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半夏踩下油門加快車速,駛向最近的服務站。


    服務站沒有醫務室卻有藥店,樓半夏買了所有可以用得上的藥回到車上,試圖喂宋初吃藥。


    雖然當下宋初很配合,但是吃了藥沒多久她又把藥給吐了出來。


    藥該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宋初的臉色從通紅開始變得蒼白。


    藥吃不下去,蘇木和樓半夏也不敢再喂。買了一碗白粥,依舊喂不下去。


    沒辦法,樓半夏和蘇木隻能盡快往回趕。


    二十小時的車程,硬生生被縮短到了十三小時。


    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宋初已經完全沒有了意識。


    樓半夏倒還好,肉體凡胎的蘇木已經精疲力竭。


    李雙接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蘇木已經坐在醫院的凳子上睡著了。


    “我就知道不該讓她帶病出去辦案!”李雙煩躁地在急診室前來回走動。


    樓半夏抱臂坐在蘇木身邊,臉色有些異樣:“也許,即使她不去也會生這一場大病。”


    李雙皺眉:“怎麽說?”


    “昨天中午的打完點滴之後宋初好了很多,後來在辦案期間也一直沒有什麽異常,連咳嗽都很少,就像突然好起來了一樣。直到案件差不多查清,她的病情才又反複起來,不斷加重。在車上的時候,我們給她喂藥喂吃的喂水,她都吃不下去,排斥反應很強烈。而且……”


    “而且什麽?”


    “她有攻擊意向,就好像有什麽正在威脅著她,蘇木差點被她掐死。你想到了什麽?”


    李雙扶住牆壁,緩緩坐下:“鬼上身。但這不可能啊,如果是鬼上身的話,我們不可能發現不了的。”


    “宋初身上一直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樓半夏閉上眼假寐。


    一個小時後,麵色蒼白的宋初終於被推出急診室,手臂又打上了吊瓶。


    醫生並沒有讓她的燒退下來,隻能說病情暫時穩定了,具體發燒的原因也查不出來。


    “我們誰也幫不了她,隻能靠她自己。”樓半夏執意不肯讓宋初住院觀察,而是選擇了把人送回家。


    但是她也沒有把宋初扔著不管,而是和李雙一起住了進去,輪流照顧宋初。


    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宋初呼吸漸漸急促,一股巨大而熟悉的力量籠罩了她的軀體,讓她不能完全醒來。


    她不敢掙紮,仿佛過了很久,那股力量突然撤去,宋初驀地睜開了眼睛。


    是她的房間,卻又透著一股陌生的感覺。


    窗前的沙發上有一道暗色的影子,與四周的黑暗融合在一起,讓人很容易忽略。


    然而宋初卻不會忽略,隻是眼神觸及,便已經發了一身冷汗。


    她掀開被子滑下床,跪倒在地毯上:“王。”


    那影子動了一下,轉瞬便出現在宋初麵前。


    垂著腦袋的宋初隻能看到一雙暗藍色、鑲嵌著寶石的靴子,麵前人的威壓幾乎讓她匍匐在地。


    “原來你還記得。”好聽有磁性的男聲在頭頂響起,語氣纏綿,語調卻透著一股寒意。


    宋初不敢說話,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那靴子轉了個方向走到床邊,那人似乎坐在了她的床邊:“知道你為什麽會生病嗎?”宋初沒有回答,那人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看,你即便是逃出了地府,逃出了冥界,依舊逃不開本王的手掌心。本王要你活,你就能活;本王要你死,你就得死。”


    宋初咬了咬唇:“屬下明白。”


    那人輕笑一聲,似乎對宋初的回答十分滿意。他伸手將宋初扶了起來,還替她拍了拍褲腿上不存在的灰塵。


    “陌君,本王對你不夠好嗎,為什麽要逃呢,嗯?”


