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悅:我不是劍修。


    紀玉書:我求求你們閉嘴吧,我以後再也不和劍修搭夥了,也不跟劍修打了,放過我一個妖修吧。


    第67章


    兩句話的工夫,殷梓劍身上的冰霜漸漸多了起來,隱隱有了些規模。


    紀玉書已經盯著那劍上的冰霜看了一陣,神色愈發晦暗不明:“以劍氣化五行,你學過聽雨閣的驚雷起?”


    殷梓本人聽著這話比紀玉書還詫異:“原來這就是聽雨閣的驚雷起?不愧是鍾桀魔祖留下的功法,現學現用還挺困難的,要想做出足夠抵消文師叔火焰的量大概是一時半會兒做不成,不過總比沒有好。”


    “現學現用?”紀玉書的目光移動到了殷梓臉上,“所以你剛才隱蔽身形的那一下,是在模仿我的招式?”


    殷梓嗤笑:“我是沒想到紀護法看不穿自己的招數,白白浪費了我準備的後手。”


    “後生可畏。”紀玉書點了點頭,稱讚了一句,隻語調愈發涼了起來,“若不是風主並不想要你的命,我真的很想趁著現在你還沒長起來,把你殺死在這裏。”


    殷梓聽著對麵放狠話聽了一路,甚至有些厭倦了,她側頭看了看其他人,發現他們自覺地在四周圍成了一圈,大概是預備著防止她逃跑:“紀護法這話今天說了太多次了,我開始好奇紀護法究竟打算怎麽打敗我了。”


    紀玉書漆黑的瞳孔猛然間向著豎直方向擴張,碧綠色的鱗片從眼眶周圍生了出來。殷梓右手動了動,活動了一下手心。這把劍的劍柄是中空的,她剛剛凝結冰霜的空檔,悄悄塞進去了一片先前斬斷紀玉書手臂的時候刮下的鱗片。


    鱗片在毒液中融化的細碎聲響正透過劍柄傳出,殷梓稍稍退了兩步,安靜地等待著。她聽花重說過,融化過妖獸身體一部分的毒,總是更容易被妖獸吸入體內,效果也總是更好一些。


    文悅手中的劍灼熱氣息更甚,她抬起了劍,劍氣充盈,幾乎與殷梓劍身的劍氣同時成型,幾乎凝聚成了實體——


    “原來有這麽多人已經來了。”清朗的聲音從上方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我還以為我會是最先到的。”


    ——誰都沒有發現居然有人無聲無息地到了這麽近的地方,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猛然一驚,後脊發冷。


    仰起頭的時候,一隻體型巨大的白色巨鷹正從高空中緩緩下降,青年散著的長發在風中揚起,他閉著眼睛站在巨鷹背上,向著殷梓的方向微微地笑:“師姐,你們終於出來了,我來接你們了。”


    殷梓看著花重自巨鷹背上踏空而下,一直走到自己身邊。她微微地笑了起來:“重兒來了……你看著沒事。清堯師叔先回玄山了,不用擔心。”


    “我沒事,甘師兄和陸師兄帶我出來了。”花重點了點頭,簡短地說道,“我一直在望花澗等你們回來。”


    殷梓沒想到花重這些年居然一直呆在魔道那邊,稍稍一愣,下意識地感知了一下花重的靈氣,卻發覺他身上並沒有魔氣,不止如此,甚至她連金丹的氣息都找不到,自然也並不是晉升到了元嬰。殷梓一時居然捉摸不透花重現在究竟是什麽狀態。


    花重脾氣倒是沒變,一如既往地溫溫和和,和善地跟另外兩邊商量:“這邊是纏身獄的紀護法,和聽雨閣的文夫人對麽?我和師姐久別重逢,自然是要敘敘舊的,希望二位能稍微體恤一下,有事情找師姐的話稍等幾天,怎麽樣?”


    紀玉書眼角的鱗片在花重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褪了回去,他慢吞吞地收起了爪子和尾巴,遠遠地看著花重:“花主就這麽肯定我們一定會同意麽?”


