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玉潁淩厲的瞪了一眼自己的父親,甩袖離開。


    且不說,如今的身體再難有孕,她自己也從未想過恩將仇報,再生個皇子去與宴清、宴平爭些什麽。她隻想好好的守著她的靜姝長大,看著她嫁得良人,再也不要似自己這般,連自己的孩子都很難護住!


    薑韜看著薑玉潁的背影,重重地歎了口氣,“婦人之仁!”


    以前的玉潁也是潑辣的性子,自從有了靜姝,越發的庸碌無為!


    ……


    出了靖州城,程莞便下了馬車,翻身上馬,那動作之利落,在場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而後,她淺笑著示意小蝶將宴清抱了過來,鼓勵道:“清兒,來,母妃同你一起。”


    宴清略微猶豫了下,稚氣十足地說:“好!”


    二人同乘一騎,打馬離開。


    李武連忙命幾個人留在原地守著車馬,另率領三四人跟在她們身後。


    聽著後麵噠噠噠的馬蹄聲,程莞知道,所從之人不是很多。她抬眸望了眼前方的一望無垠的天空,想到看了多次的輿圖,決心暗定,魯鎮不過三十裏之遙,算得了什麽!


    揚起鞭子,夾緊馬腹,上身微微收緊,“駕!”


    李武緊跟在後,行了數裏依然未見停下來的趨勢,他輕拍馬背,馬兒立刻噠噠噠提了些速度,快要超過程莞母子時,他又拉住韁繩,大聲道:“娘娘,再往前就遠了!”


    程莞側眸淡淡一笑,“李統領,本宮難得出來,怎能輕易折返?來,咱們一較高下!”


    說完,明媚一笑。


    瞧在李武的眼裏,恍覺心都漏跳了幾下。


    小蝶早已被遠遠地甩在身後,這時索性放棄,“李統領,您保護好娘娘!”


    她知道,娘娘定是要去那叫做魯鎮的地方。


    那份輿圖,她看了一遍又一遍,魯鎮那兩個字,早已被磨掉了顏色。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了。


    大約半個時辰,程莞覺得雙腿之間火辣辣的,暗自苦笑道:果然那是久不出門,估計已經磨破了。


    但魯鎮近在眼前,她不能放棄。


    一路策馬疾馳,遠遠地看到一片焦黑之色,星星點點的卻泛著綠色。


    想必,這裏就是魯鎮了。


    程莞緩緩下馬,李武先一步近前,將宴清接了下來。


    他小聲地咕噥著:“母妃,腿疼。”


    程莞撫摸了下他的頭頂,牽過他的手,緩緩走在焦土之上。風一吹,眼睛立刻酸澀起來,止不住的流淚,李武跟在身後,低聲喚了句:“娘娘!”


    宴清也搖搖她的手臂,“母妃,您怎麽了?”


    程莞深吸了口氣,故作無事道:“無事,被風迷了眼睛。”


    李武輕輕歎口氣了,暗罵自己愚笨,他早已聽說,程文將軍是在靖州附近犧牲,想必就是此地吧?


    程莞立在焦土之上好久,忽然開口道:“李統領,你們行伍之人,會不會時常想著與家人相見?”


    李武抱拳,輕點了下頭。


    程莞微微頷首,“清兒,跪下!”她抬手指著朝南的方向,“你大舅父就亡故在此,今日你叩三個頭,就當來看他了。”


    宴清聞言,立刻雙膝砸地,朗聲道,“舅父一路走好!”


    鄭重地叩完三個頭,程莞小心地將他扶起。


    接著,她呢喃著蹲下身子,取了一抔黑土裝進一個錦囊,“文弟,姐姐來帶你回家。”


    李武看著此景,也是一陣心酸。


    抬眸往一旁瞧著,正看見身穿白袍的程琦,策馬過來。


    程莞也注意到動靜,側眸瞧著他。


    程琦躬身行禮,“拜見娘娘。”


    “你怎麽也來了?”


    程琦頓了頓,回正身體,


    “微臣巡視城防,看到城外的馬車,想到您可能到了這裏。”


    事實上,來靖州的第一天,他便連夜來過這裏。


    雖然魯鎮不在,可是這片焦黑,一直提醒著人們,這裏曾經發生過多麽慘烈的事情!


    史官可以將故意縱火換成無意中失火,也改變不了這裏的痕跡!改變不了有數百之眾失了性命的事實!


    程莞仔細地將錦囊收好,“李統領,今日,辛苦你了。”


    李武望著程莞的眸色,當即抱拳道:“今日,微臣隻是護著賢妃娘娘和大皇子城外遊玩了一番,無甚辛苦。”


    無論賢妃娘娘心中如何想,姐姐到弟弟身亡之地探望一番,實屬人之常情。可若到了陛下那裏,帝王多疑,他難免多想!


    所以,這件事,便到自己這裏為止。


    程琦走上前來,誠意十足地行了個禮,“多謝!”


    宴清輕輕喚了聲:“二舅父。”


    程琦微笑著抱起宴清,“二舅父帶你回去。”


    “好!”稚嫩的聲音,朝氣蓬勃,讓眾人的精神皆是一震。


    程琦將自己的馬牽過來,“姐姐,你來騎這匹。”


    程莞頷首,踩著馬鐙上去之際,才發現這個馬鞍格外柔軟,讓她的腿一下子舒服多了。


    “多謝你,阿琦。”


    程琦微笑頷首,轉身騎上程莞的那匹。


    “駕!”


    程莞率先走在前麵,任風將眼淚吹落。


    程琦也才不過十五,卻已心細如此,可見他的心裏,經曆了多少!


    李武和程琦相互對望了一眼,拍馬趕上。


    宴清雖然人小,依然感到母妃和舅父各有心事,隻小心地縮在程琦的雙臂之間,輕聲道:“舅父,是不是清兒像你一樣厲害,母妃就會開心了?”


    程琦愣了一下,點了點他的鼻尖,笑道:“是。清兒以後一定比舅父還厲害。”


    宴清鄭重地點點頭,“一回宮,清兒就去尋父皇,讓舅父當清兒的老師,好不好?”


    程琦沒想到他會如此說,“那便回宮再說,或許還有比舅父更厲害的老師呢?”


    “嗯。”


    無論清兒能不能走上那個位置,恐怕,自己也不可能成為他的老師的。


    陛下多疑,最忌後宮與前朝走的太近,若是成了清兒的老師,豈不是日日進宮?這種情況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


    一行人剛一離開,廢墟之後走出一抹黑色身影,唇角勾起一絲冷笑,“莞妹妹,你可後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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