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白衣睜開眼,手腕正被一個老大夫用手帕包住診脈,而床邊圍著三個樣貌極其相似的女人。


    其中兩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另外一個年紀長許多,不過保養得極好,穿著富貴,像是她們的母親。


    她睜開眼那刹,三個女人流露出複雜的神色,很快又將神色收住,作出一副“謝天謝地還好你沒事!”的表情。


    尋著那哭聲視線往下移,才注意到床邊還跪著一個眼眸通紅的小少女。


    見她醒來,小少女攥住她袖子,瞪大眼睛:“嗚嗚嗚小姐你醒了!”


    她這麽叫,多半是原身丫鬟之類的人物。


    所以方才被罵的人是她?


    老大夫似沒想到她能醒來這麽快,愣了一下,鬆開她的手腕,笑道:“三小姐醒了便好,夜涼風寒,三小姐這是沐浴過後未及時暖身,給受寒了,快些先喝完薑湯。”


    老大夫一揚手,後麵走來一個捧著木盤子的丫鬟,那盤子裏擱著一隻白玉碗,不見冒熱氣,估計是涼得差不多了。


    立馬聽床邊的婦人厲聲說道:“這湯都涼了還叫蕊兒怎麽喝?!柳玉,去給三小姐重新溫熱!”


    “是。”端著湯碗的小丫鬟便退出去。


    老大夫瞧了那婦人一眼,沒說什麽,給她開了一副方子,那婦人立馬又叫了兩個小丫鬟風風火火地跑去給她抓藥了去。


    蕊白衣躺在床上,沒說話,隻是睜著一雙烏亮的眸子看著她們,床邊的小丫鬟還在哭。


    從她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話語裏,蕊白衣大致能判斷出什麽。


    昨晚她的貼身丫鬟,也就是床邊這個小哭包,不小心在屏風後麵睡著了,一直睡到半夜才發現她暈倒在矮榻邊。


    床邊那三個女人,有兩個是她的姐姐,有一個是她的母親,不過似乎不是親生母親。


    再則,她分明是因為中了迷藥,體力不支暈倒過去,那老大夫給她把過脈後,卻未瞧出她中過毒,隻是說她中了傷寒。


    在那矮榻邊暈了有一會兒,受寒倒是正常,不過未點出她中毒之事,不知是那老大夫醫術不精,還是別有心思。


    “我想睡一會,你們都出去。”蕊白衣聲音很淡。


    三個女人愣了一下,床邊的小哭包撲過來,“小姐,讓奴婢陪著你吧!嗚嗚嗚小姐,這回奴婢一定要好好看著你!不能再讓你出什麽事兒了!”


    蕊白衣看了她一眼,“……行。”


    她最不喜歡別人哭。


    “那蕊兒你好生休息,這天兒還早,我們再回去補會兒覺,你也得多補補,你身子骨差,可不能少了瞌睡,等柳玉和菊玲將薑湯和藥端來了,你一定要記得喝啊。”


    婦人足足嘮叨了好一會兒,才帶著兩個跟她近乎是一個磨子刻出來的兩個少女走出房去。


    走出去時還假巴一步三回頭地看她,滿臉掛著“我真不放心你呢”的表情。


    …


    “娘!周美蕊剛才竟然那麽跟你說話!一點禮貌也沒有!”等走出房,那偽裝成關切的麵皮便撕開了,周美香鼻尖哼了一聲。


    周美娜說:“我怎麽覺得這小蹄子昏迷醒來過後,變得冷冷的,以前她再不喜娘,哪裏會這麽跟娘說話,以前好歹會先喊一聲''四姨娘''。”


    “咳,暈傻了唄!”周美香歪了嘴角。


    孫美美立馬瞪她一眼:“瞎說什麽?!你們三妹妹好著呢,一點兒事也沒有!這些醃臢話可別叫你們爹爹聽了去!”


    周美香下意識趕忙看了後麵一眼,“……娘,爹爹去上朝了!”


    “行了,都滾回去睡覺去!”孫美美心情很不好,甩了自己兩個女兒臉子,大步走了。


    “……”周美香噘嘴,“娘她這是來月事了吧她!”


