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1976


    新聞記者聚集在紐約沃爾多夫—阿斯托裏亞賓館灰色的正門外麵,望著身著晚禮服的名流走出豪華轎車,步入轉門,朝三樓的大舞廳走去。來賓來自世界各地。


    閃光燈在不停地閃爍,與此同時記者們叫道:“副總統先生,請麵朝這邊。”


    “亞當斯州長,能再拍一張嗎?”


    來賓中有議員、來自好幾個國家的代表、實業界巨頭和社會名流。他們都是前來慶祝埃倫·斯科特的60大壽的。實際上,他們不僅僅將埃倫·斯科特作為埃倫企業集團的慈善家來敬重。埃倫·斯科特集團是世界上最強大的聯合企業之一。這個巨大的、不斷延伸的帝國包括石油公司、鋼鐵廠、通訊係統、銀行。今晚所賺的錢將捐獻給國際慈善事業。


    斯科特集團對世界的任何事情都感興趣。27年前,集團總裁米洛·斯科特突發心髒病死亡,他的妻子埃倫接管了這個巨大的聯合企業。在隨後的年月裏,她顯示了做總裁的才幹,公司的資產增長了三倍多。


    沃爾多夫—阿斯托裏亞賓館的大舞廳很寬敞,用米色和金色裝飾,舞廳一端是鋪有紅地毯的舞台。樓座有33個包廂,每一個上麵都有一盞枝形吊燈,呈弧形繞過整個舞廳。


    樓座中央坐著貴賓。出席晚宴的起碼有600人,宴席上銀光閃爍。


    宴會結束時,紐約州州長大步流星地走上舞台。


    “副總統先生,女士們,先生們,貴賓們,今晚我們為同一目的來到此地,向一位傑出的女士和她多年無私的慷慨表示敬意。埃倫·斯科特是能夠在任何行業取得成功的人。她可以成為一名偉大的科學家或者醫生,她也可以成為一位偉大的政治家。倘若埃倫·斯科特競選美國總統的話,我向諸位保證,我第一個投她的讚成票。當然,不是下次競選,而是再下一次。”


    廳內響起一陣笑聲和掌聲。


    “但是,埃倫·斯科特不僅僅是個傑出的女士。她是個仁慈而富有同情心的人,她從不猶豫插手當今世界所麵臨的問題……”


    講話進行了十多分鍾,但埃倫·斯科特沒有在聽。他真是大錯特錯了,她諷刺地想,他們都大錯特錯了。斯科特企業甚至並非我的公司。它是米洛和我偷來的。我犯下了比此更大的罪孽。那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我就要死了。


    醫生在看那份判她死刑的檢查報告時所說的話,她記得清清楚楚。


    “我很遺憾,斯科特夫人,但是我將此事告訴您,恐怕無法使您平靜。癌細胞擴散到了您的淋巴係統。動手術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她感到胸口上挨了重重的一擊。


    “我還有多……多久呢?”


    他猶豫了一會兒。“也許——一年吧。”


    時間不夠了。還有那麽多要做的事已經來不及做了。“此事您不會聲張吧。”她的聲音堅定。


    “當然不會。”


    “謝謝您啦,醫生。”


    她已經回憶不起是怎樣離開哥倫比亞大學醫學中心的,或者是怎樣開車進城的。她唯一所想的是: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找到她。


    這時,州長的講話結束了。


    “女士們,先生們,我很榮幸向諸位介紹埃倫·斯科特夫人。”


    在熱烈的掌聲中,她站起身來,然後走向舞台。她是個身材瘦小、頭發灰白、腰杆挺得筆直的女子,穿著考究,顯出一種她不再感到的生命力。看著我就像看到了遠處早已消失的那顆星星的閃光,她痛苦地想著,實際上我已不在這兒了。


    她站在台上,等著掌聲停息下來。他們在為一個魔鬼鼓掌呀。若是他們知道了真相會怎麽辦呢?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堅定。


    “副總統先生,議員先生,亞當斯州長先生……”


    還有一年,她在想,我真想知道她在哪兒,她是否還活著。我必須全弄清楚。


    她接著往下說,機械地講了觀眾期望聽到的言語。“我很高興接受這種敬意,但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所有那些為減輕沒有我們幸運的人的負擔而奮發工作的人們……”


    她的意識逐漸回到了42年前印第安納州加裏城的日子……


    18歲那年,埃倫·杜達什被雇用到印第安納州加裏城的斯科特企業汽車零件製造廠幹活。她是個嫵媚動人、樂於助人的姑娘,和同事們相處得很好。米洛到工廠視察的那一天,埃倫被叫去當他的向導。


    “嗐!你怎麽樣,埃莉1,你可以嫁給老板的弟弟,我們都為你幹活。”