    宋初不敢抬頭直視那人的臉,依舊低垂著腦袋,卻不肯回答他的問題。


    那人也不逼她,從懷裏掏出一副眼鏡送到宋初眼前,宋初霎時瞪大了眼睛——梁京墨的金絲眼鏡。


    “這個你應該認識,也知道是怎麽來的。對方對本王提出了非常無理的要求,本王十分為難,要不要答應呢?要是不答應,這東西的主人好歹也是本王手底下的人。要是答應了,本王又覺得不值得……”


    “你想要什麽?”宋初抓住那人寬大的袖子,“隻要我有,隻要我能做到。”


    那人從宋初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掐著宋初的下巴,逼她抬起頭看著自己。


    一張英挺深邃的麵盤映入宋初眼中,她心底卻隻有恐懼。


    那人笑得越無害,宋初心裏就越慌張。


    “本王的鬼使陌君,竟然也有這樣的時候啊,真是令本王心喜。”雖然這麽說著,他臉上卻沒有半點歡喜的意思,就那麽不冷不熱地看著宋初,另一隻手輕輕撫上她的頭發,“我什麽時候提出過你不能做到的事情呢?這件事你一定做得到,也隻有你能做到。”


    他說得一派輕鬆,宋初的心卻開始一點點往下落。


    他湊到宋初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宋初的手逐漸握成拳,眼中的神采逐漸褪去,緩緩點頭。


    那人的手拂過宋初的眼睛,如同溫柔的撫摸。


    宋初再睜眼時,卻還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生病引起的昏沉的感覺已經沒有了,體溫也已經差不多恢複正常。


    她掀開被子下床,窗簾緊閉,窗戶卻開了一扇。


    在窗沿處,留著一個深藍色的印記。


    宋初的手指擦過那個印記,卻沒有讓它產生絲毫的改變。


    她拉好窗簾,坐到窗邊的沙發上,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腦袋埋了進去。


    樓半夏和李雙一臉驚慌地從客房中出來的時候,宋初已經做好了一桌早餐,臉色紅潤,一點都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李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哇塞,我是睡了一個晚上還是睡了一個月啊?”


    宋初用筷子輕輕敲擊桌麵:“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早上好,你做這麽多早餐幹什麽,吃得完嗎?”樓半夏岔開了話題。


    宋初聳肩:“病好了,心情好,一不留神就做多了。吃不完就打包帶走,讓蘇木和章邯不要吃早飯就是了。”


    “心情好,為什麽心情好?”李雙八卦地湊了過去。


    宋初咬著豆沙包笑眯眯地看著李雙:“梁老大要回來了,我當然心情好。”


    李雙和樓半夏都愣住了,樓半夏遲疑著放下筷子:“宋初,你怎麽知道梁老大要回來了?”


    “你們昨晚睡得沉吧?”宋初先是拋出一個問題,吞下一口白粥再慢悠悠地開口,“那是因為昨晚有貴客造訪,比判官等級更高的貴客。他幫我治好了病,順便說了阿墨的情況,應該十天半個月之內就能回來。”


    樓半夏一邊喝粥一邊偷眼看精神好得有點不正常的宋初,心總是懸著的。


    如果隻是來幫宋初治病、傳達消息,何必把她們弄得昏睡不醒?宋初之前生病又是為什麽?這裏麵,總是讓人感覺到不安。


    提著兩個大大的保溫桶到文物修複處,另外三個小夥伴一聽梁京墨再過不久就能回也都十分興奮。隻有樓半夏,靠坐在辦公桌上捧著一杯茶,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笑容不減的宋初身上。


