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遙望了車隊許久,這才執起上官蓉的手,緩步步下台階。


    “我不想母後還因著許多事而有所牽絆。”


    “可是,陛下你明明……”


    “是,我不想母後離開……可是,我更希望,母後的往後餘生,都能開心……”


    上官容撫了撫肚腹,“一定會的。他日孩子出世,母後一定會更加開心的。”


    宴清微笑著看了上官蓉一眼,用大氅將上官蓉擁在懷裏,“是啊。若是知道你已經懷了骨肉,她定然很是開心,有可能會繼續留在宮中。可是,我知道,與此相比,她更喜歡南城,更喜歡別苑……”


    上官蓉輕輕點頭,“嗯。那今日我再去請瑜妹回來,將好消息告訴她,可好?”


    聽到上官蓉提及歆瑜,宴清輕輕歎了口氣,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中走著,“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回來?”


    上官蓉緊緊地握上宴清的手,“怎麽會?她是孩子的親姑母呢!”


    宴清望著遠處的宮殿,長長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對,你說的是。”


    ……


    上都城外,


    程莞一行的車隊在漫天小雪中緩緩前行著,無人注意到:一旁的巍巍山丘上,一人一馬,紅衣豔烈,佇立在雪霧中。


    在她的身後,遠遠的,還有一人,單手執劍,靜靜地站立著。


    雪勢越來越大,終於,完全看不清車隊的影子。


    早已淚流滿麵的歆瑜,抬手輕輕用掌根抹去眼淚,夾緊馬腹,勒了勒韁繩,馬兒順勢抬起前蹄發出一陣嘶鳴,便調轉方向,“噠噠噠”地奔跑起來!


    離得越緊,歆瑜才漸漸發現,是一個人影——呂琅。


    她本想像平時一樣,完全忽略掉他,可是……


    也許是母後離城她沒有親去相送的緣故,或許是積累許久的怨氣所致,她冷冷地勒緊韁繩,站在呂琅的跟前。


    “你有這功夫,不如去把太後娘娘送到別苑!”


    呂琅的瞳仁一動,抬眸回望著她,隻見歆瑜繃緊的下頜,凸顯出她依然對他是恨意滿滿,良久,緩緩開口道:“好!”


    歆瑜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懶得再理會他,“駕!”


    馬兒立刻揚起四蹄,飛馳而去!


    呂琅望著他的方向許久,動了動早已僵硬的雙腿,感到活動自如了些,這才加快了步子,往山下而去。


    呂琅心中卯足了勁,打算親自向程將軍請辭,再快馬加鞭,追上太後娘娘的車隊。


    正走著,忽聽到林中傳出一陣帶著斥責之意的喚聲:“琅兒!”


    呂琅的腳步一頓,滿目驚訝地望著來人,“母……”


    話未說完,他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下,見四下無人,這才上前攙著來人,“娘,你怎麽來了?”


    那婦人蹙緊眉頭,望了呂琅許久,驀地,抬手抽了呂琅一個耳光。


    呂琅被打得臉色發紅,唇角溢血。


    卻聽那婦人開口道:“我若不來,你是不是早就將母後忘到九霄雲外了?”


    “兒子不敢!”


    呂琅連忙跪倒在地。


    那婦人被一個不長胡子的中年男人攙扶著,尋了個巨石坐下,“此處雖然風大,說話確實極為方便。”


    呂琅低著頭,默不作聲。


    “母……我已經來了有四五日了,聽到的都是什麽呢?無非是,呂琅被降職了……呂琅被程將軍調為近衛了……呂琅天天犯錯,動輒被打軍棍……呂琅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婦人冷冷地笑了下,“怎麽?我兒看上了他們的二公主?”


    呂琅依然低著頭,不予回應。


    “啪!”


    又是一個巴掌,抽在了呂琅的臉上!


    血腥之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嘴巴。呂琅用舌頭舔舐了一圈,“噗”地一下,盡數吐到了雪地之中!


    婦人掃了一眼,“知道疼嗎?”


    見呂琅仍不回應,婦人又要抬手,一旁的男人笑著阻了她,“夫人,公子年輕,心裏定然是知道的。”


    婦人抬眸看了眼男人,瞬間熄了不少的怒火,恨聲道:“若不是勞……勞叔父勸我,我今日非打到你說話不可。”


    呂琅仍舊垂著眸,不發一言。


    “你十歲那年,我親自交代,你來這裏,是帶著任務的。那時,你承諾得好好的,如今難道全忘了?你忘了你的胞弟是怎麽死的?忘了娘是如何送你出來的?若不是你勞叔父,娘恐怕早已化為一堆枯骨了,你知道嗎?”


    婦人說著說著,泣不成聲。


    “兒子不敢忘!”


    “不敢忘?那你如今在做些什麽?討仇人的公主歡心?還是什麽?你倒說說看?”


    夫人窮追不舍。


    呂琅抿了抿唇,不知道如何解釋。他沒有忘記母親的囑托,可是,他似乎……似乎……對歆瑜有了別樣的心思……


    旁邊的男子,眼神一眯,忽然附在婦人的耳邊低語了一陣。


    婦人立刻滿麵笑意,雙手托著呂琅的手臂,示意他起來,“琅兒,難道,你要娶了那公主?以此來獲得更多的兵權?”


    呂琅倏然抬眸,眸中盡是震驚!


    他從來沒有這般想過!


    婦人卻完全忽略了他的驚詫,轉眸看向一旁的男子,“勞占,你說得對。琅兒自幼便聰慧,他一定是這樣的。真是天賜機緣,若是如此,我兒或許可以早些年歸國了。”


    婦人笑著說完,轉身擁著呂琅,“琅兒,娘錯怪你了。都是娘的錯。你莫要怪娘……”


    說完,又抬出狀如枯槁的手,撫著呂琅的臉頰,溫柔道:“疼不疼?隨娘到住所去,給你上上藥。”


    呂琅的喉頭一梗,自記事起,娘就這樣。生氣時,似是根本不記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親生子;平和時,又時時流露出令人留戀的溫柔來。


    呂琅側了下臉頰,與母親的掌心更近了些,輕聲道:“不疼了。”


    婦人布滿皺紋的臉微微笑了下,“好。不疼就好。娘都依你,你喜歡她,就去娶她。娘明日起,便回去,等著你的好消息,好不好?可是,琅兒,你一定要快,好不好?宮外的日子很苦,你知道嗎?”


    呂琅輕輕點了點頭,蹙眉看向旁邊的勞占,“我不是每月都把餉銀派人送回去嗎?”


    婦人凝眉思索了下,也回眸望著勞占。勞占似是慌張了下,“回小主子,那些餉銀,也沒法和以前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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