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羅馬


    羅伯特被刺眼的陽光弄醒了,他驀地坐起來,吃驚地向四周望著。當他看見皮耶爾的時候,頭腦清醒過來。他輕鬆了,皮耶爾正對著鏡子梳頭。


    “早安,”她說,“你沒打呼嚕。”


    羅伯特走到窗口,掀起簾子往外看。路上全是行人和開店的商人,沒有危險的跡象。


    到了把計劃付諸實施的時候了。他對姑娘說:“皮耶爾,你願不願意跟我作一次小小的旅行?”


    她懷疑地看著他。“旅行——去哪兒?”


    “我得去威尼斯辦事,我討厭一個人旅行。你喜歡威尼斯嗎?”


    “喜歡……”


    “好。我會付你錢的,咱們一塊兒度個短短的假期。”


    “那你一天就得付一千元。”她準備把價錢定到五百。


    “一言為定。”羅伯特說,他點出兩千元,“從這個數開始。”


    皮耶爾猶豫了。她有種預感,什麽地方不大對頭,可是,她答應在裏麵擔任一個小角色的電影已經推遲拍攝了,而她需要錢。“很好。”她說。


    “咱們走吧。”


    樓下,皮耶爾注意到,他在招呼出租車之前先仔細觀察著街麵。他是某個人的目標,皮耶爾想,我得離開這兒。


    “喂,”皮耶爾說,“我不能肯定是否應該和你去威尼斯,我——”


    “咱們要度一個美妙的假期。”羅伯特對她說。


    他看見街對麵有一家珠寶店,便拉住皮耶爾的手。“來吧,我送你一件漂亮的東西。”


    “可是——”


    他領她穿過大街,來到珠寶店。


    羅伯特對售貨雖說:“你們有綠寶石手鐲嗎?”


    “有,先生。我們有個非常漂亮的祖母綠寶石手鐲。”


    他走到一個櫃台前,取出一隻手鐲。“這是我們最好的一隻,價值一萬五千元。”


    羅伯特看著皮耶爾。“你喜歡嗎?”


    她說不出話,點了點頭。


    “我們要了。”羅伯特說,他把海軍情報局的信用卡遞給售貨員。


    他們來到大街上,皮耶爾說:“我——我不知道怎樣感謝你。”


    “我隻想讓你高興,”羅伯特告訴她,“你有汽車嗎?”


    “沒有。過去有過一輛舊車,被偷了。”


    “你保留著駕駛執照嗎?”


    她困惑地看著他。“是的,但沒有汽車,駕駛執照有什麽用?”


    “你會明白的。咱們先離開這兒。”


    他叫住一輛出租車。“請到珀奧路。”


    她坐進出租車,端詳著他。為什麽他那麽需要她的陪伴?他連碰都沒碰她一下。難道他——


    “就這兒!”羅伯特對司機說。他們離馬焦萊車輛租賃公司還有一百碼。


    “咱們在這兒下車,”羅伯特告訴皮耶爾。他付完車費,等到出租車不見蹤影,遞給皮耶爾一大疊鈔票。“我想讓你給咱們租輛轎車,菲亞特或者阿爾法·羅米歐。告訴他們,咱們要用四五天。這些錢付押金,用你的名義租。我在街對麵的酒吧等你。”


    這時,距這裏不到八個街區的地方,兩名偵探正在審問一個倒黴的司機,他駕駛的是一輛法國牌照的紅色卡車。


    “你們搞錯了。我根本不知道那個卡片怎麽會在我的車上,”司機大聲嚷道,“八成是哪個發了瘋的意大利人放在那兒的。”


    兩個偵探麵麵相覷,一個說:“我去打電話報告。”


    羅伯特聽著電話中的嗡音響了一次又一次。華盛頓,現在早上六點。我總是把老人吵醒,羅伯特想。


    上將在響過六下之後接了電話。“喂——”


    “上將,我——”