    “你傻啊你,這是被你那個國色天香秀外慧中的乖巧三妹妹給氣的!”周美娜說完這句,也扭身走了。


    “咳,這兩個人真是!”周美香跺了一下腳,不由在心裏氣吼吼地道:都怪三妹妹,身子骨嬌成那樣,成天病怏怏的,洗個澡都能洗暈過去,害得她天還沒亮就嚇得從被子裏爬出來。


    -


    這人都走了,床邊的小哭包還在哭,小臉滿是自責和後怕,蕊白衣冷下聲,“再哭,出去。”


    這麽一聲就把小哭包給懾住了,趕忙止住哭聲,用袖子抹淚,她吸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上前將蕊白衣身上的被子給她掖了液。


    “小姐,奴婢對不起你,不過奴婢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啊!也不知道昨晚怎麽回事,就在屏風後麵睡得跟豬一樣,小姐你自個兒從浴桶裏出來了奴婢都聽不到。”


    因為你也中了迷藥。


    蕊白衣心裏這麽想,卻是懶得說出來,她閉目用神識去叫窩在她神海裏打盹的小神龍,這回終於將它叫醒。


    小萌龍不好意思地用小爪爪撓撓頭,趕緊跟她說明這一世魏潤的狀況。


    不過它也就知道這一世的魏潤名叫“夜潤”,是個靠殺人吃飯的狠角色。


    夜不是他的姓,而是殺手局冠給他的尊號,他在殺人這項事業上混得風生水起,是殺手局裏的後起之秀,是江湖上談之色變的夜滅羅刹。


    蕊白衣:“……”


    “那我呢?”她也需要了解原身的狀況。


    小萌龍道:“你在這個世界名叫周美蕊,是盛國平安侯的嫡女。”


    周美蕊出生那年,她母親就死了,第二年周美蕊的姨母鄭淑芳嫁過來給周美蕊的父親周平昀做填房。


    第三年,周淑芳給周平昀生下一個兒子,同年周平昀納了一個舉人的女兒做小妾,這個小妾也為周平昀生下一個兒子。


    周美蕊四歲那年,周平昀將養了七年的外室接進府,那外室給他育有兩女一兒,名叫孫美美,就是方才在床邊對她噓寒問暖的那位穿著富貴的婦人。


    那兩個將小哭包罵得瑟瑟發抖的少女,就是比她大三歲的大姐和二姐,是一對雙胞胎。


    而那哭哭啼啼、此時正愧疚滿滿地守在她床邊的小哭包,是她的貼身丫鬟,名叫竹珠。


    小萌龍發音不大準確,聽到蕊白衣耳裏,就變成了“豬豬”。


    蕊白衣了解了狀況,睜開眼來時,柳玉和菊鈴兩個丫鬟正好端來藥和薑湯。


    竹珠趕忙站起身來,手剛要伸過去接,看看柳玉手裏的,再看看菊鈴手裏的,頓時猶豫著該先喂蕊白衣哪樣才好。


    猶豫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柳玉鄙視了她一眼,把熱薑湯端過去,“三小姐,先喝點薑湯暖暖胃吧。”


    因為柳玉是四姨娘房裏的,便是喚“三小姐”,而不是“小姐”,光是多了一個字,都顯得要比竹珠生分許多。


    蕊白衣莫名地不大喜歡她不屑竹珠的目光,說道:“我先喝藥。”


    柳玉噎在那。


    “嗯嗯,好!”竹珠趕忙接過菊鈴手裏的藥,端過去吹了吹,一口一口細心地喂給蕊白衣喝。


    喂完了藥,她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包糖,“小姐,你怕苦,吃點糖把苦味消下去!”


    天大亮後,房裏衝進來一個小少年,“三姐姐!”


    那小少年約莫十歲的樣子,跟孫美美和她兩個雙胞胎女兒模樣幾分相像。


    小少年一進來就氣呼呼地對柳玉瞪眼睛,“三姐姐暈倒了,你們怎麽也不叫醒我!!”


