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回到紐約,遵囑在市區中段的一所旅館住下來。一小時後,布雷德·羅傑斯打來電話。


    “你的祖母從巴黎打來電話,伊芙,顯然你們倆之間發生了什麽問題。”


    “沒什麽事,”伊芙笑道,“僅僅是一點家庭——”她正要編造些煞費苦心的謊話,突然意識到擺在前麵的危險。從今天開始,她要非常小心謹慎了。她以前從來不在乎錢,錢對她來說唾手可得。可現在錢在她心中變得重要了。她不知道她每月能得到多少津貼,伊芙平生第一次害怕了。


    “她告訴你準備起草一份新的遺囑了嗎?”布雷德問道。


    “是的,她提了一下。”伊芙決心裝瀟灑。


    “我想我們最好麵談一下此事。星期一下午3點怎麽樣?”


    “很好,布雷德。”


    “在我辦公室,好嗎?”


    “我一定去。”


    差五分3點,伊芙走進克魯格-布倫特有限公司的大樓。警衛人員、開電梯的工作人員對她畢恭畢敬地致意。人們都認識我,伊芙想,我屬於布萊克韋爾家族。電梯把她送到大樓的經理辦公區,幾分鍾後,伊芙已坐在布雷德·羅傑斯的辦公室裏了。


    布雷德在聽到凱特來電話說準備取消伊芙的繼承權時,感到很吃驚,因為他知道凱特多麽關懷和疼愛她的這位有特殊地位的孫女,他也知道凱特為她所籌劃的前程。布雷德不能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這不關他的事。如果凱特想同他討論這事,她自然會這樣做的。他的任務就是執行她的命令。有一瞬間他對這位坐在麵前的可愛的姑娘感到憐憫。他第一次見到凱特時,她並不比這姑娘大多少,而他也還算年輕。可現在他已是一個白發老翁了,還傻傻地向往著有一天凱特·布萊克韋爾能意識到有人在深深地愛著她。


    他對伊芙說道:“這兒有些文件需要你簽字,請你看一下,然後——”


    “沒有必要。”


    “伊芙,你了解這些文件是重要的。”他開始解釋起來,“按照你奶奶的遺囑,你仍是一筆超過五百萬美元的信托財產的繼承人,你奶奶是這筆錢的法律監護人。由她決定這筆錢在你二十一歲到三十五歲期間內的某個時候付給你。”他清清嗓子,“現在她已決定在你三十五歲時把錢給你。”


    這無異於一記耳光。


    “從今天開始,你每星期將得到二百五十美元的津貼。”


    這怎麽可能!二百五十美元連條像樣的長裙都買不了,一星期靠二百五十美元這簡直無法生活。他們這樣做是想羞辱我。這個老雜種一定是和我奶奶一塊兒來算計我。他坐在他那個大寫字台後麵,舒舒服服,得意洋洋。她真想拿起那個大青銅鎮尺朝他臉上扔去,砸碎他的腦袋。她幾乎都已感覺到他的腦殼在手下嘎吱嘎吱地碎裂開來。


    布雷德又用池那低沉的聲調講了起來:“你不能在商店立任何戶頭,不論是私人的或其他;你不能以布萊克韋爾的名字在任何地方買東西。你買的任何東西都必須付現金。”


    這是一場噩夢,情況愈來愈糟了。


    “還有,如果任何與你有關的傳聞在任何報紙和雜誌上出現——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你每星期的津貼就會立即停發,清楚了嗎?”


    “清楚了。”她的聲音像是在哼哼。


    “關於你奶奶的人壽保險,你和你妹妹亞曆山德拉各有五百萬美元保額。你的保險單今天早晨已被取消。一年之後,”布雷德繼續說,“如果你奶奶對你的表現滿意,你每星期的津貼會增加一倍。”他顯得有些躊躇說,“最後還有一條規定。”


    她想把我吊起來示眾,伊芙邊想邊問:“什麽規定?”


    布雷德·羅傑斯顯得很不自在地說:“你奶奶不願再見到你,伊芙。”


    不過我還希望見你一麵,老太婆,我想看著你氣死。


    這時布雷德的聲音又不緊不慢地送進伊芙開了鍋一般的腦子裏:“如果你有什麽事,可以打電話給我。你奶奶不希望你再走進這幢大樓,也不希望你走進家庭的任何房產。”


    他曾跟凱特爭辯說:“我的上帝,凱特,她是你的孫女,你的親骨肉。你對她像對待麻風病人一樣。”


    “她就是一個麻風病人。”凱特回答。那場爭論就此結束。


    現在布雷德隻能尷尬地說:“就這樣,我想我已告訴你全部細節,有什麽問題嗎,伊芙?”


