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螢又被女人踹了好幾腳:“不愧是小狐狸精養的小賤畜,一會分開埋了,白犬生有靈魅,要是讓狗血濺上這個賤人的屍骨可就不好了。”


    她又是不屑又是厭惡道:


    “回頭我便和你嬸母說四姑娘逃婚了,用你五表妹替代去,雖不上純陰之體,但也是一個上好的水靈根,本來就是用來奉承的玩物,頂多吐回些靈石和靈草,蛇柳老怪應是不會計較。”


    “嬸母會同意嗎?”


    “左右也不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不過是我哥那些爐鼎留下的小孽種。你先把那發臭的小狐狸精埋了!”


    “她不是狐狸精!”


    本來唯唯諾諾的男人像是忍無可忍,突然憋出一句反駁,但很快就被女人啪啪幾聲打了回去


    “她怎麽不是?她娘不過是個爐鼎,她生來也是做爐鼎的命!魏家好吃好喝供著這個小雜種,結果她怎麽回報魏家!對自己的表哥哥玩著欲迎還拒,還把你的臉抓成這樣。那個小賤人,我告訴你,我要她來世都不能投胎再做狐狸精害人!”


    說完,女人似乎尊下身在做什麽。


    “娘,是我不對!你不要用鎮邪陣,這樣四妹的魂魄怎麽投胎!”


    “你懂什麽!純陰之體死於非命,她不是做殭屍就是成厲鬼!早晚都要收了她!”


    “滾開!”


    唐螢聽著二人動靜,過不久,女人似乎離開了,隻剩下男人一個人站在原地。


    唐螢試著聚焦目光,那個看不清樣貌的男人失魂落魄道:


    “阿香,你為何不和我走呢?我們離開魏家,離開南蘆,你也不用給那個老怪做玩物,你若和我走,我也不會失手……”


    “娘不讓我去了這陣邪陣,害怕你找我索命,但這樣也好,若是到陰間就沒有這些紅塵俗事了。”


    衣服摸索聲,男人從脖子處掏了什麽。


    “祖師奶奶留下的玉蟬,給娘做了嫁妝,我誰哪個女子都不給,就給阿香你。含蟬而仙蛻,是我玷汙了你的清白,也隻能寄情於來世……”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也走了,唐螢依然躺在原地。


    滴滴答答,耳邊是雨聲,滴落在自己身上卻是淬了強酸,渾身上下的骨頭似乎都碎了。空中的香味隨著雨勢越來越淡,唐螢的心頭莫名湧上一股驚慌。


    香味,不能讓香味、不能讓主人的味道消散!這樣它就找不到主人了!


    唐螢試著移動,她的身體卻沉得像鉛塊,反倒成了累贅,她不斷嚐試,無數次失敗,雨聲停了又下,下了又停。


    現在不是疑惑的時候,它得快些挖出主人才行!不、不對……


    唐螢搖搖頭。


    這不是自己的意識,這不是、得快些挖出主人才行!


    唐螢頭痛劇烈,她凝結在不屬於自己的情感之中,意識彷佛卷入流沙,隻要一個失神,就有可能喪失自我。


    不對,我是……主人、找主人。


    不對,我是……我是……


    “唐螢。”


    少年特有清冽的聲音替她回答,滂沱的大雨中似撐起了一株青嫩的茶苗。


    瞬間,她掙脫了桎梏。


    唐螢隻覺得身體輕如羽毛,往後一看,隻見一具髒兮兮的狗屍,半個身子已然腐爛成泥,隻剩下一顆狗腦袋依稀看得出模樣。


    在它不遠處,一隻極其眼熟的獅頭龍角的石像正壓在一處微壟的土堆上。


    是的,我是唐螢!