    “羅伯特!怎麽——”


    “什麽也別說,你的電話很可能受到監聽了。我盡快講,我隻想告訴你,無論他們說我什麽也別相信。希望你盡可能了解這件事的原委,以後我可能需要你幫助。”


    “沒問題,隻要我能幹的,羅伯特。”


    “我知道。以後再給你打電話。”


    羅伯特放下話筒,跟蹤是來不及的。他看見酒吧外麵駛來一輛藍色菲亞特,皮耶爾坐在駕駛座上。


    “坐過去,”羅伯特說,“我來開車。”


    皮耶爾給他讓開地方,他坐進來。


    “咱們去威尼斯?”皮耶爾問。


    “嗯。咱們先在兩三個地方停一下。”又到了該撒些金屬碎屑的時候了。他駛進羅西尼林蔭道,前麵是羅西尼旅遊公司。羅伯特把車停在路邊。“我一會兒就回來。”


    在辦事處裏,羅伯特定到櫃台前,裏麵的女人說:“你好,需要幫忙嗎?”


    “是的,我是羅伯特·貝拉米中校。我想做一次旅遊,”羅伯特告訴她,“事先預訂。”


    她笑了。“我們正是幹這個的,先生。你打算去哪兒?”


    “我想要一張一等艙機票去北京,單程的。”


    她記錄下來。“你想什麽時間啟程?”


    “這個星期五。”


    “很好。”她在計算機鍵盤上敲了幾下,“星期五晚七點有一趟中國民航班機。”


    “很合適。”


    她又敲了幾下鍵盤。“有了。你的預訂認可了,是用現金還是——”


    “哦,還沒完。我還想預訂一張去布達佩斯的火車票。”


    “中校,在什麽時間?”


    “下星期一。”


    “姓名?”


    “同一個。”


    她驚奇地看看他。“你星期五飛往北京,而——”


    “還沒完,”羅伯特愉快地說,“我需要一張去佛羅裏達州邁阿密的單程機票,星期天的。”


    這時她簡直愣住了。“先生,如果這是在開什麽——”


    羅伯特掏出海軍情報局的信用卡遞給她。“用這個卡付錢。”


    她查看了一會兒。“對不起,請稍等。”她走進裏間辦公室,幾分鍾後出來了,“完全沒問題,我們很高興作出安排。你願意所有這些預訂都用一個姓名嗎?”


    “是的,羅伯特·貝拉米中校。”


    “很好。”


    羅伯特看著她在計算機上又按了幾下鍵,不一會兒,幾張票出來了。她從打印機上把票撕下來。


    “請將這些票分別裝在不同的信封裏。”羅伯特說。


    “當然可以,你要我把它們寄到——”


    “我自己帶走。”


    “是,先生。”


    羅伯特在信用卡上簽名,她把收據交給他。


    “給你,祝你這次——這幾次嗯——旅途愉快。”


    羅伯特咧嘴笑了。“謝謝。”不一會兒,他坐到汽車駕駛座上。


    “現在咱們走嗎?”皮耶爾問。


    “還要在幾個地方停一下。”羅伯特說。


    皮耶爾發現他又在開車前謹慎地向街上張望。


    “我想讓你為我做件事。”羅伯特說。


    現在事情來了,皮耶爾想,他會要我做可怕的事。“幹什麽?”她問。


    他們在維多利亞旅館門前停住,羅伯特遞給皮耶爾一個信封。“我要你去訂一套房間,用羅伯特·貝拉米中校的名義。告訴他們,你是他的秘書,他過一個小時就來,但你需要先去套房看看。你進去後,把這個信封放在桌上。”


    她困惑地望著他。


    “就這些?”


    “就這些。”


    這個男人盡做些沒意思的事。“好的。”若是她明白這個發瘋的美國人究竟想幹什麽就好了。羅伯特·貝拉米中校是誰?皮耶爾下了車,走進旅館門廳。她有點緊張,在職業生涯中,她曾幾次被人從上等旅館趕出來,但這個辦事員彬彬有禮地接待她。“夫人,要我幫忙嗎?”