    “沒有。”她幾乎要休克了。


    “那麽,請在這些文件上簽字……”


    十分鍾後,伊芙已走在街上了,錢包裏放著一張二百五十美元的支票。


    第二天早上,伊芙給一個房地產代理商打了電話打算找一套公寓房間。在她的想象中,要找一套漂亮的位於樓頂的公寓,俯瞰著中央公園;牆壁刷成白色,屋裏布置上現代化家具,還有一個大陽台,她要在那接待賓客。現實卻給了伊芙當頭一棒,公園街根本沒有任何房子能夠給一個每星期僅有二百五十美元收入的人居住。最後,在一個小意大利區的公寓中找到一個單人房間。屋裏有一隻兼作床的長沙發,一個被房產代理商委婉地稱之為“書房”的角落,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廚房和一個瓷磚髒汙的小浴室。


    “這——這是你們最好的房子?”伊芙問道。


    “不,”代理商說,“我在城裏薩頓區擁有一幢連棟房,裏麵有二十個房間,五十萬美元,外加維修費。”


    你這個雜種!伊芙心想。


    真正使伊芙感到絕望的是第二天下午搬進這所房子的時候。它簡直是座監獄。在家裏時,她的更衣室就有這間屋子那麽大。她想象著亞曆山德拉現在正在第五大道的大公館中享受著一切。上帝啊!為什麽不把亞曆山德拉燒死?那次就差一點!如果她死了,伊芙就成為唯一繼承人,事情就大不一樣了。奶奶也不敢剝奪她的繼承權了。


    然而,如果凱特·布萊克韋爾認為伊芙會輕易地放棄她的財產繼承權,那就真是太不了解她的這個孫女了。伊芙決不會就靠著每星期二百五十美元生活。那兒還有屬於她的五百萬美元。靜靜地躺在銀行裏。可那個邪惡的老太婆卻把這錢和她遠遠地隔開。必須設法得到這筆錢,我一定要得到它。


    第二天,伊芙想出了主意。


    “那麽我能為你做什麽呢?布萊克韋爾小姐?”阿爾文·西格拉姆殷勤地問。他是國家聯合銀行的副總經理。事實上,他準備為她做任何事。是什麽好事使這個年輕姑娘找到他頭上來了?如果他的銀行把握住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的存款或者其中的一部分,他的事業就會像火箭一樣直線上升。


    “有一筆托管的屬於我的錢,”伊芙解釋說,“五百萬美元。根據這筆錢的托管規定,這筆錢在我三十五歲時才能交給我。”她天真地笑笑說,“對我來講,時間可太長了。”


    “從你現在的年齡來看,我想時間是很長。”銀行家笑了,“你——十九歲了?”


    “二十一歲。”


    “並且很美麗,請允許我這樣講,布萊克韋爾小姐。”


    伊芙故作正經地笑了笑:“謝謝,西格拉姆先生。”事情進行得比想象的順利。這人真是個白癡。


    他感到他們之間有一種親善和睦的氣氛,她喜歡我,“那麽具體來講,我怎麽幫助你呢?”


    “我想,我是否有可能預先借用一下那筆托管的款子,你知道,我現在要比將來更需要那筆錢。我訂了婚並打算結婚,我的未婚夫是位在以色列工作的建築工程師,他要在那裏再工作三年才能回來。”


    阿爾文·西格拉姆充滿同情地說:“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急劇地跳了起來。毫無問題,他可以滿足她的要求。任何時候都可以靠那筆托管存款預支款項。今天滿足了她的要求,她就會介紹布萊克韋爾家族的其他成員到他這兒來,他會使他們滿意。啊!他可以怎樣地使他們得到滿足!此後,他就暢行無阻了,他將成為國家聯合銀行的董事會成員。也許有一天,他會成為董事長。而這一切都歸功於坐在對麵的這位嬌小的金發女郎。


    “完全沒有問題。”阿爾文·西格拉姆向伊芙保證道,“這是非常簡單的事,你知道我們不能把所有的錢都借給你,但我們當然可以借給你一部分,比如一百萬。這能使你滿意嗎?”


    “好極了。”伊芙說,極力不表露出自己的興奮心情。


    “很好。你是否能將那筆托管款項的具體細節告訴我……”他拿起了鋼筆。


    “您可以和克魯格-布倫特公司的布雷德·羅傑斯先生聯係。他會告訴你需要的細節。”


    “我馬上給他打電話。”


    伊芙站起身說:“要用多長時間?”