    1埃倫的昵稱。


    埃倫·杜達什笑了起來。“對。除非豬長出翅膀。”


    米洛·斯科特完全不是埃倫期望的那種人。他三十出頭,又高又瘦。模樣不壞,埃倫心想。他有點害羞,甚至是彬彬有禮。


    “謝謝你抽時間為我當向導,杜達什小姐。希望我沒有妨礙你工作。”


    她咧嘴笑起來。“我倒希望如此。”


    和他交談是很容易的事。


    我真不敢相信能和大老板的弟弟開心逗樂。等等,我跟爸爸媽媽談談此事再說。


    米洛似乎對工人和工人們的問題很感興趣。埃倫帶他參觀圓傳動齒輪和長傳動齒輪車間,領他觀看軟齒輪進入韌化程序的退火車間、裝配車間和裝運車間。他好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整套工序肯定很大吧,杜達什小姐?”


    這一切都是他的,而他卻像個驚奇的學生。我看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


    事故是在裝配車間發生的。當時運著金屬棒駛向機工車間的纜車突然斷裂,一捆鐵棍直滾下來。米洛在正下方。埃倫發現米洛就要被砸到,想都沒想便將他推出了危險區。她來不及跑開,兩根重鐵棒向她砸來,她被砸得昏了過去。


    她在一家醫院的私人套間蘇醒過來。房間裏幾乎擺滿了花。埃倫睜開眼睛向周圍張望的時候,她在想:我已經死去,進了天堂。


    房間裏擺有蘭花、玫瑰花、西合花、菊花,還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名貴花卉。


    她的右臂綁著石膏,肋骨綁上了繃帶,能感到有傷。


    一名護士進來了。“啊,你醒來啦,杜達什小姐。我去告訴醫生。”


    “我在哪——哪兒?”


    “布萊克中心——這是一家私人醫院。”


    埃倫看了看這間大病房。我絕對付不起這裏的費用。


    “我們一直不讓人們看望。”


    “看望什麽?”


    “報紙想要采訪你。你的朋友都來看過你。斯科特先生打了好幾次電話……”


    米洛·斯科特!“他沒事吧?”


    “你說什麽?”


    “出事的時候,他受傷了嗎?”


    “沒有。今天早晨他又來了,但你沒有醒。”


    “他來看我嗎?”


    “是的。”她看了看四周,“這些花絕大多數都是他送的。”


    簡直令人無法相信。


    “你的父母在候診室。現在你覺得可以起來見他們嗎?”


    “當然。”


    “我叫他們進來。”


    夥計,從前我在醫院可從未受到過這麽好的待遇,埃倫心裏這麽說。


    她父母進了屋,走向床前。他們出生在波蘭,英語還說得不是很流利。埃倫的父親五十來歲,是個技工,身材魁偉,性格粗魯;她母親是爽快的北歐農民。


    “我給你帶來了一些湯,埃倫。”


    “媽——醫院裏有飯吃。”


    “醫院裏沒有我做的湯。喝了吧,你會好得快些的。”


    她父親說:“你看到報紙了嗎?我給你帶來了一份。”


    他將報紙遞給她。頭條標題是:工廠工人舍命救老板。


    她把報道看了兩遍。


    “你救了他是勇敢的行為啊。”


    勇敢?這是幹蠢事。如果我有時間考慮,我就會救了我自己。這是我一生中幹的最愚蠢的事情。


    嗨,我差點兒死了!


    那天上午晚些時候,米洛·斯科特來看埃倫,他又帶了一束花。


    “這些花是送你的。”他不自然地說,“醫生告訴我你很快就會康複的。我一我真不知如何表達對你的感激之情。”


    “這算不了什麽。”


    “我從未見過這麽勇敢的舉動。你救了我的命哪。”


    她想挪動一下,可是手臂上突然一陣劇痛。


    “你沒事吧?”


    “沒事。”她的肋部開始抽動,“醫生說我怎麽啦?”


    “你的一隻胳臂骨折了,三根肋骨斷了。”


    這無異於把最壞的消息告訴了她。聽到此話,她眼裏噙滿了淚水。


    “怎麽啦?”


    她怎麽跟他說呢?他可能隻會笑她。她一直在攢錢,想在假期與廠裏的女同事一塊兒去紐約。這一直是她的夢想。如今我一個月甚至更長時間做不了工,逛不了曼哈頓商業區啦。


    埃倫15歲那年就開始做工。她是個獨立、自信的人,可現在她在想:如果他真對我感激不盡的話,也許會為我付一部分住院費的。但是我要問他的話,那就見鬼了。她開始覺得困了。肯定是吃了藥的緣故。


    她困倦地說:“謝謝您送來這麽多花,斯科特先生。見到您我很高興。”稍後再為住院費擔心吧。


    埃倫·杜達什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一個身材高大、氣度高雅的男人走進埃倫的病房。


    “早上好,杜達什小姐。今天早上感覺怎麽樣?”