    “我是羅伯特·貝拉米中校的秘書,我要給他預訂一個套房。他過一小時來。”


    辦事員查看著房間示意圖。“剛巧有個非常好的套房空著。”


    “我可以看一下嗎?”皮耶爾問。


    “當然可以,我叫人領你去。”


    一名助理經理陪同皮耶爾上樓,他們走進套房的起居室,皮耶爾四下打量著。“夫人,還滿意嗎?”


    皮耶爾沒有一點兒主意。“可以,這很好。”她從提包裏取出信封,放在茶幾上。“我把這個留給中校。”她說。


    “好的。”


    好奇心戰勝了皮耶爾。她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去北京的單程機票,用的名字是羅伯特·貝拉米。皮耶爾把票放回信封,留在桌上,下樓了。


    藍色菲亞特停在旅館前麵。


    “有問題嗎?”羅伯特問。


    “沒有。”


    “咱們再去兩個地方,然後就上路。”羅伯特愉快地說。


    下一站是瓦拉迪耶旅館。羅伯特遞給皮耶爾另一信封。


    最後一站。這是達·芬奇旅館。


    這個套房比皮耶爾看見的前兩個更為奢華。助理經理給她看臥室,中間放著一張巨大的、帶帷幔的床。何等的浪費,皮耶爾心想,在這兒,我一夜就能發大財。她取出第三個信封,看看裏麵,是一張去佛羅裏達州邁阿密的機票。皮耶爾把信封放在床上。


    助理經理陪皮耶爾回到起居室。“我們有彩色電視。”他說著,走過去打開電視機,屏幕上出現一張羅伯特的照片。節目主持人的聲音在說:“……國際刑警相信他目前在羅馬。他因國際毒品走私活動受到通緝。這n新聞節目,主持人伯納德·肖。”皮耶爾盯著屏幕,嚇呆了。


    弗朗切斯科·塞薩爾正在和弗蘭克·約翰遜上校會晤。約翰遜上校兩個小時之前在達·芬奇機場著陸,但他沒有疲倦的神色。


    “就我們所知,”塞薩爾正在說,“貝拉米還在羅馬,我們已經得到三十次有關他的行蹤的報告。”


    “其中有沒有哪一個得到了證實?”


    “沒有。”


    電話鈴響了。“上校,我是路易吉,”電話中的聲音說,“我們找到他了。我在維多利亞旅館他的套房裏,我拿到他去北京的機票了。他打算星期五動身。”


    塞薩爾的聲音充滿激動。“好!待在那兒。我們馬上過來。”他掛上電話,轉向約翰遜上校,“恐怕你是白來一趟,上校。我們已經找到他了,他在維多利亞旅館登記住宿了。他們發現了他星期五去北京的機票。”


    約翰遜上校溫和地說:“貝拉米用他自己的名義登記住宿?”


    “是的。”


    “機票也是用他自己的名義?”


    “是的。”塞薩爾上校站起身,“咱們過去吧。”


    約翰遜上校搖了搖頭。“別浪費你的時間了。”


    “什麽?”


    電話鈴又響了。塞薩爾抓住話筒。一個聲音說:“上校嗎?我是馬裏奧,我們知道貝拉米在哪兒了。他在瓦拉迪耶旅館,他準備乘星期一的火車去布達佩斯。你打算讓我們怎麽辦?”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塞薩爾上校說,他轉身看著約翰遜上校,“他們發現貝拉米去布達佩斯的火車票。我不明白——”


    電話又響了。


    “喂?”他的聲音高了。


    “我是布魯諾,我們發現貝拉米的行蹤了。他在達·芬奇旅館登記,準備星期天動身去邁阿密。我該怎麽……”


    “回這兒來,”塞薩爾厲聲說,他啪地放下話筒,“究竟搞的什麽把戲?”