    “不會超過一兩天。我將親自催辦這件事。”


    她伸出一隻可愛而纖細的手:“你太好了。”


    伊芙走出辦公室時,阿爾文·西格拉姆拿起了電話:“給我接克魯格-布倫特有限公司的布雷德·羅傑斯先生。”這顯赫的名字使他全身產生一種不可言狀的震顫。


    兩天後,伊芙走進銀行,被引進阿爾文·西格拉姆的辦公室。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恐怕我不能幫你的忙,布萊克韋爾小姐。”


    伊芙無法相信她聽到的話:“我不懂,你說那很容易,你說——”


    “對不起,那天我並未掌握所有情況。”


    與布雷德·羅傑斯的談話又清楚地在他耳邊響起。“是的,是有五百萬美元的托管款項在伊芙·布萊克韋爾的名下,你的銀行可完全自由地憑此預支任何數目的錢,但是,我認為我有義務告誡你:凱特·布萊克韋爾會認為這是不友好的行動。”


    布雷德·羅傑斯無需再說出其結果將是什麽。克魯格-布倫特到處都有財勢顯赫的朋友,如果那些人從國家聯合銀行取出他們的存款,那麽阿爾文·西格拉姆的前程也就不言而喻了。


    “對不起,”他再次對伊芙說,“我的確不能再做什麽了。”


    伊芙看著他,非常沮喪。但她不能讓這個人看出對她的打擊,“謝謝,麻煩您了,紐約還有其他銀行,再見。”


    “布萊克韋爾小姐,”阿爾文·西格拉姆說,“世界上不會有任何銀行會憑那筆款子借給你一個便士的。”


    亞曆山德拉感到迷惑不解,過去,奶奶總是用各種方式表現出對伊芙的偏愛。現在,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她知道凱特和伊芙之間可能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但她想象不出到底會是什麽。


    每當亞曆山德拉試圖引出這個話題時,奶奶總是說:“沒什麽可說的,伊芙選擇了自己的生活。”


    亞曆山德拉從伊芙那裏也得不到任何消息。


    凱特·布萊克韋爾開始花大量的時間和亞曆山德拉待在一起。亞曆山德拉覺得很有趣。她不僅在奶奶身邊出現,實際上已變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凱特似乎第一次認識她的這個孫女。亞曆山德拉覺得自己好像在接受評估。


    凱特的確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孫女,因為她曾被深深地欺騙,她加倍慎重地觀察伊芙的妹妹,以便真正地了解她,認識她。她抽出一切可能的時間和亞曆山德拉待在一起,試探她,向她提問題,並認真聽取她的回答。最後她深感滿意。


    想了解亞曆山德拉並不那麽容易。她是一個內向的人,比伊芙要沉靜得多。亞曆山德拉天生聰慧,理解力強,她的天真無邪與其美麗外貌的完滿結合,使她更加可親可愛。她總是接到沒完沒了的邀請,約她參加晚會,赴宴,上劇院,可現在是由凱特決定亞曆山德拉接受或拒絕每一個邀請。一個合格的求婚者並不夠——絕對不夠。凱特要尋找的人的條件是,他要有足夠的能力,以幫助亞曆山德拉管理凱特的金錢王國。她沒有跟亞曆山德拉談起過這一想法。在凱特為其孫女找到合格的人選時,會有充裕的時間去講清這一點。有時,在孤獨的不能入眠的清晨時刻,凱特又想起伊芙。


    伊芙過得快活極了。祖母與她決裂時對她的打擊,使她暫時忘記了她所擁有的一件重要武器:她對男人多麽富有吸引力。在搬進自己房子之後的第一次應邀參加的晚會上,她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同時給了六個男人——其中四個已婚——而且在此後的二十四小時之內六個人都跟她通了電話。從那天開始,伊芙知道她再不會為錢而發愁了。禮物源源不斷地向她湧來:昂貴的珠寶,繪畫,當然,最常見的還是現金。


    “我剛訂購了一個新餐具櫃,可我的津貼支票還沒到,親愛的,能幫幫忙嗎?”


    當然,他們一定幫忙。


    當伊芙在公眾場合出現時,她選擇陪伴她的男人都是單身漢。她隻在下午在自己寓室和那些有婦之夫會麵。伊芙非常謹慎。她小心地不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報紙的傳聞欄目中,不是因為她的津貼會被停止,而是她已下定決心想要看到有一天她的奶奶會爬著來見她。凱特·布萊克韋爾需要一個繼承人來接過克魯格-布倫特有限公司。亞曆山德拉沒有一點能耐配得上幹這種大事,她隻配當個愚蠢的家庭婦女,伊芙得意地想著。


    一天下午,翻開一本新出的《城鄉》雜誌,伊芙偶然看見一張亞曆山德拉和一位頗具魅力的男人跳舞的照片。伊芙並不注意亞曆山德拉,她的眼光集中到那個男人身上,她想搞清亞曆山德拉是否結婚生子,那對她的計劃將是一個災難性的打擊。


    她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一年來,亞曆山德拉經常給伊芙打電話,請她吃午飯或者吃晚飯,但伊芙總是尋找各種借口推辭。現在伊芙認為是和妹妹談談的時候了。她邀請亞曆山德拉到她的公寓去。


    亞曆山德拉從未看過伊芙住的公寓,伊芙準備忍受憐憫,但亞曆山德拉卻說:“非常可愛,伊芙,很舒適,不是嗎?”


