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墨渾身滾燙躺在床上,意識混沌。


    玖櫻得到長白山來的消息,文物修複處和特別行動處終於知道,長白已起大戰。


    王毅帶領特別行動處以及樓半夏、李雙、柳永趕往長白山,蘇木和章邯守在梁京墨身邊。


    七月十四,鬼使陌君回到地府,與判官、冥王在冥殿書房密談兩個時辰。


    有路過的鬼差言,曾聽到書房中傳出淒厲的呼喊。


    七月十五,天光微熹,鬼使陌君與判官攜大批冥警鬼差出現在長白戰場。


    孤峰上一片狼藉,兩敗俱傷。


    本以為事情該以陌君和判官到來大展神威結束,紫極星君卻率領著一群不知來路卻力量強大的鬼軍出現,雙方陷入對峙,僵持不下。


    正在此時,地麵傳開陣陣地動般的震顫,仿佛腳下隨時將要塌陷,令人不安。


    任由身邊打得天昏地暗,陌君從出現便一動未動,低垂著腦袋仿佛隻是一尊木偶。


    若是有誰想不開往她身上撞,隻有被燒成灰的結局,在她身邊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無誰敢近身。


    王毅帶著人在接近中午的時候到達,山頂滿目瘡痍,令人心驚。


    他們在混亂的人群中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卻怎麽也找不到。


    樓半夏的目光多次落在判官身側那個黑色的身影上,莫名的熟悉感讓她膽戰心驚卻又不得靠近。


    這邊混戰的時候,梁京墨也終於醒了過來。


    恢複意識的第一瞬間,梁京墨就感覺到了自己筋脈內充盈著活躍的靈力,他的力量似乎回來了。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屬於他的力量,昏睡中那灼熱的溫度,不該是屬於他的。


    “宋初呢?”不安在心裏逐漸擴散,梁京墨看著熟悉的屋頂,清楚地知道這裏是文物修複處的休息室,但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


    他最後的記憶是宋初安寧的睡顏。


    蘇木和章邯無法回答他的問題,梁京墨推開二人跑到辦公室,空無一人。


    貓籠空了,牆上掛著的斬魂劍一片黑亮,又恢複了往日的風光。


    “人呢?”梁京墨掐住蘇木的手腕。


    蘇木疼得直皺眉,卻隻是咬唇:“出任務去了。”


    梁京墨甩開蘇木的手,摘下牆上的斬魂劍收入掌中:“什麽樣的任務需要趁我不在的時候去執行?什麽樣的任務需要除了你們兩個凡人之外的所有人一起出動?”


    一直悶頭不做聲的章邯讓開了門口的位置:“長白山鎮魔峰,他們都在那裏。”


    鎮魔峰,是靈異工作者對那座孤峰的稱謂。


    章邯話音剛落,梁京墨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蘇木歎了口氣坐在椅子上,他們沒有理由攔住梁京墨,即便攔了他也是非去不可的。


    午時過,鎮魔峰地麵的顫動越發厲害,山石滾滾落下,地麵開裂。


    紫極星君帶領的鬼軍突然發起猛攻,仿佛不死不休。


    身邊的同伴和敵人一個個倒下,陌君卻始終沒有動。


    判官一直佇立在陌君身側,一向帶著淺笑的臉上卻沒有了絲毫笑意,對眼前發生的視而不見,隻專心看著地麵上越開越大的、深不見底的縫隙。


    終於,地縫開裂到足以讓一人通過的地步,判官手中的勾魂筆直衝天際,素日裏讓人如沐春風的聲音此時卻如同晴空驚雷。


    “布陣!”


    同鬼祟糾纏的靈異工作者中立即有人抽身而出,以勾魂筆為陣眼,占據八方。


    在判官一聲令下,血染法器,使出全部力量對即將被攻破的九天誅魔陣進行壓製。


    一道銀色的光芒破開灰暗的雲層,直指九天誅魔陣陣眼的位置。


    當初布下九天誅魔陣的上神已然消失在天地之間,他的傳人們雖不能完全繼承他的神力,卻因上神未雨綢繆,足以修補九天誅魔陣上的封印。


    梁京墨瞬行至鎮魔峰的時候,地動已是極其強烈,九天誅魔陣接近崩潰的邊緣,盛大的魔鬼之氣從地麵巨大的縫隙中溢散而出,與天空中陰沉的雲層融合在一起。


    陌君身上的黑袍被地麵裂口中吹出的狂風掀開,裸露在外的麵龐和手臂上,纏滿了血色的紋路,在一身紅衣的映襯下恍如魔類。


    她一動不動,任由黑色的長發在空中飛舞,心思卻已經轉到了別處。


    她恍惚記得,有很多人說過她才是真正的魔鬼。這句話是對的,她和魔鬼著實沒有什麽區別。


    直到昨天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這一生也不過是一場計謀。


    她能夠逃出冥界,能夠投胎轉世,卻始終逃不開冥王的掌心。


    從一開始,這一切就都是冥王算計好的。


    冥殿書房之中,冥王讓她吃了一顆藥,一顆用數十位靈異工作者的力量之源煉出來的藥。


    當初失蹤又重新出現的那些靈異工作者,竹安那些膽大妄為的動作,都是冥王在背後主導。


    多貼心的冥王啊,為了不讓她在吃了藥之後受到天道反噬,還特地將旁人的功德移到了她的身上。


    服藥後,陌君體內靈力暴漲,筋脈被撐到極限仍然承受不住,形成了如今她體表的斑駁血紋。


    梁京墨揮著斬魂劍殺出一條路來,逐漸接近陌君身邊。


    此時九天誅魔陣止住崩塌的趨勢,地麵的裂縫也不再擴大,被壓在底下的惡鬼即將發出最後的也是最猛烈的攻擊。


    判官冷淡地看了梁京墨一眼:“時間快差不多了。”


