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鄭伯爺的手下們就看到他們新上任的這位伯爺僉事,路腳下生風的向著指揮使大人的衛所跑,臉上的表情, 怎麽越看越像是在……笑呢?


    而當鄭百十腳踏進指揮使司的總司處的時候,就看到在總司處的大堂之,除了指揮使陳威勝臉嚴肅的坐在堂上,還有位用手拿著帕子捂著鼻子的、看起來有些狼狽的斯年男子。


    鄭百十看著這個鼻子都被打流血的孫子,頓時就樂出了聲。


    然後,屋裏的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他。鄭伯爺麵對如此多的目光臨危不亂,他笑容根本就沒變,反而還副非常高興的樣子道:


    “哎呀,我路上特別擔心汪大人被打成什麽樣了,就怕汪大人重傷,那可就是我朝的損失了。”


    “結果看汪大人雖然衣衫略有些淩亂狼狽,但人卻無甚大礙,就高興得樂出了聲。”


    鄭百十總結:“這可真是萬幸啊!”


    汪海欒邊用帕子捂著還在流血的鼻子,邊轉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對麵的鄭百十,可以確定,這個鄭伯爺是在幸災樂禍。


    汪侍郎擰起了眉。


    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得罪了這位新晉的鄭伯爺,但是,有點他可以確定。


    他非常、非常、討厭這個人。


    鄭百十看著汪侍郎還是臉笑容,如果他知道此時汪海欒在想什麽的話,定會說——


    巧了,老子也是這麽想的。


    第43章 操心第四十三天


    汪海欒和鄭百十對視, 一瞬間就確定了對方是討厭的人。不過這並不影響兩人不動聲色的若無其事。


    汪海欒收回目光之後就道:“總之,我懷疑毆打我的黑衣人當中有一個不超過十五歲的少年,那少年身上一股辛辣奇怪的味道, 不甚好聞甚至有些刺鼻。若是憑著這一點, 或許可以在五味街的乞丐或者打手之中找到那個少年。”


    “汪某認為這是針對汪某的尋釁甚至是報複,但汪某自認行得正坐得直,從未有過對不起天地良心之事。若汪某隻是一個幌子, 那群人的目標是朝中其他重臣,此事可就大了。所以,還請陳大人詳查。”


    陳威勝雖然隻是三品指揮使, 但作為護衛整個京城安全的京衛指揮使司最高統領, 尋常的一品二品官員見了他還要客氣幾分。不過汪海欒也算是陛下都誇讚過的能臣,此事雖然有幾分荒誕,但涉及到當朝二品官員,還是要好好查查的。他自然就點頭應諾。


    隻不過這時候旁邊站著的鄭百十又嗤了一聲,再次引來了全屋人的注視。


    陳威勝瞬間頭疼,這鄭伯爺是怎麽回事?怎麽總是在不該說話的時候說話, 不該發聲的時候發聲啊?


    汪海欒眯起眼, “鄭伯爺似乎對汪某的話有什麽意見?”


    鄭百十用鄉下人什麽都不懂的架勢撓了撓頭, 然後道:“意見是沒有什麽意見的。我就是覺得這不太可能是個針對其他重臣的陰謀吧。畢竟之前挨打的那些人周圍都有散落的小紙條什麽的, 上麵寫著這些人被打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汪侍郎, 那個、有沒有紙條啊?”


    此話一出, 在場的所有人都用鄭伯爺你是真勇士的眼神看著鄭百十。而一直都麵色淡定的汪海欒卻是猛地變色, 他想起這條上寫的那件他埋藏在心底許久甚至已經忘卻的、唯一讓他曾經夜不安枕心懷愧疚的事,臉上怒色一起。


    “不過是無稽之談!”


    “當年之事, 鄭伯爺不在京中,不明事實也就罷了。但此事事關她聲譽, 汪某不希望有人再提此事。”


    說完這話,汪海欒便站起身對陳威勝輕輕點頭,轉身告辭。


    從他疾行的腳步可以看出,此時在他心中必不平靜。


    而鄭百十注視著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從原本有些憨傻的笑容漸漸變為冷漠甚至嘲諷。


    在最該站出來護著她的時候退卻的人,有什麽資格再做出這種為她好的嘴臉。


    陳威勝走到鄭百十身邊想要跟他說說以後可不要如此不分場合的說話,卻被鄭百十臉上的表情給驚了一下。


    鄭百十注意到陳威勝,撇了撇嘴:“若是真沒有此事,他何必走的如此著急。”


    “老子是最疼妻子的人了,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種背信棄義的負心漢!”


    陳威勝心中一鬆,然後笑了一笑:“哈哈,看來鄭伯爺是性情中人啊。不過伯爺啊,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日後可不可這般隨意說話了。若是得罪了人,那可是得不償失的事情呀。”


    鄭百十就笑了起來:“哎,我剛剛就是嘴巴一禿嚕就沒忍住。多謝陳大哥提醒啊!以後我一定不亂說話!”


