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們成親那一日起,她的一切,都有他接過,承擔。


    ……


    換了個地方處理政務,好像真的很不錯,同樣是下雨天,在宮中就隻能感受到揮之不去的黴味。到了這裏,雨打荷花,滿園清香,興致也跟著高昂起來。


    隨性而來的大臣們其實也都知道齊北齋的性子,沒誰這麽不長眼強行要進言,況且今日才是來這裏的第一天,放鬆放鬆,無傷大雅。


    俞王已經回京,這一次回來之後,俞王就低調了很多。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齊北齋讓俞王外出辦事,本來就有意支開他,讓朝中的新鮮血液繼續滋生。朝堂上本就派別林立,這些他都不在乎,他隻在乎這些派別哪些是向著自己的,哪些是存了小心思的。


    俞王這樣,便是小心思太多的那一類。


    齊北齋的天聊著聊著,就聊到了俞王這一頭。


    “齊桓,你平日裏話也不少,這一次出去辦事,朕還指望這你帶些新鮮事兒回來說一說,怎麽你這一趟回來,反倒消沉了許多?”


    這話簡直是明知故問,俞王齊桓對著齊北齋行禮,淡淡道:“臣弟興許是有些水土不服,回京至今尚未緩解,請皇上贖罪。”


    齊北齋笑的十分寬和,一點也沒懷疑這話裏的真誠度,“朕瞧著安文的臉色也不好,這一次是辛苦你們了。”


    齊桓身邊,是他母妃的一個遠房侄子,與他之間算是表兄弟。齊桓的母妃身份不高,但是娘家十分富庶,當年也沒少給她在宮中打通關卡。這位表兄姓胡,名安文,雖是個書生氣的名氣,但天生不愛讀書愛經商,年紀輕輕便已經十分了得,如今在朝中當差,擔著一個油水很足的肥差。好在胡安文家底本就深厚,在職期間也老老實實,沒犯過大錯,也算是在齊北齋這裏露個臉。


    胡安文被點名,起身一拜:“確有些水土不服,不過並無大礙,皇上言重。”


    齊北齋擺擺手:“若是實在不適,還是多休息為主。”


    這邊正說著話,廳堂之外的湖畔另一頭,隱約能瞧見影影綽綽的人群。


    齊北齋立馬就轉移了注意力:“那一頭是在做什麽?”


    太監去詢問了一番,回來道:“啟稟皇上,是娘娘們瞧見景色壯闊,思索著要在湖畔中那一處編排一支舞呢。”


    齊北齋來了興趣:“湖中起舞?”


    太監笑笑,又補了一句:“皇後與嘉蔭郡主也在,不知誰起了個頭,想請嘉蔭郡主來排舞。”


    這一說,齊北齋倒是想起這麽一茬來。


    他們家的人,的確是會跳舞,那一支舞,他也許久沒有見過了。


    太監如何能不懂皇帝的心思,趕緊道:“皇上可是有雅興?”


    齊北齋的笑容沉了沉,還是道:“論起來,嘉蔭應當是會跳舞,也不知道丁凝那丫頭會不會。”


    就在這時候,一直沉默的胡安文忽然啟奏:“啟稟皇上,微臣此次尋得一批上等的木材,用來製作樂器乃是佳品,如今正巧有第一批做出來,若是皇上有雅興,微臣即刻便去調取,供娘娘們編舞寫曲。”


    齊北齋一喜,興致更濃了。之前胡安文的確是獻過一批良材,製出來的古琴琵琶音調格外不同,乃屬上乘。此刻他提議,齊北齋沒多想就準了。


    於是,皇後這一頭很快收到了太監傳來的話——皇上現在興正濃,想聽曲賞舞,聽聞嘉蔭郡主對舞曲頗有研究,不知能否現場編排一曲,至於樂器稍候就送到。


    皇後倒是先愣了一下。


    相傳譽王的親兵出征之前,的確是有一曲戰舞,鼓舞士氣,撼動人心。


    但是如今還能見過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她無疑是的提了一嘴,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人傳話給齊北齋,還傳來了這樣的命令。


