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之後的宮牆,更顯肅穆。


    程莞和薑玉潁一行人乘著軟轎到達永定宮時,宮門較之平時更多了數名護衛。


    程莞蹙了蹙眉,緩步下了轎輦,李武率先抱拳行禮。


    “參見皇後娘娘,參見真妃娘娘,娘娘金安。”


    程莞略略頷首,翹首往裏看了一眼,“發生了何事?本宮要進去。”


    李武麵露為難之色,後退了一步,抱拳道:“陛下有旨,十日內,不得有人打擾。”


    程莞凝眸審視了李武一番,深知他並未撒謊,眸中帶霜,冷聲道:“誰在裏麵?”


    李武似是預料到程莞會這麽問,隻將頭低的更深,“請皇後娘娘莫要為難微臣。微臣家中,上有老、下有小……”


    李武何時變得這般婆婆媽媽?


    程莞慢慢收回冷冽的視線,轉眸和薑玉潁低聲道:“咱們先回去。”


    薑玉潁心有不甘,“皇後娘娘,裏麵明明……”


    “走!”


    程莞的麵上波瀾不驚,聲音卻低了幾分。


    薑玉潁無奈地轉身隨著程莞的身影離去。


    李武側身朝著宮門一側的倩影低聲道:“回蘇主子,皇後娘娘和真妃娘娘已經走了。”


    蘇蘭兒自暗影中走出,譏笑地掃了一眼李武,“算你識相。”


    說著,便甩了下碧青闊袖,身形婀娜地離開了。


    ……


    禦花園中,


    程莞神色肅穆地同薑玉潁低語,“李統領似是話中有話,近來陛下都不曾早朝。故而,本宮懷疑,太子那邊會知道些什麽。稍後,我先去東宮了解一二,妹妹先回去,有消息,我再去玉心殿尋你。”


    薑玉潁強壓心中的焦急,“好。姐姐費心。”


    說著,矮了矮身子,便轉身離開。


    程莞望著她的背影,深深呼了口氣,輕聲道:“小蝶,咱們去東宮。”


    “是。”


    ……


    日光穿過層層柳葉,斑駁地灑在湖麵。許是焦急,程莞和薑玉潁一行人竟沒有注意到,碩粗樹幹的垂柳之中,掩著一個身影。


    許是皇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此番春獵返宮後,頻頻喚自己入宮對弈。


    宴淩啟低眉展了下起了褶皺的外衫,一個騰空躍了下來。


    隻是,他不知道,清兒得知的宴宸的消息,還是自己有意透露給他的。清兒畢竟年幼,單靠他自己這幾年培植的那點人脈,完全不夠!


    那日,他以太子之師的身份進了東宮,無人留意到他轉身便奔向了儀元殿。這麽些年,為了以後的水到渠成,他等的辛苦。他知道,她更辛苦。


    宣城之行,讓兩顆心貼的更緊!


    可越是這樣,越容易被人發現。臨到上都城門,隊伍最後一次休整。他終於尋了機會,單獨見了郭君儀。


    至今,他還記得,阿儀眸中那幽幽深情,口上卻說著:“要入宮了,以後,便不見吧。”


    他忙亂地搖頭,“我會有辦法的。”


    阿儀低眸一瞬,複又眼神清明的望著他,“能與侯爺相識,今生足矣。”說著,她纖手抱拳,“侯爺,珍重。”


    彼時,宴淩啟的心思百轉千回,眼瞧著她徐徐轉身,他終是沒忍住,抬手握緊她的手腕,“五年,五年必有結果。你信我,可好?”


    阿儀的手臂不似旁人柔弱無骨,骨節分明的感覺,更讓宴淩啟銘記她的這番不同。


    隻見她輕輕握拳,稍用了力,便從宴淩啟的手中掙脫,回眸之間,麵上綻開笑顏。


    “好。信侯爺。”


    五年,快五年了!


    這幾年,他麵上極盡閑散,私下培植了不少暗衛!更甚者,他借“遷墳”之名,曾私下裏為昔日的幽國太子、今日的幽國新皇籌謀!也曾在其登基之昔,調近萬兵騎助之!


    春獵過後,他便可借養病之名,求遷至宣城養老!隻要光明正大地離了上都,以陛下的心力,便無法再奈他何!


    剩下的,阿儀隻要謊稱染疾,借口到瑤雲寺上香。到時候,他以雷霆之勢擄截,此事便成了!


    這麽想著,他悄然閃入儀元殿中。


    阿儀正怔怔的一遍又一遍的描摹那個發舊的香囊,眉間染著絲縷憂愁。


    他低笑一下,阿儀立刻敏捷地抽出床頭長槍,冷喝一聲:“誰?”


    宴淩啟緩緩地拿下黑色麵具,迎著郭君儀微訝的麵龐輕輕淺笑,輕聲道:“是我。”


    郭君儀慌亂著將香囊塞入袖中,往窗外的漆黑夜色中掃了一眼,咬了咬唇,“此處,不該是侯爺來的地方。”


    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宴淩啟陡生了逗趣的心思。


    他低眉撣了撣衣角,順勢坐在她的梳妝椅上,輕飄飄道:“那你說,本侯該去哪裏?”


    他既然敢進來,就已確保了整個儀元殿盡數陷入了昏睡。更何況,這些年,她在這宮裏,一日比一日寡淡,闔宮上下不過三四個人。


    誰料,郭君儀的眼眸瞬時溢滿了淚水,倔強道:“侯爺自有該去的地方!”


    看到此景,宴淩啟這才慌了,他連忙起身,緊緊握著她的柔夷,“對不起。隻是,許久未見,我實在等不到時間了。”


    郭君儀的身體僵了僵,順從地倚靠在他的胸前。


    五年嗎?她放在了心上,又從未放在心上。他能做到也好,不能做到也罷,她都不怪他。


    兩人呢喃著說了許多話,直至夜深之時正要離開之際,卻忽然聽到了些許不該有的動靜。


    他肅了神色,叮囑了幾句,轉身躍上屋頂。


    飛簷走壁間,他留意到東上居中,竟然人影竄動!且個個身懷絕技!


    沒有猶豫,他瞬間就猜到了宴宸的意圖-謀反!


    沉沉地吸了口氣,怪不得他能容易地進入東宮,恐怕彼時宮門的人正在忙碌地交接,無人留意他一個閑散人員吧!


    思緒轉換間,他伸手從懷中取出酒袋,灑了一身,這才踉踉蹌蹌地朝宮門而去!


    毫無意外,他順利出了宮!


    轉角之後,他立刻飛身回了府邸,命人再度夜探宮城。得到確切消息後,這才施法給太子的人送信……


    ……


    煙雨湖一側的小徑上,郭君儀一人矮身嗅著花香,聽到宴淩啟的腳步聲,遂直起身子,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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