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看到沈飛的證件,立刻站得筆直。


    他敬了一個禮之後,趕忙讓人將小孩子們放了。


    “長官,他們都是不懂事的……”


    沈飛瞥了小孩們一眼,又看了看巡警,“行了,我不會和他們一般見識的。”


    “你們可以走了!”


    就在這時,純子也走了過來。


    “你們沒事吧?”


    幾個小孩看到沈飛和純子兩個人不像壞人,搖了搖頭。


    “你們知道哪裏有雨花石麽?”


    純子說著,就掏出包裏的雨花石給小孩們看了看。


    幾個人立刻指了指遠處。


    “我知道那裏有,比你這個漂亮多了……”


    聽到這裏,純子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在幾個孩子的帶領下,沈飛和純子就朝遠處的山坡上走去。


    一路上,眾人有說有笑。


    “豆子,你們就是附近的人麽?”


    閑聊的時候,純子隨口問道。


    那個叫做豆子的小孩子牽著一個小女孩,搖了搖頭。


    “我是城北郊的,隻不過父母死在這裏……”


    說到這裏,純子朝周圍看了看。


    這裏的風景還算不錯,根本看不到什麽墳頭。


    “他們也是麽……”


    純子說到這裏,剩下的小孩子也點了點頭。


    沈飛在一邊沉默不語。


    他原本打算通過自己的方式,讓純子知道那段曆史。


    可豆子等人的出現,無疑更有說服力。


    “都死了,我的爸爸媽媽,還有爺爺都死了。”


    “是奶奶帶著我們逃到了安全區,去年奶奶也走了……”


    豆子說話的時候,一臉傷心。


    其他小孩臉上的表情也暗淡下來。


    “我的爸爸媽媽也死了……”


    “那些人把他們都抓起來,然後圈在一起……”


    純子聽到這裏,不禁停下了腳步。


    再次看到路邊燒紙的痕跡,她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和藤君……”


    純子看了看沈飛,想問清楚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她這一句話,讓豆子和其他人一下子愣在原地。


    這一刻,原本還有說有笑的豆子等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們是東洋人……”


    豆子盯著純子和沈飛,眼裏充滿了仇恨。


    純子還沒有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豆子一把就將她推在一邊。


    “我們不和你們做朋友……”


    “你們沒有一個好人!”


    說完,豆子一把將妹妹手中的奶糖搶了下來,扔在地上。


    豆子的妹妹明顯營養不良,髒兮兮的小臉上看不到一點血色。


    “娟子,我們不吃他們的糖。”


    “要不是他們,爸爸媽媽也不會死……”


    一時間,其他小孩子也紛紛退在豆子身後,和沈飛以及純子保持著三米的距離。


    這些小孩無一例外都惡狠狠地看著沈飛和純子。


    “呸!”


    小娟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她看著地上的奶糖,明顯有些不舍,可最後,她還是將嘴裏的糖也吐了出來。


    “純子,你沒事吧……”


    沈飛攙扶著純子,上下看了一眼。


    純子搖了搖頭,她顧不上其他,急忙和豆子他們解釋起來。


    “豆子,你們別誤會!”


    “我們不是沒有參加過戰爭……”


    不等純子說完,豆子就瞪著眼睛朝純子罵道,“你沒有參加,那你敢說你的家人朋友都沒有打仗麽?”


    “我爸爸媽媽不過是平民百姓,他們也沒有參加戰爭,不還是被你們殺害了……”


    “你們什麽時候把他們當人了?”


    說到這裏,豆子就朝周圍指了指。


    “他們和豬羊一樣,被你們圈在這裏,然後被活活燒死……”


    “你睜開眼看看,這裏就死了成千上萬人……”


    “他們哪個得罪過你們!”


    豆子說話的時候,兩眼通紅。


    純子聽到這些話,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些事情,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


    沈飛看到純子的身子有些搖晃,趕忙扶著純子的胳膊。


    “和藤君,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麽……”


    純子抬頭看了沈飛一眼。


    “這……”


    沈飛欲言又止,純子看到這裏,心中就已經明白了一切。


    豆子等人說完,便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又看著一側燒紙的痕跡,純子頓時蹲坐在路邊。


    沈飛看到她個樣子,並沒有打擾。


    這是純子必須要麵對的!


    “和藤君,你能給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父親一直都說,兩國親善,大東亞共榮,說我們睦鄰友好……”


    純子的眼睛紅了。


    她知道戰爭是殘酷的,當初在大學,她就參加了反戰小組。


    但很明顯,現實明顯比她想的還要殘酷。


    “純子,領事這麽說也是為了你好……”


    沈飛說到這裏,純子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和藤君,我不需要父親虛假的謊言。”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帝國的軍隊真的做過這麽慘無人道的事情麽……”


    在純子的堅持下,沈飛長歎一口氣。


    他略作猶豫,將情況說了出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和藤君,這一切……”


    純子聽完沈飛的話,隻覺得有些恍惚。


    她淚流滿麵,完全不能相信真相竟然這麽血腥!


    這和她之前聽到的,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沈飛沒有說話,這些事情,隻能讓純子自己慢慢消化。


    過了良久,純子抬頭看了看沈飛。


    她突然提出一個問題,“和藤君,帝國這樣的行徑,你為什麽還要助紂為虐……”


    “這……”沈飛愣在原地。


    從給純子送雨花石開始,沈飛就有意讓純子了解真相。


    但他的身份,還是不能泄露。


    “純子,山城對我太絕情了,我也是被逼著走上這條路的……”


    “後來又遇到你,我……”


    沈飛隻能這樣解釋。


    純子靠在沈飛懷中,痛哭流涕。


    “和藤君,父親從一開始就積極參與其中,他犯下如此滔天罪行……”


    “我有罪,我是個罪人……”


    說到這裏,純子抹了抹淚水,又看著手中的雨花石。


    那醒目的紅色,這一刻仿佛是被那些死去百姓的鮮血。


    “純子,你不要自責了。”


    “我比誰都清楚,這些事和你無關。”


    “你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人,這一切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沈飛越是這樣安慰,純子哭得就越厲害。


    她說話的聲音都哽咽起來。


    “和藤君,你說雨花石是靈龍的血肉化成的,可……”


    純子隻覺得傳說和現實是莫大的諷刺。


    靈龍是為了救人血肉化作了雨花石,而他們國家的軍隊,卻在這裏犯下了滔天罪行,用無辜人的鮮血染紅了雨花石。


    “純子,這真的不怪你。”


    “我知道的是,當初這裏發生的一切,也是被軍部刻意隱瞞下來。”


    “那時候,你還在大本營念書,他們自然不會讓你們知道這些事情。”


    “你們都是被蒙蔽了……”


    沈飛安慰了純子一個多小時。


    他們沒有再去撿雨花石。


    純子來到一處紙灰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


    相處這麽長時間,沈飛知道純子和武藤誌雄等人都不是一路人,她所說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沈飛站在一邊沒有說話。


    “希望真的能對接下來事情有所改變吧!”


    沈飛看了周圍的山川,這裏埋葬的除了無辜的百姓,還有數不盡的仁人誌士。


    他的心中也感慨萬千。


    純子鞠躬之後,他也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前輩、鄉親,國仇家恨,沈飛不敢忘!”


    “我雖身在敵營,但時時刻刻隻覺使命在肩……”


    “如今風雨飄搖,我身不由己,待到山河無恙,再來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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