    她猛地睜開眼睛,身上的鎮墓獸與那隻白狗的影子重迭在一起,唐螢沒來得及定睛細看,突然,麵前絢爛一閃。


    一大片黑紅色的火焰從她身上猛地炸開,那頭雷打不動的鎮魂獸瞬間被火光炸翻了個老遠,發出一聲狗嗚似的哀鳴。


    第二十一章 百鬼蠱(十九)


    黑紅色的星火噴散,拋弧落地,豔麗的焰苗生成一朵朵似煉蓮般的火花。


    唐螢看著自己的雙手,安然無恙,但這詭異的火焰的確從自己身上爆出來,卻又與自己那贏弱的螢火截然不同。


    少女看著麵前幟盛的火花,麵容也染上了一層幽幽陰影,隻見黑紅色的火舌吐露著豔得發紫的核心,恍若生長於地獄的業蓮,隻需一指觸碰就能燃燒靈魂。


    唐螢沒有時間多想答案,下一秒,一股熟悉的陰寒出現在門外,少女瞬間如臨大敵,渾身止不住顫抖,身體重得不聽話,就連周遭的火焰也無法給她溫暖。


    唐螢強迫全身肌肉動起來,正要翻身奮力一搏,大門被碰地破開,那股陰寒已然到了麵前,快得令唐螢感覺手腳和眼睛分離,身體竟跟不上大腦的動作。


    一陣駭人的幽香襲來,蘇合鬼姑窈窕的身姿出現在香霧之中。


    她看起來不過二八年華的女子,姿態嫵媚,似一條無骨的美人蛇。隻是她臉龐看得不清,彷佛籠上一層朦朧的紗,隻能隱約瞧見嬌脆的輪廓。


    唐螢感覺自己就像塊灑好鹽分的肉,鬼姑需要伸手一取便……


    蘇合鬼姑的確動手了,卻不是對唐螢,而是急匆匆抱起那頭被翻暈的鎮魂獸。


    “小季雪、小季雪,你別嚇我!快醒醒!”


    心慌意亂的蘇合鬼姑給了唐螢反應的時間。仇人就在麵前,少女迅速放棄對眼前一切的思考,一把捉住不遠處的牌位,直接扔向一簇未滅的黑火。


    “阿阿阿阿阿阿阿!!!”


    鬼以名為形,刻了鬼姑真名的牌位就有如其曝露的心髒,火舌迅速舔拭上木質牌位,同時蘇合鬼姑腳下如黑蓮綻放,她隻來得及爆出淒厲的尖叫,就被黑紅色的火光迅速吞噬其中。


    成了?


    唐螢大氣不敢喘,死死盯著黑火中交亂的光影,蘇合鬼姑似乎還在掙紮,魂體忽實忽虛,最後漸漸聽不到尖叫聲了。


    就如唐螢所期待的,如若她的火訣隻是螢蟲之光,那這團黑紅的火花便是來自地獄的業火,或許,這正是傅蓮交付給自己的力量!


    隻是她還沒等到鬼姑的魂飛魄散,黑火卻開始有虛弱的趨勢,本來猖狂的火舌逐漸轉小。最後隻剩懨懨一息的枯苗,唐螢心一沉,當女子的腳踏出來時,最後一點希望連同最後一絲的火苗被其踩在腳下。


    蘇合鬼姑,或者應該說是魏沉香,她已經凝聚回魂體,盡管麵容焦黑不清,爛皮粉肉,但唐螢可以清楚感覺到她的怒火,一股殺人的視線正在灼燒自己全身上下,似乎在思考折磨哪個部份可以讓自己受到最大的痛楚。


    煉氣和金丹,修為的差距就是天與地,哪怕老天垂憐她鬼姑的牌位,又得了傅蓮相助,她依然無法動搖鬼姑任何一寸根基。


    唐螢無比清楚,此刻的她什麽都沒有,沒有師尊,沒有傅蓮,甚至連稍作抵抗的武器也沒有。


    現在,隻要自己一個動作,鬼姑就會毫不猶豫地扭斷她的脖子。


    她會死。


    想起傅蓮安祥的麵容,唐螢異常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想起一路種種下來,也許死,並不比活著恐怖。


    蘇合鬼姑並沒有急著殺人,她隻是用眼神淩遲了一會唐螢,回頭又抱起那頭嗚嗚哀鳴的鎮墓獸,像照顧嬰孩似,好生在懷裏安慰一番。


    顯然對於她來說,這頭白犬附體的鎮墓獸勝過一切。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日日夜夜恨得咬牙切齒的仇人在自己麵前露了短處,讓人不禁驚訝冷血的蛇也會流下眼淚。