    “好些了,謝謝。”


    “我叫薩姆·諾頓,斯科特企業的公關部主任。”


    “噢。”她從未見過此人,“您住在這兒嗎?”


    “不。我乘飛機從華盛頓來的。”


    “來看我?”


    “來幫你。”


    “幫我什麽?”


    “記者就在外麵,杜達什小姐。因為我不相信你舉辦過記者招待會,我想也許你需要幫助。”


    “他們想幹什麽?”


    “他們主要是想請你告訴他們你是如何以及為什麽要救斯科特的命的。”


    “哦,這很容易。我如果站著不動去考慮的話,我就可以逃命了。”


    諾頓兩眼瞪瞪地看著她。“杜達什小姐——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想我是不會這麽說的。”


    “幹嗎不呢?這是事實嘛。”


    這完全出乎他的預料。這位姑娘好像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


    埃倫有點犯愁,她決定敞開窗戶說亮話。“您要去見斯科特先生嗎?”


    “對。”


    “您能幫我個忙嗎?”


    “隻要我能幫忙,當然願意。”


    “我知道那次事故不是他的錯,而且他沒有要我把他推開,不過——”她那種強烈的獨立自主的個性使她躊躇起來,“呃,還是算了吧。”


    啊,終於開始了,諾頓心想。她要索取多少獎賞呢?是現金嗎?更好的工作?“請接著說,杜達什小姐。”


    她脫口而出。“事實上,我的錢不太多,因為這件事我會失去一部分工資,我想我付不起這些住院費用。我不想給斯科特先生添麻煩,但是如果他可以貸款給我的話,我將來會還他的。”她看到諾頓臉上的表情,產生了誤會,“對不起。我想我這麽說像是為錢似的。我一直在攢錢準備旅行——嗯,這一下把事情全弄糟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不是他的問題。我自己可以想辦法解決。”


    薩姆·諾頓差一點吻起她來。像這樣真實的純潔之情,我有多久沒遇到過了?這使我恢複了對女性的信心。


    他在她的床邊坐下,他那副職業舉止即刻消失了。他握著她的手。“埃倫,我有一種感覺,你和我將會成為好朋友的。我向你擔保,你不必為錢的事擔憂。但是,我們首先要做的是讓你完成這次記者招待會。我們希望你體體麵麵地解決這件事,這樣——”他停了停,“跟你講實話吧。我的工作是保證斯科特企業體體麵麵地解決這件事。”


    “我想是這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對救米洛·斯科特的命不感興趣的話,斯科特企業聽起來就沒這麽好。如果我說這樣的話就更好了:‘因為我很喜歡為斯科特企業工作,所以當我見到米洛·斯科特處在危險時,我知道我不得不設法救他,甚至不惜犧牲我的生命。’對吧?”


    “對。”


    她笑了起來。“好吧。如果這樣做能幫您的話。不過,我不想騙您,諾頓先生。我不知道是什麽使我那麽做的。”


    他笑了笑。“那就是我們倆之間的秘密了。我要把那群如狼似虎的記者放進來了。”


    電台、報社、雜誌社來了二三十名記者。這是個人咬狗的故事,新聞界想把它寫得有聲有色。並非每天都有一位年輕漂亮的雇員冒生命危險救她老板弟弟的命的。而事情恰巧發生在米洛·斯科特身上,這一點絲毫不影響這個故事的編造。


    “杜達什小姐——你看到鐵棒向你猛砸過來的時候,你首先想到的是什麽?”


    埃倫看到對麵遠處的薩姆·諾頓板著一副麵孔,說:“我在想:‘我必須救斯科特先生。如果我讓他死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記者招待會進行得很順利,薩姆·諾頓見到埃倫有點累了,便說:“好了,女士們,先生們,招待會到此結束。非常感謝。”


    “我這麽做沒問題吧?”


    “你真行。現在睡一會兒吧。”


    她睡得很不安穩,做了個夢,夢見她在帝國大廈的大廳內,門衛不讓她去頂層,因為她沒有足夠的錢買票。


    那天下午米洛·斯科特來看埃倫。她見到他感到很吃驚。她聽說他的家在紐約。


    “我聽說記者招待會開得不錯。你真是個女英雄啊。”


    “斯科特先生——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我可不是女英雄。救您的時候,我根本什麽也沒想。我——我隻是那麽做了。”


    “我知道。薩姆·諾頓告訴我了。”


    “嗯,那麽——”


    “埃倫,英雄主義各式各樣。你沒有想到要救我,但是你本能地那麽做了,而不是救你自己。”


    “我——我隻想讓您知道。”


    “薩姆也告訴我了,你為住院費犯愁。”


    “這個——”


    “賬都已經付過了。至於你失去的部分工資”——他笑了笑——“杜達什小姐,我——我欠你多少,我想你是不會知道的。”


    “你沒有欠我任何東西。”


    “醫生告訴我你明天出院。讓我為你買頓晚餐行嗎?”