    “叮鈴,叮鈴……”團子的鈴鐺聲由遠及近,得到梁京墨要回來的消息,眾人幹活兒都有勁了,恨不得現在麵前出現個惡鬼厲鬼給他們打一頓。


    人,受氣了需要發泄,激動了需要發泄,開心了也需要發泄。


    雖然已經立春,天氣卻尚未回暖,整個世界似乎慢了一拍。


    然而在寒春之中,北京城內一所四合院的桃花,卻已經開得如火如荼,引得諸多遊人駐足,視為祥瑞之兆。


    四合院的主人卻隱隱不安,自異狀出現,他常常在夜半時分看到桃樹下站著一個單薄的身影,每每走近那影子便消失不見。


    這天,團子剛跳到他們家院子的院牆上,就察覺到了那桃樹傳來的陰煞之氣。


    照理來說,桃枝辟邪,鬼祟對桃木避之不及,很少有鬼魅會選擇用桃木作為掩體。


    團子正圍著那棵桃樹轉悠呢,四合院主人出來了,和團子大眼瞪小眼許久,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都說黑貓通靈,你要是看到了什麽,就麻煩勸勸它不要呆在這裏嚇人了。”


    團子留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撥弄了一下自己胸前的鈴鐺,清脆的鈴聲似乎打破了什麽東西,讓四合院主人覺得自己一下子輕鬆不少,更是連連衝著團子磕頭。


    團子在桃樹下扒拉了兩下,仰著腦袋跳上院牆,轉眼就不見了蹤跡。


    團子帶著宋初、李雙和柳永回到四合院,從牆外就可以聞到隱約的桃花的香氣。


    一個女人開了門,剛想問來者是誰,就看到趴在柳永腦袋上的黑貓,顫抖著手指指著團子尖叫:“老紀你快出來,是不是這隻貓?”


    一個中年男人很快吭哧吭哧地跑了出來,先不看人,懟著團子瞧:“對,對,就是這隻貓。”


    “請問……”李雙斟酌著開口。


    男人這才看到門前站著的三個人,連連把人請進四合院。


    男人姓紀,叫紀曉峰,開門的是他的妻子,謝妃。


    一進院子,那一樹開得絢爛的桃花便映入眾人的眼簾。


    紀曉峰讓謝妃進屋給客人倒茶,也不讓人進屋,直接把宋初三人安置在了院子裏的石桌邊,一抬頭就能看到那棵桃樹。


    李雙忍不住笑:“看來紀先生很明白我們來的目的。”


    紀曉峰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心急了。”


    “應該的。”宋初接話,“我們本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希望沒有打擾到紀先生。”


    謝妃端著剛沏好的茶出來,也沒有多說什麽,識情識趣地又進了屋。


    柳永已經摸到了桃樹邊,近距離看著一枝桃花。


    這棵桃樹不僅提前開了花,而且開出的花非常香,比一般桃花的香味濃鬱了數倍,甚至有些刺鼻了。


    李雙的目光從柳永身上移開,看著紀曉峰:“紀先生,這棵桃樹以前有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


    紀曉峰微微皺眉:“實不相瞞,這個四合院雖然我們已經買下來兩三年了,但是我們今年才搬進來,也沒有準備住多久,所以……以前什麽情況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旁邊的四合院裏住了一位老先生,似乎已經住在這塊兒很久了,你們也許可以去問問他。”


    “你不好奇嗎?為什麽你自己沒有去問?”宋初抿了一口茶,能夠在北京城擁有這樣一套四合院,還隻是“偶爾”來住一住,雖然看上去很不著調,這位紀先生恐怕非富即貴,拿出的茶水自然也不一般。


    宋初並不懂茶,但茶一入口,醇香的氣息便告訴她這絕對是好茶。


    紀曉峰臉色僵了僵,微微歎了口氣:“我也想問,可是人家不待見我,連門都沒讓進。”


    三人都有些詫異,柳永口無遮攔,直接問了出來:“你哪裏得罪人家了?”


    “沒有沒有,”紀曉峰連忙否認,“那位老先生脾性有些古怪,平時誰也不見,每天隻有一個保姆進進出出。住到現在,我連人家的身份都不知道,遑論得罪。”


    李雙喚了團子一聲,團子從柳永肩上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宋初膝蓋上舔爪子。


    宋初捏著它的後頸將團子拎了起來:“去隔壁看看。”


    團子去刺探軍情,這邊柳永也看到了團子留下的印記,招呼宋初和李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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