    伊芙笑笑說:“這房子對我很合適,我要的是小巧。”她已當出了足夠的珠寶和繪畫,以便租一所漂亮的公寓,可是凱特會得知這事,而且會打聽這錢是從哪兒搞來的,眼下謹慎第一。


    “奶奶怎麽樣?”伊芙問。


    “她很好,”亞曆山德拉有些猶豫地說,“伊芙,我不知道你和奶奶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可你知道,要是有什麽事我可以幫忙的話,我會——”


    伊芙歎了口氣說:“她沒告訴你?”


    “沒有,她不願談這事。”


    “我不怪她。可憐的親愛的奶奶,她也許內疚得要死。我遇見了一個非常好的年輕醫生,我們打算結婚,所以我們同居了。奶奶發現了這件事,她就要我滾出家門,她說她永不見我。恐怕咱們奶奶也太死腦筋了,阿曆克絲。”


    她看到亞曆山德拉臉上現出一種沮喪的表情。“太糟糕了,”亞曆山德拉說,“你們倆應去見奶奶,我想她一定——”


    “他在一次飛機失事中死了。”


    “唉呀,伊芙!你為什麽以前不告訴我呢?”


    “我很羞愧,所以我不願跟任何人講,甚至連你我也沒告訴。”她使勁攥著亞曆山德拉的手說,“你知道,我對你無所不談。”


    “我去和奶奶談談,我去解釋——”


    “不!你知道,我自尊心很強,你要保證絕不和奶奶談這件事,永遠不!”


    “可我敢肯定她會——”


    “你保證!”


    亞曆山德拉歎口氣說:“好吧!”


    “相信我,我在這兒很愉快。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非常快活!”


    亞曆山德拉看著伊芙,心裏想著自己多麽想念她。


    伊芙伸出胳膊摟著亞曆山德拉,有點揶揄地說:“談我談得夠多了,現在,你該告訴我你過得怎樣了,你碰到白馬王子了嗎?我斷定你見到了!”


    “沒有。”


    伊芙打量著她的妹妹,她簡直就是自己鏡子裏的形象,而她要毀掉它!“你會找到的,親愛的。”


    “我不著急,我該生活上自立了。我已和奶奶談過,下個星期要和一個廣告公司的頭頭見麵,討論我的工作問題。”


    她們在離伊芙住處不遠的一個小餐館裏吃了午飯,伊芙堅持付了飯費。她不想要妹妹的任何東西。


    當她們互道再見的時候,亞曆山德拉說:“伊芙,如果你需要錢的話——”


    “別傻了,親愛的,我的錢足夠用的。”


    亞曆山德拉堅持說:“如果你缺什麽,你可以拿走屬於我的任何東西。”


    伊芙盯著亞曆山德拉的眼睛說:“我相信這一點。”她笑了,“可我確實不需要什麽,阿曆克絲。”她要的不是那點碎屑,而是整個蛋糕。問題是:如何弄到手?


    在拿騷有一個周末晚會。


    “沒有你就會遜色多啦,伊芙。你所有的朋友都來參加。”


    打電話的是妮塔·路德維格,一個在瑞士學校認識的姑娘。


    她將會結交一些新的男人,而目前認識的那一批實在使她厭倦了。


    “聽起來很有意思,”伊芙說,“我一定去。”


    那天下午她當掉了一副綠寶石手鐲,那是一星期前一個迷戀她的男人送的,那是一位有著妻子和三個孩子的保險公司經理。她在洛德-泰勒公司買了些夏裝,又買了一張赴拿騷的往返機票,第二天早上她坐上了飛機。


    路德維格莊園是一處占地很大、沿海岸修建起來的建築群。主樓有三十間房子,最小的一間也比伊芙住的那間大。伊芙被一位身穿製服的女傭人領進為她準備的房間,當她梳洗化妝的時候,女傭為她打開了行李。然後,伊芙下樓去會見她的那些朋友。