    陳威勝這才滿意。然後他安排人手去晟京府的府衙找人調查此事,並且勒令屬下在夜間巡遊的時候打起精神,才帶著點兒擔心地離開。


    此時京衛指揮使司也到了下職的時候,鄭伯爺在回府的路上心情非常好地買了一隻燒雞和一隻殺好的鮮雞,打算好好獎勵獎勵他那乖巧聰明漂亮的丫頭,順帶也警告一下那兩個出手了的小子最近這幾天皮子緊點,別到處亂跑招惹麻煩。


    然而當他進入伯府大門 的時候,卻有下仆神色有些激動和慌張的贏了上來:“伯爺,五殿下來了!”


    鄭百十愣了一下想到了五皇子謝瓊:“哦,今日五殿下又來了啊,這也快到晚膳時間了,讓五殿下留下來吃飯罷。”


    下仆卻道:“五殿下帶來了很多東西,夫人小姐和少爺們正等著您過去呢。”


    鄭百十一時間不明所以,下仆才道:“據說是大皇子托五殿下送來的謝禮。不過大小姐覺得送的東西太貴重了些,不大願意收。而大公子也是冷著臉說不要東西呢。”


    鄭百十這才想到六七天前在誠王府別苑發生的瘋馬事件。昨日調查的結果出來讓他都覺得好笑,什麽王府的家仆的被外族收買,想要害死大晟國最優秀的兩位皇子。真要是想害死兩位皇子,瘋馬這招可是半點都不夠狠的。畢竟就算被瘋馬給傷到了,最多就是斷腿兒缺胳膊殘疾而已,傷不得性命。但曆來繼承大統的人是不能有殘廢的,所以,事情就很明顯了。


    隻是當時六匹瘋馬各三匹襲擊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到時讓人難以分辨出來到底是誰動的手腳了。


    鄭百十因此在朝朝堂上還受到了永康帝的嘉獎,說他教子有方來著。但大皇子說的謝禮卻並沒有在第二日就送上門來,鄭百十還以為大皇子謝玉忘了這事兒呢,結果今日可算把東西送來了?


    鄭百十想著臉上就露出了幾分笑意,他是很欣賞謝玉那個小子的。那小子雖然平日裏不聲不響,對誰都一副溫和有禮的樣子。但是他一眼就能夠看出來,那小子的眼神和他家大小子的眼神是很像的,都是不好惹的狼崽子。而且,論起心思和計謀,他家老大還不一定是那小子的對手,所以他家的老大才會總看謝玉不順眼。


    能順眼的了嗎?在其他人都能被他忽悠的時候,謝玉偏偏不能。聰明人和聰明人之間,總是不那麽容易互相認同的。


    不過,日久見人心嘛。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時間長了,自然是能夠相互認可並且成為好友噠!


    鄭伯爺如此樂觀的想著,就走進了正廳。


    一進正廳鄭百十就看見了在正廳中間擺著的三口金色小箱子,還有小箱子旁邊的五口銀色小箱子。


    光是這八口箱子,就讓鄭伯爺被閃了一下眼。


    更別說這箱子裏裝東西了——


    三口金色的小箱子裏分別是一箱子瑩潤光潔的東珠、一箱子顏色各異的寶石、還有一箱子金燦燦的金元寶。顯然是給鄭一一做首飾和花用的謝禮。


    而五口銀色小箱子應該是給家裏其他人的。一口裏麵裝了幾本古籍醫術,王老爺子正拿著其中一本看的津津有味;第二口裏麵是一件金絲軟甲,光著看著鄭百十就喜歡;然後就是送給王月戎的一套金雀頭麵、送給鄭萬的十幾種罕見的毒藥麻藥藥粉;最後那口銀色箱子裏的東西一看就是給他家老大的,那是三粒純金的打造的非常細致雕著花紋的骰子。


    “哈哈,這些禮物真是太貴重了,而且一看大殿下就是用了心的啊。”鄭百十看著那骰子樂出了聲,對臭著一張臉的大兒子道:“你小時候不是一直說要弄個純金的骰子玩兒的嗎?你看,現在大殿下給你送過來了,你怎麽還這副表情?”


    鄭千簡直要對他親爹翻白眼了。


    這能樂得出來嗎?傻子都能夠看出來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那謝玉要是隻是單純的感謝救命之恩,送一一一箱子金子也就夠了,鄭萬當時也算是解了他的危急,再給鄭萬送上亂七八糟的藥粉也沒問題。


    但是!


    但是!!


    他鄭千當時救的是二皇子謝琿可不是他謝玉!按照謝玉和謝琿怎麽看都明爭暗鬥的關係,傻了才會給他送禮吧。


    可謝玉不光是給他送禮了,還給他爹他娘他曾外祖父都送禮了。甚至連大黑也得了個金馬墜!


