她真誠地誇他,“你的鼻子比短命還靈!”


    幽無命:“……”我為什麽要跟狗比?


    “時間差不多了。”他淡定道,“上去還得費點功夫,小桑果你乖乖在這裏等我,我完事便回來接你。”


    “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嗎?”她緊張地拽住了他的衣裳。


    幽無命失笑,指著下麵:“喏,我就在這裏,不會離開你的視線。你把大臉花扔出來,堵住洞口,等我回來。”


    桑遠遠:“……”這畫麵太美。


    他捧住她的臉蛋,在她腦門上‘啪嘰’一口,然後火翼一展,掠向下方。


    桑遠遠依言召出一朵大臉花,用巨大的臉盤子塞住了洞口,然後從邊上擠出腦袋,暗中觀察幽無命。


    他身後的光翼燃起了暗火,姿勢瀟灑利落至極,像一道利箭般,俯衝向下,劃破了一路黑暗。


    臨近冥魔大潮時,隻見他反手出刀,刀鋒燃起了木火之焰,青焰蕩出二十餘丈,短暫閃逝的光焰像是一道道閃電,將他帥破蒼穹的臉和霸氣利落的身姿一幕一幕刻進了她的眼中。


    每出一刀,便有大片大片的冥魔如割麥一般倒下去,連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幽無命一步不停,看似閑庭信步,其實速度快得驚人,漫不經心地揮著刀,收割出大片空闊的場地。


    十幾個呼吸間,他便來到了靈火礦脈邊上。


    在他身後,冥魔圍成了半圓形狀,低低地嗚咽咆哮著,試圖發起進攻。


    他專注地打量著靈火礦脈,時不時隨手向身後揮出一刀,將膽敢上前的冥魔斬成一地碎肉。


    就好像身後那鋪天蓋地的東西並不是人人畏懼的凶魔,而是搗亂的蒼蠅或蚊子。


    他抬起了一隻手。


    掌上緩緩燃起了橙色的光焰。


    火光照耀著他專注的眉眼,頎長身影立在滿地血肉之間,當真像是站在地獄血海之中的羅刹頭子。


    桑遠遠和大臉花擠在一起,凝望著這個動不動就驚爆眼球的男人。


    一隻冥魔發現了她。


    它迅速順著石壁攀爬上來,到了距離她三尺之處,猝然探出黑色長舌,直直向她襲來!


    桑遠遠嚇了好大一跳。


    她猛地扔出一朵食人花,就在那冥魔的長舌卷到距離她不到一尺時,隻見食人花鮮紅的巨大花蕾猛然開合,將這隻冥魔薅入口中。


    “吸溜——”


    “咕嚕——”


    最後一截舌尾不甘地在空中甩了兩下,然後被徹底薅進了花杆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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