    死在臨頭的唐螢竟不難理解鬼姑的感覺,她的腦內還殘留著那種強烈情感,那是一隻狗對小主人深深的忠愛。


    許是連上天都看不下去魏家造作的惡孽,那頭白犬哪怕死了,也化成精怪附體在鎮墓獸身上,破壞了鎮邪陣,刨出了他慘死的小主人的屍體。


    白犬的靈血加上仙尊的玉蟬,令魏沉香起死回生,蘇合鬼姑就此誕生,引百鬼吞噬魏家,為自己和白犬報了仇,更用著幽玄仙尊的玉蟬修成天地罕見的鬼修。


    “你是第二個,讓我想這麽做的人。”


    魏沉香依然將白犬抱在懷中。


    她沒有看唐螢一眼,卻讓唐螢感受到比方才的視線更恐怖的威壓。隻見女子一手抱穩白犬,一手扶助一旁的珍寶架,


    唐螢不知道她想做什麽,她隻是暗自將靈氣集中在一處,不夠,還不夠多,必須集中到經脈不堪負荷,靈力壓縮到極致,最後她會炸成漂亮的煙花。


    她沒能拯救傅蓮,至少最後可以替他報仇,這點她絕不會輸給鬼姑。


    鬼姑卻突然一個用力,整個珍寶架塌落,唐螢不解,這是想用架子壓死自己?可她離架子有段距離阿。


    她很快明白鬼姑的用意,精致易碎的鼻煙壺一個一個啪啦地摔碎在地,從其中炸出一團團肉眼可見的青霧,一張張鬼臉呼嘯而出,室內的空氣瞬間陰冷到近乎凝結


    唐螢恍然大悟,惡鬼們竟是封印在這些鼻煙壺裏!


    一人怎能敵百鬼,魏沉香要的就是唐螢如她最恨的魏家人一樣,被百鬼吞噬分食而死,甚至不惜直接破壞了百鬼蠱的法陣。


    眾鬼得到鬼姑的許可,立刻朝支身一人的少女蜂擁而來。


    死亡近在咫尺,唐螢最後一個念頭隻有兩個字。


    傅蓮。


    法陣在潰散,身上的桎梏一深,厲鬼興奮得化為輕煙,竄入空間的裂縫。


    他已經吃光了這一場的人修,本來還擔心一會被鬼姑回收,但眼下自己所處的幻陣搖搖欲墜,怕不是鬼姑那頭出了什麽變故。


    厲鬼隻想捉緊機會多吃些人類。


    他毫不費力就離開了自己的空間,果然鬼姑自顧不暇,已經收回所有眼線。


    突如其然的陽光讓厲鬼嚇了一跳,但魂體安然無恙,他很快意識到這不過是另一處精妙的幻陣。


    更棒的是,他在這裏感覺不到其他鬼魂,隻有滿滿人修的香氣。


    厲鬼興奮地打了個旋,但盡管是虛假的陽光,還是刺眼得令其不適。


    他靠著屋簷下的陰影處走,突然間,他彷佛聞到了什麽,大敞的房門前,幾滴灑落的人血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厲鬼舔了舔嘴,貪婪地巡視了一圈房內。


    什麽都沒有,可真會躲。


    惡鬼如遊魚般晃入房內,他故作姿態繞了幾圈,想到那人瑟瑟發抖的模樣,簡直就像提前的開胃菜,更讓他興奮難耐,彷佛又回到生前手提屠刀掠殺村莊的日子。


    惡鬼自然是越凶越好,蘇合鬼姑捉的鬼仆多是非奸及惡之徒,所以吃起人修來是沒有絲毫愧疚和猶豫之心。


    房間麵目全非,似乎發生過一場打鬥,最後,他停在了那個妝寶箱前,房內唯一完好的藏身處。


    厲鬼故作禮貌地隔著木箱敲了幾聲,他耐心地等著對方響應,想象著裏頭的人修此刻應該已經屎尿橫飛,忍不住興奮地張開裂至耳後的嘴……


    “呃!”


    修長分明的大手如一隻饑餓的白蜘蛛,極其精準快速地捉住不知死活的小蟲。


    那厲鬼發現不對也已經遲了。箱門鬆落,長發披落,衣袍緋紅,隻見一具少年豔屍正瞪著自己,眼底是深深的枯紅,恍若幹涸的鮮血。


    魂核被死死掐住,隻需對方輕輕一捏便會魂飛魄散。但少年活屍似乎不打算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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