    他們沿著卡夏路向北,朝威尼斯的方向駛去。


    他開車的時候,皮耶爾望著他。她越來越覺得困惑,她生活在男鴇和竊賊的世界——還有毒品販子,而這個人決不是罪犯。


    他們在下一個城市的一家小飯館門前停住。羅伯特把車開到停車處,他和皮耶爾下了車。


    飯館裏顧客很多,談話聲、碗碟碰撞聲連成一片。羅伯特找了張靠牆的桌子,坐在麵對大門的座位上。一名侍者過來,遞給他們菜單。


    羅伯特心想:蘇珊這時候應該到了船上。現在也許是和她通話的最後一次機會了。“你看菜單。”羅伯特站起身,“我馬上回來。”


    皮耶爾看著他走向幾步遠的一個公用電話,將一枚硬幣塞進投幣孔。


    “請接直布羅陀的航務接線員,謝謝。”


    他給那兒的什麽人打電話?皮耶爾覺得納悶,那兒是他的運輸線?


    “接線員,我想給美國遊艇‘太平鳥’號打個電話,對方付款,它在直布羅陀海域,號碼是甜威士忌337。謝謝。”


    兩三分鍾內,接線員互相通話,然後線通了。


    羅伯特聽見蘇珊的聲音。


    “蘇珊——”


    “羅伯特!你好嗎?”


    “我很好。我隻是想告訴你——”


    “我知道你想告訴我的事了,收音機、電視全播了。為什麽國際刑警要通緝你?”


    他遲疑了一下。“是政治性的,蘇珊。我得到證據,某些國家的政府企圖掩蓋真相。就為這個,國際刑警在追捕我。”


    皮耶爾傾聽著羅伯特說的話。


    “我怎麽幫你?”蘇珊說。


    “沒什麽,寶貝兒。我隻是想再聽聽你的聲音,免得萬一——萬一我脫不了身。”


    “別這麽說。”她的聲音顯得很驚恐,“能告訴我你在哪個國家嗎?”


    “意大利。”


    短暫的沉默。“好吧。我們離你不遠,我們就在直布羅陀海岸,可以在你指定的任何地方接你。”


    “不。我——”


    “聽我說,這也許是你逃出來的唯一機會了。”


    “我不能讓你那麽幹,蘇珊。你會遇到危險的。”


    蒙蒂這時走進客廳,聽見一部分談話。“讓我跟他說。”


    “等一下,羅伯特,蒙蒂想和你談。”


    “蘇珊,我沒有——”


    電話中傳來蒙蒂的聲音。“羅伯特,我明白,你現在處於很嚴重的困境。”


    在這一年中還不算什麽。“可以這麽講。”


    “我們想幫助你。他們不會到遊艇上找你,為什麽你不讓我們接你?”


    “多謝了,蒙蒂,我很感激。回答是不。”


    他回到餐桌。


    “咱們吃吧。”羅伯特說。他們點了菜。


    “我聽見你說的話了。警察在找你,是嗎?”


    羅伯特僵住了。疏忽。她會變成麻煩。“那隻是一場小小的誤會。我——”


    “別拿我當傻瓜,我想幫助你。”


    他謹慎地望著她。“你為什麽要幫助我?”


    皮耶爾往前探身。“因為你對我慷慨,而且我恨警察。你不知道在街上被他們追趕、被當做賤貨是什麽滋味。他們因為我賣淫逮捕我,可是他們卻把我帶到裏麵,輪奸我。他們是畜生,隻要能報複,我什麽都幹,任何事。我能幫助你。”


    “皮耶爾,你沒必要——”


    “在威尼斯,警察很容易抓住你。如果待在旅館,他們會發現你;如果要上船,就會成為甕中之鱉。但我知道一個地方,在那兒你將平安無事。我的母親和弟弟住在那不勒斯,咱們可以待在他們的房子裏,警察決不會到那兒找你。”


