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鋪了稻草的木榻上,麵色慘白,雙眼凹陷,唇色全無。


    嘴裏一口接一口湧出大蓬的鮮血。


    禦醫長見到雲許舟,急急上前:“攝政王!這是靈蠱爆發,猝然噬心所導致!老臣不知起因,不敢貿然用藥!”


    “之前不是說,體內蠱毒已基本肅清了麽。”雲許舟聲音平靜,藏在袖中的手卻是握成了拳。


    白發蒼花的禦醫長立刻便往地上跪:“老臣無能!愧對攝政王信任!”


    “別急,我看看。”桑遠遠鎮定地問道,“禦醫長,藥帶來了麽?”


    “帶了。”禦醫長捧出隨手攜帶的藥箱。


    桑遠遠轉手遞給了幽無命。


    讓他查一查,是不是藥被人動了手腳。


    她與幽無命早已默契十足,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對方意思。幽無命接過藥去,徑直將其煉化。


    桑遠遠平複心緒,擲出小臉花,落在雲許洋的身旁,細細的靈蘊藤爬向他的胸口,突地一潛,潛入了體內。


    桑遠遠閉目入定。


    隻見雲許洋的心髒上,蠕動著密密麻麻的細小血線蟲,一望便是剛剛出卵的幼體蟲,正處於急需能量來發育的階段,於是才會瘋一般啃噬著雲許洋的生機,導致他病發得又凶又急。


    經脈之中,堆積滿了破開的卵殼。


    “雲許舟!”雲許洋一邊吐血,一邊哭罵,“你這個臭騙子!根本就不可能好,根本就不可能!你就是故意害我,你想害死我,再正大光明搶走我的雲州王之位,嗚嗚嗚……”


    雲許舟麵色冷肅,等待結果。


    少頃,幽無命收起了掌中的黑焰,道:“藥沒有問題。”


    桑遠遠也睜開了眼睛:“都是新蠱,體內確實沒有舊蠱殘留。藥是有效的。”


    “放屁!”雲許洋噗一下又噴出了大口鮮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和雲許舟聯手害我,想要搶我王位!老祖宗都說了,這是上天對我們雲氏的詛咒!根本就不可能好!雲許舟你別忘了自己在老祖宗麵前發的誓,就算你害死了我,你也一輩子不能登上王位!”


    桑遠遠望向雲許舟:“先把藥灌了吧,別一會兒真死了。”


    聞言,雲許舟接過藥來,往那木榻上一坐,捏開雲許洋的嘴巴不管不顧就灌了下去。


    雲許洋像掙命似的瘋狂扭動,無奈身體實在是病弱,在雲許州這個靈明境修行者的手中根本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你們這些凶手!凶手!”雲許洋大哭大叫,“老祖宗說了,根本不可能好,什麽藥都是騙人的,隻會讓我死得更快!雲許舟你就是故意害我!”


    “老祖宗他老糊塗了。”雲許舟冷淡地說道。


    雲許洋大哭著,想要摳嗓子吐了藥,被雲許舟一個手刀劈暈過去。


    桑遠遠遲疑地望著雲許舟:“仿佛有什麽內情?”


    雲許舟歎息一聲,揮手令禦醫長退下。


    “你們到冰霧穀那日,我不是參加族會去了麽?”雲許舟歎息,“一個沒留神,叫雲許洋逮著機會跑到老祖宗麵前告我狀。”


    桑遠遠眉毛一動:“所以老祖宗知道靈蠱有治了麽?”


    雲許舟搖了搖頭:“也不算吧。雲許洋他什麽也不知道,就隻知道我拿他試藥,前些日子雖然解掉了蠱毒,但他身子弱了這麽多年,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恢複到常人水平。我交待過,什麽也別告訴他。”


    桑遠遠見她臉色不大好看,便貼心地問道:“那,老祖宗斥責你啦?”


    雲許舟淡淡地笑了下:“王八念經,不聽不聽。”


    看來是被罵狠了。


    沉默片刻,雲許舟垂下頭,靴底在地麵搓了幾下,悶聲道:“老祖宗便是見證雲氏沒落的人。那時候,族中天驕一個接一個意外離世,一直查不出原因,再後來便是爆發了這所謂的‘詛咒’,當時老祖宗可是帝君哪,何人有能力把手伸到他的身上,一夕之間便讓雲氏滿門染蠱?”


    “所以老祖宗一直堅信這是天命,而非人為。”桑遠遠歎息。


    雲許舟苦笑:“不錯。老祖宗最反對的便是尋醫問藥,但凡誰跳得高些,試圖查找病因,便會被叫到祖廟好一通臭罵。我這又是給雲許洋灌藥,又有篡位嫌疑,可不得被罵個七竅生煙。”


    桑遠遠不禁額角直跳。


    “等等,”她忽然睜了睜眼,“可事實上,雲氏不就是一夕之間,被人滿門下蠱?!”


    “是啊……”雲許舟滿麵煩躁,“問題是,當初那些人,早已入土多年,無從查證了。”


    “有得查。”桑遠遠微笑,“就從雲許洋為什麽又重新染上蠱卵查起吧!”


    雲許舟雙目一亮。


    第93章 夜探雲祖廟


    雲許舟取來了這些日子禦醫長的記錄。


    可以明確地看出來,服藥十五日之後,雲許洋體內已無任何血蠱了。


    “什麽時候染的?”雲許舟瞳仁緊縮,“送往天牢的吃食被人動了手腳?”