    客廳裏有十六位客人,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是富翁。妮塔·路德維格篤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哲學。這些人對事物有著共同的看法,他們相處得和睦而融洽,因為他們說著共同的語言。他們都在最好的寄宿學校和學院中成長,都住著豪華的莊園,享受著遊艇、私人飛機的樂趣,當然也有同樣的納稅問題。一位專欄作家給他們起名為“噴氣機沙龍”,這名稱他們在公開場合嗤之以鼻,私下卻引為自豪。他們是特權階層,是神明上帝精選出的有別於他人的少數人。讓世界上其他人去相信金錢不能買到一切吧,這些人卻知道金錢萬能。錢能為他們買來美麗、愛情、豪華和奢侈,能為他們在天堂買到一塊地方。而伊芙則被那個心胸狹隘的老嫗的心血來潮排斥在一切之外。但這不會長了,伊芙想。


    她走進客廳。屋裏的談話停止了。雖然客廳裏坐滿了漂亮女人,可她是其中最漂亮的。妮塔帶著伊芙向她的各位朋友問好,並把伊芙介紹給那些她不認識的人。伊芙可愛而迷人,她用機警的眼睛打量著每一個男人,老練地尋找著她的目標。大多數男人都已結婚,而這隻會使事情變得更容易。


    一個下著寬鬆方格呢褲子、上穿夏威夷運動衫的禿頂男人向她走來:“我敢斷定你一定厭倦了人們稱讚你的美麗,寶貝。”


    伊芙還給他一個多情的微笑:“我永遠也不會厭倦,先生——貴姓?”


    “彼得森,叫我丹吧。你應當成為一個好萊塢明星。”


    “恐怕我沒有演戲的天才。”


    “可我敢斷定你一定有許多別的天才。”


    伊芙神秘地笑笑說:“你不試試,就永遠不會知道,是嗎,丹?”


    他舔舔嘴唇說:“你是一個人來的?”


    “是的。”


    “我的遊艇就停在海灣,也許明天咱們可以到海上兜兜風?”


    “聽起來很誘人。”伊芙說。


    他咧嘴笑了:“我真不知道為什麽以前我們從未見過麵,我認識你的祖母凱特好多年了。”


    伊芙仍保持著微笑的麵容,可這使她很費勁。“奶奶非常可親,”伊芙說,“我想我們最好聽聽別人的談話吧!”


    “當然,寶貝。”他擠擠眼說,“記住,明天。”


    那段對話後,他總不能單獨和伊芙在一起。吃午飯時她故意躲開他,飯後她又從車庫裏借了一輛為客人準備的車,進城去了。她駛過黑胡子塔和可愛的阿達斯特拉花園。那時,色彩鮮豔的火烈鳥正列隊在空中飛行。她在港口附近停下,看著漁船卸下捕獲的大海龜,肥碩的龍蝦,熱帶魚和五顏六色光彩奪目的海螺殼,它們將被磨光然後賣給遊客。


    海灣裏一片平靜,湛藍的海水閃耀著鑽石般的光芒。越過海灣,伊芙可以看見天堂島海灘月牙似的輪廓。一艘摩托艇正離開海濱碼頭。逐漸加速,一個人突然在藍天的襯托下出現,拖曳在那小船後麵,那是一個驚人的場麵。他似乎是吊在與一張藍帆相連的金屬杆上。他那修長而瘦削的身體正迎風展開。伊芙看著,不禁有些著迷;摩托艇吼叫著朝港口駛來,那空中的人看得更清楚了。摩托艇駛近碼頭,拐了個急彎,這時伊芙瞥見了那人黝黑而英俊的麵龐,而後,那麵龐就消失了。


    五個小時後,他步入妮塔·路德維格的客廳。而伊芙覺得似乎她正希望他的到來。她早就知道他會在這裏出現。近看,他更加英俊瀟酒。他身高六英尺三英寸,一副完美的雕像似的黝黑麵孔,一雙黑亮的眼睛,和颯爽的運動員體魄。他微笑時,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當妮塔把他介紹給伊芙時,他朝伊芙笑了笑。


    “這是喬治·梅利斯。伊芙·布萊克韋爾。”


    “我的上帝,你應當屬於盧浮宮。”喬治·梅利斯說。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口音。


    “來呀,親愛的,”妮塔招呼他說,“我來給你介紹其他的客人。”


    他朝她揮揮手說:“別著急,剛才都已見過了。”


    妮塔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兩個說:“那好,要是需要我的話,隨時叫我。”她走開了。


    “你對她不是有些過於粗魯了嗎?”伊芙問道。


    他笑一笑說:“我對我所做的一切不負任何責任,我墮入情網了。”


    伊芙笑了。


    “我是說真的,你是我一生中所見過的最完美的藝術品。”


    “你對我也是如此。”


    伊芙不在乎這男子是否有錢,她已被他迷住了。這不完全是因為他英俊瀟酒的外貌,而是一種磁性,一種強大的力量使她興奮。從來還沒有一個男人能使她有這種感覺。“你是誰?”她問道。


    “妮塔告訴你了,喬治·梅利斯。”


    “你是誰?”她又問道。


    “噢,你是指在哲學的意義上,真正的我。恐怕沒有什麽精彩的話可說。我是希臘人,我家種植橄欖和其他一些東西。”


    就是那個梅利斯!貼著梅利斯標簽的食品可以在美國每個角落的食品店和超級市場裏看到。


    “你結婚了嗎?”伊芙問。


    他笑了:“你總是這麽直接嗎?”


