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你再等一會,殿下如今這般反常,我總覺得那個叫唐螢的女散修來曆不明,有些古怪。我去和殿下談談,不會費太久時間,明日定會給你和師兄,以及九極門一個交代”


    安如瑤心下一喜,她一眼看出對方的反常,心知這個二線女配很快就會如原書那般做死,把那個“東西”放出來給端木宓添亂。


    而唯一能斬殺那個邪物的,隻有季少寒手中的青風鳴,所以端木宓遲早得乖乖下去接回季少寒。


    少女勾唇一笑:“行吧,看在你的麵上,我等你好消息。”


    唐螢手指靈巧,折成紙鶴,往空中一扔,一隻小白鶴便迅速搧翅,承著靈風朝遠方雲崖飛去


    “寫完信了?真不要我直接用令牌讓他上來嗎?”


    端木寧嬌小的腦袋從身後露了出來。


    此時她們在公主的鳳閣,窗外正是一片星潮卷浪之際,晚風涼得像浸了海水。


    端木寧有些好奇,少女話不多,但剛才那封信寫得可真久,而且寫完後還再三檢查,許是日牙衛的職業病犯了,端木寧一眼就評斷出收信人對唐螢的重要性不下於親人。


    想來就是唐螢說的,與她同行的另一人。


    唐螢一口回絕端木寧提議:“我要專心找白鳳,他上來隻會讓我分心。”


    少女語氣聽著冷淡,但端木寧睜大眼,心道此人竟能讓唐螢分心?這可了不得了!


    不過端木寧還有更要緊的事。


    她神色一凜,眉眼立刻退去幾分生來的怯弱之姿道:


    “對了,我三叔說近日城內有他國的貴客,要我和日牙衛皮繃緊一點,全城不得有任何差錯。我和日牙衛怕是暫時抽不得身,隻能由你和姊姊去找白鳳。”


    她咬咬唇,有些難以啟口道:


    “唐螢,你行事務必要小心,說來也是受我們牽連,先前你見到的那個姑娘和夫人都是左丞相南風家的人。你是外來修士,又與我們親近,但凡出了差錯,他們定會想盡辦法推罪,找借口把你逐出雲海。”


    “放心,不會有什麽事的。”


    第七十一章 霽國(三)


    轟隆!


    紫色的雷電倏忽而過,撕開了半麵夜幕,天地瞬間變色,平靜的星潮開始翻滾、撞擊,湧動出陣陣不詳的幽灰風浪,不時還可見數條厲紫的雷蛇一閃而過,爆裂出陣陣寒光。


    乍看過去,雲海之上依然夜空無垠,但其實雲海之下正醞釀著一團可怕的風暴。


    “嗯?”


    端木景深看著暗潮洶湧的雲海,目光之銳利似乎能穿透雲層,窺見底下狂風暴雨的猖狂。


    男人不禁深深蹙起眉宇。


    若隻是偶然的風暴那還好,但這裏聚集天下無數飛禽靈獸,最怕便是有稀世的天地靈獸所引起的異相。


    是白鳳嗎?


    端木景深觀察著異常凶猛的天相,翻騰滾動的雲海生出無數陰晦的漩渦,四麵八風的雲浪來得越發猛烈,似要吞噬整座天上之城,就連一閃而過的雷電也絲毫不見祥氣,隻有帶著威怒的陣陣殺意,似乎亟欲要抹殺掉什麽……


    一道雷光滑過胸口,照亮了絲藍綢緞,金銀絲線繡成的麒麟正冷冷俯瞰著他的領地。


    這可不是祥瑞降世之兆,不過現在不是關心這些事情的時候。


    思此,男人收起眸中厲光,對著來客溫文一笑道:“此座玄宇閣是我年少時被封做清河王的居所,正對日出之地,沼海少主可以欣賞日出一刻的“雪湖”。”


    鴉黑的貂皮輕攏著少年形狀秀美的下顎,同時也剪出一道修長清雅的身影。


    他微笑頷首,一閃而過彎月似的神采。


    端木景深心中難掩複雜。


    這輕裹黑貂衣的少年公子不過十七十八,眉骨神秀,氣質溫潤,清豔的眼眸宛如一泓柔動的春池,生得可說是極其美貌,舉手投足亦是像極了人類,甚至更為從容優雅。


    這般純良無害的姿容,實在難以和凶猛的黑蛟想象在一起。


    端木景深發現自己難以看透此人,他身上看不到絲毫大妖該有的凶氣和蒼氣,彷佛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修士,但就如平靜無波的深海,如若天空不變臉,永遠都不知道底下翻騰著何種風浪。


    “閣下可要先行安置?”


    男人換了一個話題,看向遠處對方的童仆,不由得又生出一絲困惑。


    貴人們通常都會攜帶數名機靈聰慧的童仆來解悶,但這個沼海少主卻隻戴了一名童仆。


    與主人一身鴉黑相反,童仆穿的一身柔白,姿容亦是稀罕。隻是從剛才到現在,他都站在大老遠的門口,絲毫沒有要近身服侍的意思。現在端木景深已經開口了,但他依然八風不動地站在門口,自顧自地盯著外麵的雲海發呆。


    這哪裏還像一個仆侍?更像一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他看向年輕的蛟主,不著痕跡地暗示道:“閣下可需要我另外安排人手?”


    這種在外人麵前不知輕重的奴仆,理應教訓一番吧?


    少年微微蹙起秀麗的眉心,似是苦惱了一刻,但很快搖了搖頭,不等端木景深說話,便又擺出那副油鹽不進的笑容。


    除了一開始的引見,他從頭到尾都是笑著,卻沒有真的出聲說話一句話。


    端木景深突然明白了。


    這哪裏純良無害?