    她漫步在寬闊的林蔭路上,不知道要去什麽地方。自從那次可怕的墜毀之後,過去了多少天?她已經無法計算了。她太疲倦,精神很難集中。她急需水,不是地球人飲用的、受到汙染的水,而是新鮮、純淨的雨水。她需要純潔的液體來恢複自己的生命原,獲得力量,以尋找那個晶體。她快要死了。


    他們在通向那不勒斯的索萊高速公路上疾馳,已經沉默了半個小時,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


    皮耶爾打破沉默。


    “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能不能保證不生我的氣?”


    “我保證。”


    她開口了,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我覺得,我是愛上你了。”


    “皮耶爾——”


    “我明白,我說這話很愚蠢。但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這話,我想讓你知道。”


    “我感到非常榮幸,皮耶爾。”


    “你不是在拿我開心吧?”


    “不,不是的。”他看看油量計,“咱們最好馬上找個加油站。”


    十五分鍾後,他們來到一個加油站。“咱們在這兒加油,”羅伯特說。“好。”皮耶爾微笑著,“我可以給母親打電話,告訴她我把一個英俊的陌生人帶回家了。”


    羅伯特把車開到加油泵旁邊,對服務員說:“勞駕,請把油箱裝滿。”


    “是,先生。”


    皮耶爾欠身在羅伯特麵頰上吻了一下。“我馬上回來。”


    羅伯特望著她走進辦公室,掏出打電話的零錢。她真是非常漂亮,羅伯特想,而且很聰明。我一定要當心,別傷害她。


    在辦公室裏,皮耶爾在撥號。她轉身朝羅伯特笑笑,揮了揮手。接線員來了,皮耶爾說:“給我接國際刑警,快!”


    在國際刑警總部,一名高級軍官說:“你跟蹤到了嗎?”


    “是的,是索萊高速公路上的一個加油站。明天似乎是去那不勒斯。”


    弗朗切斯科·塞薩爾上校和弗蘭克·約翰遜上校正在塞薩爾的辦公室研究一張地圖。


    “那不勒斯是個大城市,”塞薩爾上校說,“在那兒他有上千處可以藏身。”


    “那個女人的情況呢?”


    “我們還不知道她是誰。”


    “為什麽咱們不去調查一下?”約翰遜問。


    塞薩爾困惑地看著他。“怎麽調查?”


    “如果貝拉米在緊急情況下需要一個女同伴作為掩護,他會怎麽做?”


    “他可能會找個妓女。”


    “對。咱們從哪兒開始?”


    “紅燈區。”


    隔了一會兒,皮耶爾·瓦利的檔案放在塞薩爾寫台上。“她十五歲開始賣淫,被捕過十二次。她——”


    “她是哪兒人?”約翰遜上校打斷他的話。


    “那不勒斯。”兩人相顧而視。“她母親和一個弟弟住在那兒。”


    “你能不能查出在哪兒?”


    “可以。”


    “去查吧,馬上。”


    他們開始進入那不勒斯市郊。狹窄的街道兩側一排排舊式房子,幾乎每個窗口都晾著洗過的衣服,就像水泥山上飄揚著一麵麵彩旗。


    皮耶爾問:“你來過那不勒斯嗎?”


    “來過一次。”羅伯特生硬地說。蘇珊坐在他身邊,格格笑著,我聽說那不勒斯是個邪惡的城市。親愛的,咱們能不能在這兒幹很多邪惡的事呢?


    咱們要發明一些新玩意兒,羅伯特回答道。


    皮耶爾望著他。“你感覺好嗎?”


    羅伯特使頭腦返回到現實中來。“我很好。”


    他們駛過海灣港口,那裏原先是個廢棄的古城堡。


    “妙極了。你母親的家在哪兒?”


    “哦,她不住在這座城市裏。”


    “什麽!”