    “不。”


    “我沒有結婚。”


    這一回答給她一種出乎意料的愉快感覺。僅看著他就使伊芙迫切地想占有他。希望被他占有。“為什麽你沒吃晚飯?”


    “講實話?”


    “是的。”


    “那是件個人的私事。”


    她等著他說下去。


    “我正忙於勸阻一位少婦不要自殺。”他無所謂地談著,似乎這是一種不足為怪的常事。


    “我希望你成功。”


    “到現在為止,我希望你不會是自殺型的人。”


    “不是,我希望你也不是。”


    喬治·梅利斯大聲笑了起來。“我愛你,”他說,“我真的愛你。”他挽起伊芙的胳膊,這接觸使伊芙戰栗。


    整個晚上,他陪伴著伊芙。他完全投入對她的殷勤招待中,而忘卻了其他所有人。他那雙手修長而敏捷,不停地為伊芙幹著各種事情:斟酒、點煙,並輕輕地觸摸著她。他的親近使她感到極度亢奮,她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單獨在一起。


    午夜時分,客人們漸漸散去,喬治·梅利斯道:“你的臥室在哪兒?”


    “在大廳北頭。”


    他點點頭,長著長睫毛的眼睛深深地盯著伊芙的眼睛。


    伊芙脫掉衣服洗了個澡,穿了一件新的透明的黑色睡袍,衣服緊貼著她的身子。清晨1點,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她急忙打開了門,喬治·梅利斯走了進來。


    他站在那兒,帶著欣喜羨慕的眼光看著她:“啊,聖母瑪麗亞,你使米羅的維納斯看上去像個醜婆。”


    “我有一點比她強,”伊芙耳語著,“我有雙臂啊。”


    她伸出兩臂抱住喬治·梅利斯,把他拉向自己。他的吻使她心中的欲火猛烈地燃燒起來,他的嘴唇緊緊地壓著她的嘴唇,她感覺他的舌頭伸進了自己的嘴裏。


    “噢,我的上帝!”伊芙呻吟道。


    他開始脫下自己的外衣,伊芙幫著他。片刻,他已脫去了褲子和法國短褲,一絲不掛地站在她麵前。他有著伊芙見過的最完美無缺的體格。


    他用胳膊對她後脖頸猛擊一下。伊芙便失去知覺。她模糊地感到他把她的臀部抬高,身體貼上來。


    她乞求道:“哦,請不要,你弄疼我了……”


    他不停地進入,更深更快,伊芙最後的一點知覺是從他體內深處發出的一聲野獸般的呻吟,那聲音好像在她耳中爆炸。


    當她恢複知覺睜開眼睛時,喬治·梅利斯已經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抽煙。他走到床邊,撫摩著她的額頭。當他接觸她時,她感到一陣恐懼的顫抖。


    “你覺得怎麽樣,親愛的?”


    伊芙試著坐起身來,但巨痛使她無法坐起,她覺得全身被撕裂了一般。


    “你這該死的畜牲……”她的聲音像精疲力竭的耳語。


    他笑笑說:“對你我算是溫柔的了。”


    她用無法相信的眼光望著他。


    他笑笑說:“有時我非常粗魯,”他又撫摩她的頭發,“但我愛你,所以我動作溫和,以後你會習慣的,我向你保證。”


    如果當時她手裏有一支槍,伊芙一定會打死他。


    “你是個瘋子!”伊芙罵道。


    她看到他眼中的一絲閃光,同時看到他握起了一隻拳頭。霎時,她又感到強烈的恐怖。他果真是一個瘋子。


    她馬上說:“我並不是那個意思,僅僅是我——我從未經曆過這種情況。請回去吧,現在我要睡覺了。”


    喬治·梅利斯瞪著她看了好久,最後緩和下來。他起身走到梳妝台旁,台上放著伊芙的兩件珠寶首飾。一隻白金手鐲和一串昂貴的鑽石項鏈。他拿起那串項鏈,仔細看了一番,然後裝進口袋說:“我留著這玩意兒做個紀念。”


    她不敢提出任何異議。


    “晚安,親愛的。”他走向床邊俯身輕輕親了一下伊芙的嘴唇。


    一直等到他離去,她才爬下床,身體像火燒一樣疼痛。每一步都像受刑,直到鎖上了門,才感到安全。她不曉得能否爬進浴室,隻好又撲倒在床上,等待著疼痛過去。因淩辱而產生的憤怒強烈得令她難以置信。他雞奸了她——可怕而且殘暴。她真不知道他對那個想自殺的姑娘到底幹了什麽。