    他不明白,埃倫心裏想,我不需要他的仁慈。或者他的憐憫。“我說你沒有欠我任何東西,這是真心話。謝謝你為我付了住院費。我們互不相欠。”


    “好的。現在,能讓我為你買晚餐嗎?”


    一切就是這樣開始的。米洛·斯科特在加裏城待了一星期,每天晚上都來看埃倫。埃倫的父母警告她說:“留神點,大老板除了想耍什麽花招,是不會跟工廠的姑娘約會的。”


    起初,埃倫的態度也跟她父母的一樣,但是米洛改變了她的看法。任何時候他都是紳士十足,最後埃倫才察覺出其中的奧妙:他真的喜歡跟我在一起。


    米洛羞怯,言語不多,而埃倫開朗,無話不說。在米洛一生中,他的身邊一直被野心勃勃的女人包圍,她們都想成為實力雄厚的斯科特王囯的一部分。這些女人在精心策劃她們的花招。埃倫·杜達什是米洛一生中遇到過的最誠實的姑娘。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說的和想的毫無二致。她聰慧、漂亮,最重要的是,與她在一起給人增添了莫大的樂趣。那個周末,他們倆都墜入了情網。


    “我想娶你為妻,”米洛說,“我腦子裏想的隻有這一件事。你願意嫁給我嗎?”


    “不。”


    埃倫腦子裏所想的也隻有這一件事。實際上她是感到害怕。斯科特家族對於她來說遙不可及。他們聲名顯赫,有錢有勢。我不屬於他們的圈子。我隻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傻瓜,也戲弄了米洛。但是,她心裏明白,她是在打一場無望取勝的仗。


    在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鎮一位治安法官的主持下,他們結為了伉儷。之後,他們去曼哈頓旅行。這樣埃倫·杜達什就見到了她的婆家兄嫂。


    拜倫·斯科特見到他弟弟打招呼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耍的什麽把戲——娶了個波蘭娼妓。你是不是瘋了?”


    蘇珊·斯科特也同樣沒有好感。“她嫁給米洛當然是為了他的錢。當她發現他一個子兒也沒有的時候,我們就要取消這門婚事。他們的婚姻決不能持續下去。”


    他們完全低估了埃倫·杜達什。


    “你哥嫂都恨我,可我嫁的不是他們。我嫁的是你。我不想給你和拜倫製造隔閡。如果這使你痛苦的話,米洛,你告訴我,我願意分手。”


    他將新娘摟在懷裏,輕聲說道:“我喜歡你,拜倫和蘇珊真正了解你以後,也會喜歡你的。”


    她緊緊抱著他,心裏想:他真天真。我多麽愛他呀。


    拜倫和蘇珊對他們的弟媳並非不和氣。他們擺出一副屈尊俯就的樣子。在他們看來,她總是在斯科特企業的一間分廠幹活的波蘭小姑娘。


    埃倫認真學習,閱讀各種書籍,學識有了長進。她觀察米洛朋友的妻子們的穿著打扮,模仿她們。她暗自下決心做個適合米洛的妻子,而且很快她便成功了。但是在她兄嫂的眼中,她並非如此。慢慢地,她的純真樸實變成了憤世嫉俗。這些有錢有勢的人並沒有那麽了不起,她心裏想,他們唯一的願望就是變得更富有、更有權勢。


    埃倫堅定地保護著米洛,但是她又幫不了什麽忙。斯科特企業是世界上少有的幾家多業公司之一,所有股份都歸拜倫所有。拜倫的弟弟是拿薪水的雇員,他要他永遠記住這一點。他對他弟弟很吝嗇。米洛所幹的活都是無足輕重的,他從來沒有被信任過。


    “你怎麽能忍受得了呢,米洛?你並不需要他。我們可以到別處去。你可以從新開始創業。”


    “我不能離開斯科特企業。拜倫需要我。”


    但是,最終埃倫明白了真正的原因。米洛很軟弱,他得找個強者作依靠。這麽一來她很清楚,他決不會有勇氣離開這家公司。


    好吧,她心裏堅定地想,總有一天公司會是他的。拜倫總要死的。米洛是他唯一的繼承人。


    蘇珊·斯科特宣布她已懷孕的時候,給了埃倫重重一擊。孩子將繼承一切。


    孩子出世之後,拜倫說:“是個女孩,但我要教她怎樣管理公司。”


    這個畜生,埃倫心想。她為米洛痛心。


    而米洛隻說了句:“這個孩子真美,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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