    “她住在城外一個小農舍,離這兒半小時的路。”


    農舍在那不勒斯南郊,路邊的一幢舊磚房。


    “就在那兒!”皮耶爾嚷道,“漂亮嗎?”


    “漂亮。”羅伯特對這所房子遠離市中心感到很滿意,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到這兒來抓他。皮耶爾說得對,這是幢絕對安全的房子。


    他們走向前門,還沒到門就開了,皮耶爾的母親站在那兒朝他們微笑著。她和女兒長得很像,隻是老了,消瘦,頭發灰白,操勞過度的臉上布滿皺紋。


    “皮耶爾,親愛的!我想你!”


    “我也想你,媽媽。這是我在電話裏跟你說要帶回家的朋友。”


    媽媽沒有顯出驚異的神色。“啊?是的,歡迎你——”


    “我叫瓊斯。”羅伯特說。


    “進來,進來。”


    他們進了起居室。這是個很大的房間,擺滿家具,令人感到舒適而親切。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走進來,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有一張消瘦、陰沉的臉和思慮重重的眼睛。他穿著牛仔褲和夾克衫,衣服上繡著一個名字——迪亞沃利·羅西。一看見姐姐,他臉上露出欣喜。“皮耶爾!”


    “你好,卡洛。”姐弟倆擁抱在一起。


    “你怎麽來了?”


    “我們來待幾天。”她轉向羅伯特,“這是我弟弟卡洛。卡洛,這是瓊斯先生。”


    “你好,卡洛。”


    卡洛打量著羅伯特。“你好。”


    媽媽說:“我去給你們兩隻相思鳥準備出一間漂亮的臥室。”


    羅伯特說:“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是說,如果你們有多餘的臥室,我喜歡自己住一間。”


    一陣尷尬的沉默。他們三個望著羅伯特。


    媽媽轉向皮耶爾,用意大利語問:“同性戀?”


    皮耶爾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但她相信他不是個同性戀者。


    媽媽看著羅伯特。“就照你的意思辦。”她再次擁抱皮耶爾。“真高興看見你。到廚房來,咱們做些咖啡喝。”


    在廚房,媽媽驚歎道:“天哪!你是怎麽遇見他的?看上去他非常闊氣。瞧你戴的手鐲,一定值很多錢。我的天哪!今晚我要做一頓豐盛的晚餐,邀請所有的鄰居,讓他們見見你的——”


    “不,媽媽。千萬不要那樣。”


    “可是親愛的,為什麽咱們不能把你的好運氣讓大夥知道?咱們所有的朋友都會高興的。”


    “媽媽,瓊斯先生隻打算休息幾天。不要聚會,不要鄰居。”


    媽媽歎了口氣。“好吧。隨你的便吧。”


    我要讓他在家門外麵被抓住,那樣媽媽就不會受到騷擾了。


    卡洛也注意到手鐲。“那隻手鐲,那是真正的祖母綠,嗯?你是買來送給我姐姐的?”


    小夥子的表情使羅伯特感到不快。“去問她。”


    皮耶爾和媽媽從廚房出來,媽媽看著羅伯特。“你不想跟她一起睡覺?”


    羅伯特感到窘迫。“謝謝,是的。”


    皮耶爾說:“我帶你去看看你的臥室。”她把他領到後麵一間舒適的大臥室,中央放著一張雙人床。


    “羅伯特,你是不是擔心,如果咱們在一起睡覺,媽媽會有什麽想法?她知道我幹的是什麽。”


    “不是這個原因,”羅伯特說,“是——”他找不出任何辦法解釋。“我很抱歉,我——”


    皮耶爾的口氣冷淡了。“沒關係。”


    她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侮辱。到現在,他已經兩次拒絕和她睡覺了,真該把他交給警察,她想。然而她又覺得心裏有種惱人的內疚感。他確實是個好人,但五萬元賞金畢竟是五萬元。