    當伊芙最後拖著身子爬進浴室看到鏡子中自己的臉時,她嚇呆了:臉腫了起來,被打過的地方一片發青,一隻眼睛腫得幾乎成了一條縫。她放了一池熱水,像受傷的動物一樣爬了進去,讓熱水的按摩衝去身體的疼痛。伊芙在浴池中泡了許久,最後水溫開始變涼時,她爬出澡盆,試著走了幾步。疼痛有所減輕,但仍難以忍受。她躺到床上,一夜未合眼,擔心著他會再來。


    拂曉,伊芙起床時,發現床單上血跡斑斑。她要讓他賠償,她小心翼翼地走進浴室,又放了一池熱水。臉腫得更厲害了,傷處變成了黑紫色。她把一條毛巾用冷水浸透敷在麵頰和眼睛上。而後,躺在浴盆中,想著喬治·梅利斯這個人。除了那殘暴的色情虐待狂的行為之外,他身上還有個令人疑惑的地方,忽然,她意識到是什麽地方了。那串項鏈。他為什麽拿走它呢?


    兩小時後,伊芙下樓和其他客人共進早餐,雖然一點兒食欲也沒有,但她極需與妮塔·路德維格談談。


    “我的天!你的臉怎麽了?”妮塔問。


    伊芙沮喪地笑笑說:“幹了件蠢事。夜裏起床去上廁所,懶得開燈,結果撞在你的一扇漂亮的門上了。”


    “要不要找醫生看看?”


    “沒關係,”伊芙向她保證說,“就是有點腫。”她朝周圍看了看說:“喬治·梅利斯在哪兒?”


    “他在外麵打網球。他是最好的選手之一。他說他吃午飯時見你,我想他真的喜歡你,親愛的。”


    “能談談他嗎?”伊芙無意地說,“他的家庭情況?”


    “喬治?他出生於一個希臘的富豪家庭。他是長子,腰纏萬貫。他在紐約一家經紀公司工作,名叫漢森公司。”


    “他沒在他家族的公司中工作?”


    “沒有,他恨那些橄欖樹。不管怎麽說,靠著梅利斯家族的錢財,他無需工作。他出來幹事僅僅是打發時間而已。”她露齒一笑說,“他晚上都排滿了。”


    “是嗎?”


    “親愛的,喬治·梅利斯是這裏最合格的單身漢,隻要他願意,姑娘們會迫不及待地為他脫光的。她們都把自己看成是未來的梅利斯夫人。老實說,如果我丈夫不是個該死的吃醋鬼的話,我也去找他。難道他不是一塊最可人意的肥肉嗎?”


    “最可人意的。”伊芙說。


    陽台上,伊芙獨自一人坐著,喬治·梅利斯走了過來,伊芙周身不禁產生一種強烈的恐懼感。


    他走到伊芙跟前說:“早晨好,伊芙。你還好吧?”他的臉上充滿了真誠的關懷。他輕輕摸了摸伊芙受傷的麵頰說:“我親愛的,你真美。”他拉過一把椅子,騎在上麵,對著伊芙,指著閃耀著光芒的大海說:“你見過這麽美的景色嗎?”


    對他來講,昨晚的事好像從未發生過似的。伊芙聽著他繼續談著,再一次感到這男子的強大吸引力。雖然昨晚所經曆的噩夢曆曆在目,可伊芙仍然能感到這一點,真令人無法相信。他看上去像希臘神,他應屬於博物館。可他應待在瘋人病院。


    “今晚我得回紐約了,”喬治·梅利斯說,“我往哪兒給你打電話?”


    “我剛搬家,”伊芙忙說,“我還沒有電話,我會給你的。”


    “好吧,我親愛的,”他咧嘴笑著說,“昨晚你一定過得很好,不是嗎?”


    伊芙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許多東西還得我教你,伊芙。”他悄悄地說。


    而我有些東西要教教你,梅利斯先生,伊芙心裏暗暗下決心說。


    回到家,伊芙就給多蘿西·霍利斯特打電話。在紐約,媒體上總有一部分版麵無休止地報道那些所謂漂亮人物的行蹤。而多蘿西就是這些信息的源泉。她曾與一社會名流結婚,後來丈夫為一個二十一歲的女秘書而拋棄了她,她被迫出去工作。她找到一項最適合於她天性的工作:一個寫風流韻事的專欄作家。因為她了解她所寫的每一個人,而且那些人認為她是可以信賴的,所以很少有人向她保密。


    如果說什麽人能夠告訴伊芙有關喬治·梅利斯的具體情況,那麽非她莫屬了。伊芙請她在金字塔飯店吃飯。


    霍利斯特是一個碩大無朋的女子,長著一張肥胖的臉,染著紅頭發,嗓門又粗又大,發出驢叫一般的笑聲。她身上掛滿了珠寶首飾——不過都是些假貨。


    她們點了菜後,伊芙隨便地說:“我上星期去了巴哈馬一趟,那兒可真美。”


    “我知道你在那兒。”多蘿西·霍利斯特說,“我這裏有一張路德維格的客人名單。那是個愉快的聚會吧?”