    皇後有些尷尬的看了嘉蔭郡主一眼,後者卻表現的極其淡定,甚至很爽快的應下,隻是委婉的表示,並不精通於此,隻能盡力,獻醜一回。


    妃嬪們聽說是皇上欽點要看她們排舞,紛紛拿出看家本領來,很快,胡安文安排人送來了最新的樂器,按照各宮娘娘擅長的挑選。


    彼時,萬氏坐在皇後身邊品茶說話,看都沒往那邊看一眼。


    胡安文轉過頭,目光精準的鎖定在萬氏的身上,邁著步子就走了過去。


    “微臣給皇後,嘉蔭郡主請安。”


    皇後說話到一半,笑著看了胡安文一眼,道了聲辛苦,然後向萬氏介紹這個胡安文。


    不料胡安文勾唇一笑:“其實,微臣與嘉蔭郡主,應當算是老相識了。”


    此話一出,皇後楞了一下,連邊上排舞選樂器的眾妃嬪也好奇的往這邊看過來……


    第190章 舊情


    嘉蔭郡主竟然和胡安文認識?


    胡安文雙手交握穩穩地站在萬芙麵前,眼神微垂,並未直視萬芙。反觀萬芙,對胡安文忽然冒出的一句話毫無波瀾,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皇後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問了一句:“胡大人與嘉蔭郡主是舊識?”


    胡安文微微一笑,並不做解釋,可剛才明明是他先提起來的,現在反而避而不提的樣子,看起來更像是想要嘉蔭郡主親口承認些什麽似的。


    氣氛變得有些奇怪,有心之人更是將這個場景看在眼裏,細心揣度。


    萬氏依舊是神色不變,淡淡道:“早年間與胡大人有過一麵之緣,沒想到還會在這裏碰到。胡大人從前就對木料生意十分精通,如今挑選樂器木料也如此得心應手,實在是叫人敬佩。”


    胡安文的笑容溢出了幾絲冷意:“郡主過譽。”


    樂器選好了,胡安文轉身離開。幾個妃嬪聚在一起,說起了這個胡安文。


    胡安文如今還未到不惑之年,聽聞是俞王母妃那邊的遠房表兄,擅長經商,尤其擅長木料生意,這些年當差攢下了不少老婆本,偏偏至今還是未婚之人。


    胡安文轉身之際,甚至有幾個妃嬪還覺得他獨有一番姿色,雖不再年輕,可身姿挺拔,舉止有度,年輕隻是必然是禍害少女的風流人物,隻是這樣的人物竟然還是單身一人,難免惹人遐想。


    等到胡安文離開,皇後並沒有再提他,而是向萬氏請教起了編舞的事情。


    萬氏無奈一笑。


    譽王親兵征戰前的那曲戰舞,她實在是記不清了,還是前些年蜀州太守點名阿凝跳過一曲,這曲子講究精氣神,阿凝如今發了病,不適合做消耗體力之事,所以萬氏隻字不提,隻能靠著隱約的記憶來編排舞曲。


    事情都交代下去了,齊北齋這邊欣喜的開始等待舞曲開始,這份愉快的心情之下,談的事情也多了。齊桓察覺到胡安文離開之後一直沒有回來,想了想,還是找來一小廝前去詢問。


    如今胡文安是個不可多得的助手,能在皇上這裏謀一個好差事也好,今日正是好機會,他胡亂跑什麽呢。


    另一邊,得知要編排舞曲,還要加入戰舞的格調,太後帶著丁凝前來瞧新鮮。好在皇後清楚萬氏也是個不能勞累的,所以隻是讓萬氏對舞曲做一些指點,並未親身上陣來掩飾。丁凝一看這個架勢,“咦”了一聲,引起了太後的注意。


    “怎麽?你連這個也有興趣?”


    丁凝想了想,嘿嘿一笑:“從前隻見過現成的舞蹈,如今瞧著人從排舞開始,新鮮嘛。”


    太後輕輕一笑,點了點她的腦袋。


    一邊的永寧看的牙癢癢,哼哼:“這都沒見過,還好意思說出來。”


    丁凝眨眨眼:“怎麽永寧姐姐時長編舞跳給人家看嗎?對編舞的情形十分熟悉?”


    這是暗諷她是個舞姬?


    永寧一跺腳:“你罵人!”