    柳玉支吾道:“您還在長身體,半夜驚醒對您身體不好,四姨娘不許我們擾了您。”


    小少年氣不打一處來,咧起牙,吼完一句“我娘真是的!”衝到蕊白衣的床邊瞧她。


    小萌龍在蕊白衣神識裏介紹,這小孩是孫美美的寶貝兒子,她的六弟周啟宇。


    看她也不說話,似乎累了想休息的樣子,小少年便不好打擾她休息,見她沒事,待私塾老師派人過來喊了,他就走了。


    之後侯府的三姨娘帶著蕊白衣另一個弟弟也來看她,蕊白衣的姨母也來望了她一眼。


    蕊白衣的四弟去宮裏赴太子的宴會,剛回來也立馬來看她。


    這個四弟名叫周啟寧,就比蕊白衣小一歲。


    不過十三歲的年紀,卻有幾分早熟,眉眼嚴肅,他細細問了蕊白衣昨晚的狀況,竹珠都老實交待,蕊白衣懶得開口,隻字未提夜潤來過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她就真的隻是身子骨太弱經不起風寒暈倒了。


    周啟寧卻道:“三姐姐,怕是有人想害你。”


    竹珠嚇得手裏的茶杯差點摔下去。


    蕊白衣:“怎麽說?”


    這大宅子裏這麽多人,她誰都不信,那桶中的迷藥或許就是這一大早上來看過她那些人其中之一派人下的。


    不排除周啟寧。


    雖然他沒這個動機,這麽小年紀就把“我以後要幹一番大事業!”掛在臉上,實在不可能囿於內宅之事。


    周啟寧說:“因為三姐姐你暈倒就罷了,小豬豬她怎麽說?小豬豬她怎麽可能會坐在地上睡那麽沉?”


    竹珠雖然被嚇得不輕,可這時候還是忍不住糾正周啟寧道:“四少爺,不、不是小豬豬!是竹珠!”


    周啟寧一擺手,“都一樣嘛!”


    竹珠:“……”


    蕊白衣不袒露真話,周啟寧也隻能自顧推斷,還問了竹珠好些問題,最後是皺著眉頭一臉思索摸著下巴地離開的。


    周啟寧走後,竹珠立馬跑過去啪當一聲關上房門,而後跑回床邊對蕊白衣問:“小姐,你覺得是誰給咱們下毒?!”


    蕊白衣對誰下的毒並不感興趣,她最煩這些不能明著杠卻要背地裏陰的無聊之人。


    她回了一句“不知道”,就閉目小憩,心想接下來要來看她的,該是原身那個平安侯父親了吧。


    她對父親這詞最是冷漠,內心詛咒這個平安侯父親來的路上被馬撞骨折,別來打擾她清淨,好在天快黑了,原身這個父親似不知道有她這麽個人似的,也沒來瞧她一眼。


    蕊白衣躺在床上想,她要快些養好病,然後去找夜潤。


    天很快黑了下來,竹珠扒在蕊白衣床邊睡了過去,蕊白衣在想今晚是不是會有另外一個殺手來殺她,若有,那這個小哭包在這還挺礙事的。


    蕊白衣從被中伸出手,摸到小哭包肉嘟嘟的臉上,一掐。


    竹珠被掐醒來,頂著額頭被袖上紐扣壓出的紅印子,懵懵地看著她,“小姐……”


    “你回去睡。”蕊白衣說。


    “不行的!”竹珠挺起胸,皺起臉,“我今晚一定要守著小姐!”


    “回去。”蕊白衣聲音冷了一度。


    “小……”竹珠還想再堅持,可蕊白衣那雙美得不像話的瑞鳳眸子卻冷得瑟人,攝得她不敢不聽她的,隻能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起身離開。


    蕊白衣重新閉上眼去。


    在沒有中迷藥的情況下,憑她的本能反應和基本功,對付一兩個殺手應該還不成問題,但是有個小哭包在就不一定了。


    此時是秋末,晚上吹來的冷風打在窗板上,與樹木搖動的聲音混在一起,夜深之後,聽力更敏銳地豎起,蕊白衣預料的狀況如約而至。


    這次來的殺手比夜潤囂張,不是揭瓦,而是直接從廂房的窗戶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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