    這是一種人類無法理解的傲慢,何需對隨意踐踏的花花草草耍威風?少年的微笑是不將任何東西視作同等的冷漠,一種毫無人類情感的殘忍。


    端木景深心下一寒,他竟是現在才查覺出來,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生不出半分氣憤。


    黑蛟少主的傲慢與生俱來,就如上蒼降雨般,隨他施舍,讓人生不出絲毫怨憤,甚至覺得理所當然,不知不覺便默認了。


    “閣下好生休息吧。”


    端木景深按住心中的古怪感,揮袖而去,許久,童仆才冷冷抬了一眼。


    他輕喃道:“不在他身上。”


    說完,整扇門便被炸成粉塵。


    無怪乎白鳳氣成這樣,自己紆尊降貴假扮作成凶獸的仆人,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沒錯,那身穿黑貂衣的少年公子正是傅蓮,他接到了唐螢的來信,知道她已經入了皇城。少年索性就正大光明行使特權,以沼海之主的身分光臨霽國皇城。


    “你要找的東西確定在皇城,左右跑不掉的。倒是一會記得把地掃一掃。”


    傅蓮無視滿地碎塵,他輕轉腕上的佛珠,顆顆殷紅滾落在如霜的皓白上。


    “我現在可不想待在這裏,有不好的東西被放出來了。”


    白鳳煩躁地來回踱步,一身白衣回應似發出迫人的光彩,隱約顯現出片片散發白光的纖羽,想來之前在端木景深麵前是刻意掩飾過了。


    任攝政王怎麽猜也不會猜到,他千方百計給侄女下的套,套中的正主早已出現在自己麵前,還光明正大做客皇城。


    濃稠的水氣令白鳳的五感變得遲鈍,其中還有一絲洗不掉的惡臭邪氣讓祥獸躁動不安,險惡的天相似乎也在反映著他內心的不滿。


    “哼。”


    少年魔王似乎覺得很好笑,他心情看得不錯,滿空怒吼的雷雨劫雲在他聽來宛如動人的仙曲。


    白鳳焦躁到都快要捉頭道:“笑什麽?你是世間唯一的魔王,世上惡孽邪物都得歸順於你底下!你必須管管,在端木氏選王前不能有半分差錯!”


    “不需要。”


    年輕的魔王毫無波動,似乎不覺得掌管天下邪惡是自己責任。


    “什麽不需要?你答應過會助我的!而我會……”


    “你要找的東西不在端木氏那。”


    輕飄飄一句話讓白鳳啞口無言。


    他隨即咬牙切齒: “帝珠怎麽可能不在端木氏那!”


    傅蓮看了他一眼,毫無情緒,輕聲道:


    “他的帝珠是假的。”


    白鳳眨了眨眼,不由得嗤笑出聲:


    “世間唯一的化龍珠怎麽可能造假!誰都知道那該死的端木青風……”


    傅蓮對外人的耐心用盡,他若不是另有所圖,早已飛奔到少女身邊,陪她等著看雲海的日出時刻。


    他徑直打斷道:“你不信,之後去選王儀看便是。總之我知道真珠在哪,霽國將會選出真正的王,到時你便能夙願以償。”


    白鳳安靜了下來。


    他看著這頭隱藏身形的惡獸之主,對方似乎沒有傳說中該有的暴虐嗜血。


    事實上,少年魔王笑臉盈盈,滿腹算計,明明在眨眼間就可以摧毀世間萬物,但對方卻依然學著人類的姿態,扮著無害的模樣,似乎在小心翼翼算計著什麽無法觸及的東西。


    這世上,有什麽是魔王之尊得不到的呢?


    白鳳突然感覺自己像隻掉毛的山雞,對方明明一爪子就能拍死自己……


    他狐疑道:“你為什麽幫我?又為什麽……想幫霽國選王?”


    傅蓮沒說話,隻是掛著輕淺笑容,緊握的手掌稍稍鬆開,露出一隻被揉皺的紙鶴。


    “你真的想和我一起走?霽國怎麽辦?”


    唐螢看著身旁的少女。


    雷雨初歇,一絲磅礡的浩氣辟開了夜空,雲海混白如沉積的融雪,而後從天際開始澄亮暈彩開來,融雪似的雲朵也開始複蘇起來,化作一片初春融凍的大湖。


    兩個少女互相緊靠,看著這玄妙的日出美景,哪怕是本國人的端木寧不由得屏氣凝神。


    她記得很久以前,父皇帶著她們姐妹坐在山柱上等待日出,吸收天地浩氣。那是端正而聖潔的時刻,隻要她不小心出聲,都會被姐姐好一頓訓斥,父皇有時幹脆笑著抱起自己,就是純粹欣賞日出。


    “恩,三叔不待見我們,他是帝珠所選的天命之人,是霽國真正的主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也不想在他底下苟活討好。等選王儀結束後,姐姐總究會回去瓊女穀修行,最後剩下我一人,留也不是,去也不是,為何不幹脆以天地為家,自在逍遙,無論哪裏都可以去。”


    何況父皇,應該也是這麽希望的,不想見到血親相殘吧。


    唐螢不由得靜默,她看著對方熟悉又陌生的側臉,心道那舞劍凝神的少女當真出落得如她腰間那把玉劍一樣。


    “我很樂意和端木道友同行,但可否允許我冒昧問你一個問題。”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委婉道:


    “你為何如此確定帝珠隻會選擇你三叔?”


    端木寧皺眉,似乎不解對方的問題道:“帝珠除非所選之人已死,不然不會選出第二位國君,這選王儀不過是看在我們兩位皇女即將成年,意思意思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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