    皇後轉過頭,尋著爭執聲看過來,不等她說什麽,太後已經先鎮壓了:“你們兩個小點聲,別驚動了那邊,耽誤進程。”


    丁凝無心吵架,衝永寧眨眨眼,笑眯眯的跟太後乖巧點頭。永寧沒站到上風,心裏氣急。


    這個小賤人,為什麽所有人都幫她!


    一個宮女神色慌張的出現在了涼亭之外的九曲回廊上,她手裏端著一杯茶,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丁凝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這個可疑的宮女。隻見她混在前來伺候的宮女之間,走到了萬芙的身邊,將茶水遞給她。


    就在萬芙接過茶水時,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又緊接著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茶杯,斂了笑容,茶杯段在手裏沒急著喝下去,而是將什麽藏在了袖子裏。


    “瞧什麽呢?”太後瞥了一眼過來,丁凝趕緊收回目光,還是被太後捕捉到了痕跡,她看了一眼萬氏,笑道:“你母親雖然帶病在身,但這身子到底還是比哀家這個老人家強一些,她整日呆在屋子裏反而不好,放心,累不著她。”


    丁凝連連點頭:“安仁記住了。”


    舞曲編排的十分熱鬧,仿佛終於將到寶華東苑的行程推到了一個最熱烈的沸點,就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萬氏在杜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那裏。


    丁凝湊到太後身邊打了聲招呼。太後擺擺手,示意她隨意。


    永寧眼尖的瞧見了丁凝的異常,也悄悄地跟著離開。


    她堅定地認為,這對母女肯定是想到了什麽法子,想來套取皇上和太後的歡心,她絕不能讓她們如意!


    萬氏離開了湖畔之後,左轉右轉,到了一處偏僻的院子。


    胡安文高大清俊的身姿在一株菩提樹後半隱半現。


    萬氏對杜嬤嬤交代了一聲,杜嬤嬤留在原地,萬氏獨自走了過去。


    胡安文很快發現了萬氏的腳步聲,轉過頭來時,男人深邃的眼眸中盡是隱忍的情緒。


    萬氏看著他,十分的淡定,好像真的隻是來會一個普通友人的邀約。


    “我原以為,你如今身份高貴,並不願意來見我這個舊人。”


    舊人二字,用的有些曖昧了。


    萬氏微微一笑,“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本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想一想又覺得多餘。”


    胡安文的情緒成功的被萬氏這一句話點燃了,他三兩步走到萬氏麵前,逼視著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你知道我要問什麽的。”


    萬氏下意識的要往後退一步,胡安文一手攬住她的腰,毫無顧忌的將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萬氏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裂痕,語氣帶上警告:“胡安文。”


    胡安文反倒笑了,這笑容狠厲而又不甘心:“終於不跟我裝模作樣了嗎?”


    “嘉蔭郡主不是已經跟丁家的如意郎君和離了嗎?我未娶,你未嫁,就算真的叫人瞧見我們兩個在一起,有什麽曖昧,又有什麽好怕的。”


    萬芙慢慢的伸出手,態度堅決的把胡安文推開了。


    胡安文這一次沒有勉強,方才那一陣激動的質問仿佛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被萬氏推開時,他朝後踉蹌兩步才站穩。


    “胡大人是俞王的左右手,萬芙身份尷尬,胡大人若是執意如此,隻怕會有麻煩的是胡大人。”


    胡安文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萬芙,心裏那些不願意承認的猜測,好像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驗證。


    “若是胡大人沒有什麽別的重要事情要說,我就先告辭了。”


    “等等。”


    萬氏轉身之際,胡安文叫住了她。


    “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萬氏背對著胡安文,雖然神態淡定,但是一雙手已經不自覺的緊握。


    胡安文站在幾步之外的距離,把那個疑問問了出來:“當年你答應嫁給我的時候,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嗯?”


    他的一句話,將兩人的思緒都往回拉了許多許多。


    那一年,萬氏主動離開丁家,在外流浪多時,遇上了一個姓胡的遊商。他也行商,且多做木材生意,交友滿天下,家財萬貫,對當時無依無靠的萬芙一見鍾情,泥足深陷。


    那時候的萬芙就像是一顆捂不化的石頭,明明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健談又活潑,吸引人慢慢的靠近,但是在男女之情上,敏感緊張的要命,稍微碰一碰便將自己整個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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