    晚餐時,媽媽說個不停,可是皮耶爾、羅伯特和卡洛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


    羅伯特在緊張思考逃跑的計劃。明天,他想,我要去碼頭找一條船離開這兒。


    皮耶爾在想她準備打的下一個電話。我要從城裏打,這樣警察就不會追蹤到這兒了。


    卡洛在端詳他姐姐帶回家的陌生人。他應該不難對付。


    吃過飯,兩個女人走進廚房,羅伯特單獨和卡洛在一起。


    “你是我姐姐帶到這兒的第一個男人,”卡洛說,“她一定非常喜歡你。”


    “我很喜歡她。”


    “是嗎?你準備照料她嗎?”


    “我認為你姐姐可以自己照料自己。”


    卡洛堆著假笑。“是呀。我知道。”坐在對麵的這個陌生人衣著考究,顯然有錢。他完全可以去住上等旅館,為什麽要到這兒來呢?卡洛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在躲藏,而這就很有趣了。當一個有錢人需要躲起來的時候——不管什麽原因,不管以什麽方式——總是一個能賺錢的機會。


    “你從哪兒來?”卡洛問。


    “不從哪兒來,”羅伯特愉快地說,“我在不斷旅行。”


    卡洛點點頭。“我明白了。”我要從皮耶爾那兒打聽出來他是誰。也許有人願意為他出個大價錢,我可以和皮耶爾分。


    “你在辦公事?”


    “退休了。”


    讓這個人開口不是難事,卡洛認定。盧卡,迪亞沃利·羅西的頭目,可以毫不費勁地把他撕成兩半。


    “你打算和我們待多久?”


    “很難說。”小夥子的好奇心開始令羅伯特不安了。


    皮耶爾和她母親從廚房出來。


    “你還想喝點咖啡嗎?”媽媽問。


    “不了,謝謝你。晚餐非常可口。”


    媽媽笑了。“算不上什麽。明天我要為你舉辦一次宴會。”


    “好。”那時他已經走了。他站起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休息了。我要去睡覺了。”


    “當然,”媽媽說,“晚安。”


    “晚安。”


    他們望著羅伯特走向臥室。


    卡洛咧嘴一笑。“他認為你還不配和他睡覺,是嗎?”


    這話刺痛了皮耶爾。如果羅伯特是個同性戀者,她並不在意,但她聽見他對蘇珊講的話,她聽得出更多的意思。我要給他點兒手段看看。


    羅伯特躺在床上,思考下一步的行動。利用信用卡的跟蹤裝置迷惑對方會給他爭取一點時間,但他不能對此有過多的依賴。現在他們可能已經找到那輛紅色卡車了,追蹤他的人既冷酷又精明。各國政府的首腦是否也卷入這起掩蓋行動中了?羅伯特很想知道。或許,它是組織裏的組織,情報機構中的陰謀集團,對它自身進行非法活動?羅伯特越是琢磨,越是覺得國家首腦不會知道此事。一個念頭產生了,惠特克上將突然從海軍情報局退休,遭到冷遇。這事一直使他感到奇怪,可是,如果有人知道他決不會成為陰謀集團中的一員而把他趕出去,事情就清楚了。我必須和上將取得聯係,羅伯特想。在這件事上,他是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了。明天,他想,明天。他閉上眼睛,睡著了。


    臥室的門吱吱的響聲把他驚醒,他警覺地在床上坐起來。有個人向床邊移動,羅伯特心情緊張,隨時準備跳起來。這時他嗅到她的香水味,感覺到她爬到他身邊。


    “皮耶爾——你這是——?”


    “噓,”她挨著他的身體,“我覺得孤單。”她小聲說,偎依得更緊了。


    “對不起,皮耶爾,我——我不能為你幹任何事。”


    皮耶爾說:“不能?那就讓我為你幹點事吧。”她的聲音很溫柔。


    他感到她溫暖的身體靠得更緊了。


    那一夜,他們興奮不已。最後,終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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