    伊芙聳聳肩說:“我見到了許多老朋友,還遇見了一個人名字叫——”她停住了,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叫喬治什麽來著,梅洛吧,希臘人。”


    多蘿西·霍利斯特笑了起來,那轟雷一樣的響亮笑聲整個餐廳都能聽到。


    “梅利斯,親愛的,喬治·梅利斯。”


    “對,梅利斯,你知道他嗎?”


    “我見過他,當時覺得自己要變成石柱了。我的上帝,他長得可真吸引人。”


    “他的背景怎樣,多蘿西?”


    多蘿西·霍利斯特看看周圍,神秘地朝伊芙俯過身去說:“沒人知道這些,你要保密,能做到嗎?喬治是他家族的敗類。他家做著大宗的食品生意,富得沒法形容,親愛的。喬治本應繼承這生意,但他在希臘和姑娘、小夥子及那些色鬼胡混,弄得臭名昭著,據我所知,他父親和他的兄弟們最後忍無可忍,把他送出了那個國家。”


    伊芙認真聽著,記住了每一個字。


    “他們拒絕給那可憐的家夥一分錢,所以他隻好出來工作掙錢養活自己。”


    這就是為什麽他拿走那串項鏈的原因!


    “當然,他無需著什麽急。某一天他會成為一個大富翁的乘龍快婿的!”她瞅著對麵的伊芙問道,“你有興趣嗎?寶貝?”


    “沒什麽大興趣。”


    何止是有興趣,喬治·梅利斯可能正是她物色的關鍵人物。她得到財產的關鍵。


    第二天一早,她給他工作的經紀公司打電話。他立即聽出了她的聲音。


    “為等你的電話我都快瘋了,伊芙,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飯——”


    “不,午飯,明天。”


    他有些吃驚,躊躇地說:“好吧,我已和一個客戶約好吃午飯,但我可以跟那位先生說推遲一下。”


    伊芙不相信那是位先生,“到我的公寓來。”她說。她告訴了公寓的地址後說:“12點半見。”


    “我一定去。”她可以聽出那口氣中的洋洋自得。


    喬治·梅利斯屆時將會大吃一驚。


    他遲到了半小時,伊芙看出這種行為正是他的特點。遲到對他來說並不是有意地表示無禮,這是一種滿不在乎,知道他要享受的東西總會在那兒等著他,隨便他什麽時候高興去取。憑他那迷人和玩世不恭的外表,他就擁有世界上的一切,除了一件事:窮。而這正是要害之所往。


    喬治環視了一下那小小的房間,內行地估價了屋裏東西的價值。“非常可愛。”


    他移到伊芙身邊,伸出胳膊說:“我每一分鍾都想著你。”


    她躲開他的擁抱說:“等會兒,我有事要告訴你,喬治。”


    他用黑眼睛盯著她的眼睛說:“咱們待會兒再談。”


    “現在就談。”她慢慢地一字一板地說,“如果你再敢像上次那樣碰我一下,我就殺了你。”


    他看著她,嘴角似笑非笑。


    “這是開什麽玩笑?”


    “這不是開玩笑,我說的是正經話。我有筆生意要和你談。”


    他露出困惑的神色。“你叫我來是和我談生意?”


    “是的,我不知道你欺騙那些傻老太婆買股票和公債能掙多少,但我敢肯定,那遠遠不夠。”


    他的臉凶憤怒而陰沉起來:“你瘋啦?我的家庭——”


    “你的家很富有——但你很窮。我的家有萬貫家財——而我卻一貧如洗。我們都在同一條漏水的小船上。親愛的。但我知道有一個辦法能使我們踏上一條豪華的遊艇。”她站在那兒,看著他臉上的憤怒漸漸被好奇取代。


    “你最好告訴我你到底想說什麽。”


    “很簡單,我已被剝奪了一筆巨額財產的繼承權,而我的妹妹亞曆山德拉沒有。”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呢?”


    “如果你和亞曆山德拉結婚,那筆財產就會屬於你——我們。”


    “對不起,我決不能接受把我跟某個人捆在一起的想法。”


    “如果事情成功,”伊芙向他保證說,“那將不成為問題。我妹妹經常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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