    陌君緩緩抬起頭,曾經清麗的麵龐此時如同破碎的鏡子:“記得你們答應的事情。”


    她的選擇不為蒼生,隻為一人。


    未及梁京墨靠近,陌君已經一躍而下,瞬間消失在逐漸收攏的地縫之中。


    梁京墨情急之下也要跟著下去,卻被判官攔住。


    被惡狼一般的眼神盯著,判官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刹那之間風起雲湧,陰雲聚集到鎮魔峰上空,仿佛天劫來臨。


    驚雷閃電之中,大地裂縫中崩出滔天火焰,仿佛直接燒到雲層上。


    僅其餘威便足以將殘餘的惡鬼盡數誅滅,在場的靈異工作者早得到冥王指令有所防備,卻還是避免不了受傷。


    判官以一己之力護住被蒙在鼓裏的特別行動處和文物修複處眾人,即便有萬年修行有靈器護體,他喉嚨中還是泛出腥甜,又被生生吞了下去,麵上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梁京墨識趣地沒有搗亂——他不可能置這麽多人的生死於不顧。


    直到地麵嚴絲合縫,看不出曾經開裂的痕跡,陌君也沒有再從裏麵出來。


    地麵合上了,擋住了萬千鬼怪,也擋住了梁京墨心底的光。


    第119章 招財蟾蜍


    長久的沉默,長久的寂靜, 天空的烏雲飄下純白的雪花, 很快又將山頭覆蓋, 掩蓋了狼藉的現場。


    不知是誰輕聲問了一句:“結束了?”


    沉默被打破,活著的人發出震人心魄的歡呼,劫後餘生的慶幸讓他們無法意識到那個依舊沉默的角落的不同尋常。


    梁京墨平靜地掙開判官的牽製,看向身後擔憂地看著自己的人們,冷靜地開口:“回去吧。”


    王毅上前搭上梁京墨的肩膀:“阿墨, 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總是憋在心裏會憋出毛病的。”


    直到最後陌君的黑袍被掀開,他們才意識到,那個最不可能的人才是他們要找的人。


    然而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宋初跳進了深淵中, 他幾乎無法想象梁京墨會是怎樣的傷心。


    “我為什麽要哭?”梁京墨冷著臉推開王毅, 大步往外走,“我知道, 她不會死。”


    柳永拉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裏?”


    “冥界。”


    就在陌君跳下去的時候, 他的耳邊響起了宋初的聲音。


    “烈火地獄紅蓮之火不滅,我就一定會回來。”


    也許連宋初自己都沒有發現,他體內的火之心可以感應到她的情況。


    她要是死了, 他也活不成了。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莫過於同生同滅,她也算無心插柳柳成蔭。


    判官扣住梁京墨的手腕,拇指掐在他的命門:“既然要去冥界,不如與我同行, 剛好我有些事情想問問梁處長。”


    梁京墨沒有拒絕:“剛好,我也有事想問問大人。”


    去冥界的路上,判官輕易猜到了梁京墨要問的問題,無非是宋初的身份。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可隱瞞的了。


    能夠激發出陌君最大的潛力,還讓她心甘情願跳進九天誅魔陣,他們地府還要謝謝梁京墨。


    曾經的鬼使陌君,鐵石心腸冷心冷情,隻是冥王手中的木偶。


    那時候要是冥王讓她進入九天誅魔陣,她也不會有一絲猶豫。但是那時候的她,力量強大卻沒有到達最盛的狀態。究其原因,陌君沒有一定要贏的欲望,沒有爆發的機會。


    大概百年之前,先知預言天地之間將有禍亂。九天誅魔陣將破,或危及蒼生動搖六屆,須得至純至正的強大力量方能破解。


    若論力量至純至正,從紅蓮業火中孕育而生的陌君是最好的選擇。然而那個時候,陌君的力量依然達不到先知的期望。


    冥王看多了四海八荒中的荒唐事,想了個荒唐的法子,讓陌君動情。無論是什麽情,隻要能讓她對強大的力量產生欲望,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雖然聽起來不靠譜,萬一成功了呢?


    他們成功了。


    那位先知,就是潘楚恒。


    判官的問題也很簡單,梁京墨被送到冥界時,經脈中靈力枯竭,丹田幾乎被廢,冥醫想了諸多辦法都不見效,如今卻又是如何恢複了力量?


    梁京墨壓了壓唇角:“你們不知道嗎,她把火之心給了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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