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疆林邊緣。


    慧淨禪師雙目微閉。


    他的氣息,不知道為何,一下與周圍的莽林同化,似貫穿到對方的命運之中。


    這一刻,他能聽到來自四麵八方的低語,絮絮叨叨,真實而自然。


    仿佛自身也變成了一棵樹。


    而數十外。


    一道青霞閃爍,羅乾雲踏步而來,眸光不斷環伺,想要找出那妖僧的蹤跡。


    說來也怪。


    羅乾雲分明親眼目睹那妖僧跑到此處,可環望一遭,卻未發現任何端倪。


    “一葉障目嗎?”


    他瞳孔泛起青華。


    在人族、青鸞族古老的手劄上,關於命運的記載,少之又少,僅有隻言片語。


    對於這傳說中最神秘的法則,連羅乾雲也隻了解個皮毛,不知道究竟有多非凡,所以他不會小覷任何一尊斷命師。


    哪怕這斷命師已窮途末路。


    往前走了數十丈後,依舊沒有發現端倪,羅乾雲神情變得不耐。


    他渾身猛地一震!


    “轟隆隆!”


    身上青輝閃爍,神芒迸濺,無差別的激蕩四方,將附近的古木,盡數堙滅成塵埃。


    一片片莽林,被連根拔起,又快速湮滅,形成漫天飛沙,朝著遠處飛掠而去。


    羅乾雲眼瞳盯著四方,動用青鸞族的靈覺,感應著四方的氣息。


    “嘩!”


    頃刻間。


    沒有絲毫征兆,崩碎的煙塵中,一道流淌著佛光的身影顯化,立在廢墟之上。


    “哈哈哈!這片虛空都坍塌,無量法則席卷天地,你這老禿驢,哪怕用了障眼法,終究還是逃不過去!”


    望著那僧人,羅乾雲仰天狂笑,恐怖的青光激蕩四方,淹沒寰宇。


    “阿彌陀佛。”


    慧淨禪師雙手合十,神色莊嚴肅穆。


    隨著他不斷誦念佛經,一尊尊蓮花台顯化而出,熠熠生輝,橫亙在虛空之上。


    更有無數恢弘的梵音響徹,透發神聖氣息,無量佛光刺穿了昏暗的蒼穹,一株株古木,化為青翠欲滴的菩提樹,方圓百裏,都似蛻變成佛陀聖山般。


    此刻的慧淨禪師。


    已然將佛法催動到極致。


    但羅乾雲絲毫不懼,大手往前一拍。


    慧淨禪師眼眸中,自己所幻化的蓮花台、菩提樹、聖山虛影,毫無遺漏,被瞬間毀滅掉。


    羅乾雲的修為太高,遠非他能對抗的。


    也就隻有仰仗命運,才堪堪與之一戰。


    但命運豈是那麽容易施展的?


    作為最神秘的法則,每一次動用,都要消耗常人難以想象的壽數。


    慧淨禪師如今乃是合道中期,壽元不說無窮無盡,活個數百萬年不成問題,但入了道域後,他接連撥動命運脈絡,殘餘的壽數,十不存一,也就有數十萬年可活。


    而且這種虧損,是任何靈物都無法彌補的。


    因為是天地拿去了你的壽數!


    世人都知命運玄妙,實則就是得到天地的認可,獲得一個‘先知位格’的加持。


    有了這‘先知位格’之後,便能夠立足於命運長河中,看到眾生脈絡,知曉過去未來。


    但這條路,同樣也意味著你成為了天地的‘手下’,而且天地給你的部分權限,隻是監管。


    而突然有一天,你看不慣某些事,開始出手幹涉‘命運’,一次兩次還好,但次數一多,破壞了原有的秩序,天地又怎會容忍?


    就和一個公司一樣,人家花錢養員工,員工卻天天和老板拍桌子,誰不生氣?


    天地並非世間的生靈,卻有著冥冥中的‘天意’在,也就是這方時空的意誌。


    化虛為實後,便是劫難。


    所以說古往今來,凡是斷命師、占星師,都不得好死!


    你幹涉的命運越多,因果反噬就越大,到了晚年,遭遇的劫難就越恐怖,直到鎮壓不住後,就會遭遇天譴。


    歸根結底,就是違背了天地的意誌。


    這就是修行命運法則的弊端。


    當你能看到某些東西時,便有了執念,有了掌控的欲望。


    要想不沾因果,與其他人沒有任何牽扯,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此刻。


    慧淨禪師就是如此。


    他固然能依靠命運法則,和羅乾雲大戰一場,可多半也會早早的迎來反噬,死於非命。


    “老禿驢,不要再掙紮了,你可是本公子的封王名額。”


    羅乾雲大步走來,咧嘴一笑。


    “你會死。”


    慧淨禪師忽而道。


    “你說什麽?”


    這一刻,羅乾雲頓住了腳步,沒有反應過來。


    “我看到了未來一角,你死在青夕長老的懷中。”


    慧淨禪師麵色莊嚴道:“甚至連同整個青鸞洞天,都將覆滅,成為曆史的一縷塵埃。”


    “不可能!老禿驢你在妖言惑眾!”


    羅乾雲神色難看起來,眸中凶光畢露。


    盡管他矢口否認,但內心世界卻劇烈動蕩起來。


    沒有誰能真正無視,一尊斷命師的預言。


    “我佛慈悲。”


    慧淨禪師雙手合十。


    “此劫怎麽破?”


    沉默幾息,羅乾雲艱難扯了扯嘴角,將信將疑問道。


    “一山不容二王,放棄封王考核,隱居山野,避世不出,此劫可破。”


    慧淨禪師渾濁的雙眼,泛著智慧的神光,望著羅乾雲,低聲回道。


    “一山不容二虎?你是指我和李星魂?”


    “你認為,我非他對手,隻有退避三舍,才能苟活一命?”


    “笑話!天大的笑話,我羅乾雲逆天改命,連天都奈何不了,區區一個公爵,又算什麽?”


    “老禿驢,你在妖言惑眾!”


    羅乾雲瘋狂搖頭,雙眼殺光迸濺。


    隔著虛空,與他相望,慧淨禪師忽而苦笑一聲,輕輕一歎,“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今日算是破戒了。”


    “不過,總算沒白費一番口舌。”


    “什麽?”


    羅乾雲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很快雙眼怒睜,爆吼一聲,“老禿驢!好膽!敢忽悠我!”


    鏘!


    他的手中,浮盈出一柄短槍,流淌著青色神霞,瞬間擊穿百丈,朝著慧淨禪師殺去。


    麵對於此,慧淨禪師雙手合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紋絲未動。


    眼看青輝短槍,即將破開那襲染血的僧袍,一隻大手,陡然從虛空中探出來,裹挾著狂暴如潮的大勢,一下就將短槍崩開,碎為點點青芒。


    跟著一道沉凝的天音響徹:


    “你個蠢貨,不忽悠你忽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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