    這要是正常,他鄭千能把那三個黃金骰子給吃下肚子裏去!


    鄭千心裏憋了一肚子的話,但是因為謝瓊在這裏他不好直說。隻能冷著臉表示拒絕收禮。


    不過謝瓊看著鄭千的樣子卻一點都不生氣,還忽然笑了起來。


    “大哥果然沒說錯。”


    鄭千皺眉:“什麽意思?”


    五皇子嘿嘿了兩聲。似乎有些得意自家大哥的未卜先知,他還翹了翹腳丫子。


    “大哥讓我把東西帶過來的時候就跟我說了,說一一姐姐或許會因為東西太貴重而不收禮,而千子哥你嘛……”


    鄭千揚眉:“我怎麽樣?”


    五皇子笑起來:“你可能因為大哥長得比你好,還比你聰明而不高興所以不收禮。”


    鄭千差點兒被氣的跳起來:“他放、呸!老子長得這麽好,他一個弱雞能和老子比?”而且比老子聰明這種話他也敢說,真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五皇子皺眉:“弱雞是什麽意思?病弱的雞嗎?”


    鄭一一一腳就踩在了她大哥的腳上,讓他不要再亂逼逼了。五皇子和謝玉都是君他們是臣,大不敬是要問罪的好吧。


    “弱雞就是……身體柔弱、基礎差的意思,不是什麽病弱的雞,五殿下理解錯啦。”鄭一一給鄭千找補:“我們家三兄妹小時候都會跟著父親鍛煉身體打打基礎,所以叫沒有打基礎的人都是‘弱基’。”


    五皇子哦了一聲:“那我大哥也不是弱基,他騎射武功雖然不如老二,但從小也是打基礎的。”


    鄭一一點頭。“自然是不弱的。”


    謝瓊這才滿意:“好啦,反正大哥已經預料到你們的反應啦。所以他也教了我應對的方法。”


    謝瓊先對著鄭一一:“這些東西一一姐你看著多,但對我大哥來說不值一提啦。他好歹也當了那麽多年的大皇子,私房還是有些的。而且他在宮裏也用不到,還不如送給一一姐姐玩兒。況且再怎麽說,我大哥的命都比這些值錢嘛。”


    鄭一一就無言以對了,不接就是表示謝玉的命不值這麽多錢,那不是在作死麽。而且,這些東西還不值一提,可見就算謝玉不是陛下最喜歡兒子,也不是普通權貴能比的豪富。


    謝瓊見鄭一一不說話了,吃掉手中最後一塊奶香糕,在轉頭看著鄭千,鄭千眯起眼,下意識就覺得謝瓊要跟他說的話不是什麽好話。


    然後他就聽到謝瓊笑嘻嘻地道:“我大哥說,這年頭如果有一窩香噴噴的雞在,想給雞拜年的黃鼠狼可多著呢。他一定是那些黃鼠狼裏最善良最好看的了,總比其他的又壞又醜的黃鼠狼好。”


    鄭千瞬間臉色就扭曲了。


    謝瓊聳聳肩膀:“我也不知道大哥為什麽讓我說這句話,什麽雞啊黃鼠狼的?不過大哥讓我轉達我就轉達咯。大哥說說完這話你就會收骰子了,你收嗎?”


    鄭千把牙齒磨得咯咯響,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那香噴噴的雞妹子,獰笑:“收!怎麽不收?送上門來的東西,哪有不要的道理?”


    嗬嗬,他們一家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一窩香噴噴的雞?


    很好,回頭就讓他們知道,還有一種叫做戰鬥雞的雞!


    謝瓊成功送出了禮物心情很好,鄭萬留他在伯府裏吃飯被他有些可惜的拒絕了。


    “我還要回去跟我大哥說這事兒呢。我幫他辦了事兒是有好處的!等下次出來咱們再一起研究啊!我自己做了個純金的三連袖箭,看 看能不能在裏麵放上你的毒粉。”


    鄭萬連連點頭,最終十分不舍的把人給送出去了。


    而等他回到大廳裏,就發現屋裏所有的下仆都出去了,然後他姐被全家人給團團圍住。就連一向不怎麽願意管事的增外祖,也都放下了書坐在他姐旁邊。


    鄭萬:“???”


    鄭萬進屋:“幹嘛都看著我姐啊?”


    鄭一一被前後左右給圍了個結實,表情正僵硬著不知該怎麽轉移話題。鄭萬這麽一說話,她就趕緊附和:


    “對啊,都圍著我幹嘛啊?你們這樣我很慌的啊。”


    王月戎坐在左邊喝著茶沒說話,鄭百十坐在右邊露出了有些糾結的表情。


    王老爺子突然道:“皇家的媳婦兒不好當啊。”


    鄭千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他就算是長得最好看的黃鼠狼,我也不許他來咱們家拜年!!”


    鄭一一並不傻,她看著仿佛炸毛了的大哥,終於輕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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