    思忖片刻,雲許舟緩緩搖了搖頭:“我依你的吩咐,將這件事瞞得密不透風,知道雲許洋治病內情的人,隻有我、禦醫長以及雲一。”


    桑遠遠輕輕點頭。


    “桑果啊桑果!”雲許舟歎道,“你果真有先見之明,若不是你早早提醒我封鎖消息的話,此事恐怕早已人盡皆知,更是無從查起了。”


    桑遠遠道:“那攝政王眼下打算從何查起?”


    “自然是從禦醫長和雲一身上入手。嗬,知情的就我們幾個,必是誰把消息不慎泄露了!”雲許舟重重踱了幾步。


    安靜了一會兒的幽無命忽地笑了笑。


    “幽州王,你笑什麽?”雲許舟皺眉問道。


    “所以你覺得下蠱的是他們兩個?”


    “不是!”雲許舟斷然否定,“這二人至多便是不慎泄密罷了,絕無可能是真凶,這點識人之能,我還是有的。”


    “所以是誰下的蠱啊?”幽無命很溫和地笑問。


    雲許舟一下就給問住了:“我哪知道!”


    “去查查這蟲子出殼要幾天吧。”幽無命輕描淡寫地說道。


    雲許舟長長倒吸了一口涼氣,大拇指一豎:“聰明!”


    幽無命:“……”這就叫聰明了?雲許舟怕是腦子不太好使。


    桑遠遠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她把他拉到一旁,悄悄說道:“你別嫌棄人家。攝政王的本領在禦人,你看,她把這雲州治理得多好啊。”


    幽無命立刻就不服氣了:“那我幽州……”


    “你幽州窮。”桑遠遠毫不客氣。


    幽無命:“……”


    他眯著眼想了想,暗暗點頭。


    雲州,要論綜合實力的確是出類拔萃。此地氣候惡劣,資源約等於無,但在雲許舟的治理下,政治、經濟、軍事,處處不落於人。


    足見雲許舟禦下之術非同一般。


    幽無命還是有些不服氣:“嗬,那隻是我沒有認真。”


    桑遠遠:“好好好。”


    “小桑果你又在敷衍我。”


    桑遠遠如今早已一點都不虛他,她眯起眼睛,就衝著他笑,笑得幽無命完全沒脾氣。


    三個人回到了書房,桑遠遠繼續撿起筆來,照著記憶描畫那間黑黑的大殿。


    一刻鍾之後,終於堪堪畫了個大概。


    雲許舟接到手中,凝神看了一會兒,眉頭越皺越緊:“若我沒看錯,這是……”


    恰在此時,兩路調查的人馬也一起出結果了!


    一個是曆代賜雲姓之人的名冊已徹底翻查過了,沒有‘雲之濯’,亦沒有任何相似的名字。


    另一個是,按照血蠱破殼的時間來推算,雲許洋中蠱之日,正是前往祖廟參加族會的那一日!


    “族會上中的蠱?”雲許舟瞳仁驟縮。


    幽無命臉上沒有半點意外,他抱著胳膊,仰靠在大木椅裏,一副很無聊很沒勁的樣子。


    雲許舟抖了抖手中那張畫:“我方才正想說,這裏,正是祖廟!”


    “哦!”幽無命挑起了眉毛,露出很欠揍的笑容,“對上了。”


    “所以給我雲氏王族下蠱之人,是這個雲之濯!”雲許舟攥緊了拳頭,“不,不對,他,隻是一把刀,握著刀的,是天壇!好一個天壇!啊,這下一切都對上了!雲之濯這個名字,正是針對我雲氏,他出現在祖廟,而小洋去了族會之後,又中了新的蠱卵,不是他,還能是誰!”


    雲許舟忍不住揚起拳頭,重重砸在桌麵上:“雲之濯,他怎麽就死了呢!”


    桑遠遠和幽無命對視了一眼。


    雲許舟這個人,真的是不拘小節——處理大事,把握大方向,那當真是完全沒有任何毛病。但在小事上,她卻是粗枝大葉,顛三倒四。


    幽無命和桑遠遠是在白州遇到雲之濯的,他當天就死了。三天之後,幽無命一行來到雲州,雲許舟去了族會沒能親自來接人——族會那一日,雲之濯屍體都被白州王銼骨揚灰了,又怎能給雲許洋下蠱?


    兩個人不動聲色對視一眼。


    去祖廟。


    認識認識這位五百年前叱吒風雲的雲氏舊帝王。


    隻不過,眼下沒有任何證據,貿然說出懷疑人家老祖宗,那肯定是找打。得想個辦法,曲線救國。


    “沒有關係,死一個雲之濯,還有大把活的。”幽無命淡笑,“攝政王,要去天都抓人嗎?我幫你啊。”


    雲許舟點點頭:“我們合作!”


    桑遠遠的樣子略有些遲疑,緩聲道:“我覺得此事幹係太大,在出發之前,有沒有辦法帶我到祖廟去親眼看一看那間大殿——萬一因為畫技不佳而引發什麽誤會,那可就太糟糕了。”


    雲許舟有些為難:“老祖宗要靜養,非族會之日,向來無人敢到祖廟打擾。”


    桑遠遠與幽無命不動聲色對視一眼。


    桑遠遠問道:“老祖宗身體如何?一直便癱瘓臥床麽?或是偶爾能起身動一動?”


    雲許舟緩緩搖了搖頭:“這麽多年了,從來無人見過老祖宗離開那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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