    “我隻是禮貌地問一問。”花重太久沒出門和外人正經說話,對於這種陰陽怪氣的回答有些猝不及防,低聲嘟囔著補了一句,“不是真的在征求你的意見,你不用回答的。”


    紀玉書:……


    “好久不見,紀護法。”白鷹背上另外一人也終於落到了花重旁側,“我想紀護法是會同意的,畢竟纏身獄大多數人現在應該正在圍攻空蟬寺,要是這個節骨眼兒上與望花澗翻臉的話,大概風主並不會很高興。”


    “……”紀玉書眯起了眼睛,“顏護法,哦,不對,顏姑娘現在已經不是護法了,花主與顏姑娘平日裏深居簡出,我倒是看不出你們對纏身獄的動向如此了解。”


    “沒辦法,畢竟我望花澗的人還是醫者仁心。”花重讚同地點了點頭,“前幾日有人救回來空蟬寺幾位重傷的大師,所以聽說了這件事情,我原先不太確定,看來是真的了?”


    紀玉書實在不擅長應對這種刀槍不進的,一時無話,愣是安靜了片刻。


    花重倒是難得對這場談話感覺良好,甚至還想再聊兩句:“聽說你們甚至拿不出足夠的人手來,不得已隻能答應跟聽雨閣和解,是真的麽?”


    紀玉書:……


    “前些天在鳳凰山和玄山遭遇,僵持不下的時候被鳳凰世家偷襲,以至於折損了數十個金丹,這也是真的?”


    “花主。”紀玉書深吸了一口氣,意識到用沉默來對付花重不是解決之道,“要是我一定要現在帶走殷梓,花主會阻攔麽?”


    “當然會阻止。”花重因為紀玉書不願意正麵回答而稍微有些失望,他搖了搖頭,“不過我以為你們會考慮給望花澗一個麵子呢,畢竟——”


    他微微地笑了起來,甚至露出了兩顆牙齒:“應該沒有人喜歡在這麽空曠的地方,為難我們毒修。”


    紀玉書和文悅臉色都沉了沉,兩人的目光在花重臉上轉了一圈,終於確信了花重並不是在開玩笑。


    “花主看上去果真並不打算再商量?”


    花重閉著眼睛側過頭:“紀護法覺得該商量什麽。”


    紀玉書轉頭看向了文悅期待她開口說點什麽,卻發現文悅已經收起了劍,插回了劍鞘裏。文悅察覺到紀玉書的目光,微微抬了抬眉毛:“雷主有令,不與望花澗為敵。”


    紀玉書嗤了一聲:“雷主就如此害怕望花澗?”


    “雷主說過,‘我不希望以後受個傷自己可憐巴巴地窩著熬過去’。”文悅語調毫無起伏地重複著雷主班舒的台詞,“還望紀護法體諒。”


    紀玉書深吸一口氣,意識到今天大勢已去,他花了點力氣才勉強維持住了表情:“既然花主堅持,那我也不勉強,殷姑娘,改日再會。”


    殷梓收了劍,揮著手送別了纏身獄和聽雨閣的人。


    一行人終於回到了地麵上,花重習慣性地牽住了殷梓的袖子,一邊向著城內走一邊側頭聽了聽:“西晉似乎有人聲了,大陣看來已經解開,四師弟他……還好麽?”


    “現在暈過去了。”殷梓垂了垂眼睛,“大概不太好。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地宮內殿的時間極其混亂,內側流速也與外側不同。甘師兄和陸師兄把我帶出地宮的時候,靖陽城已經破了有幾日了。”花重回憶了一陣,“倒海塔的弟子們回憶說是,魔境入口突然大開,數千魔修從內側殺過來,正道毫無準備,幾乎立刻潰散。玄山那邊清流師叔身受重傷,與大家失散,大半個月之後才被五師弟拖回到玄山,而原本也在那院子的二師兄……下落不明,前些日子才查明是被纏身獄擄過去了。”


    殷梓聽到自己後槽牙互碾發出的聲響。


    顏思思看花重停了下來,似乎不知道怎麽繼續,於是熟練地接過了話茬:“按照我們後來拿到的消息,纏身獄在攻下靖陽之後花了幾日查到了新的消息,重新集結人馬,向著安城去了。不過就在他們快要到達安城的時候,西晉這個大陣驟然啟動,把魔修們擠出了西晉之外,自那天之後,外人再也沒能進去。”


    “我記得四師弟是師姐早些年做任務的時候救回來,帶去絕影峰的。”花重低聲問了一句,“師姐知道他是西晉王族麽?”


    殷梓沉默了一陣,抬眼看了看周圍:“我救他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在這附近,那時候追殺他的都是禁軍,而青洲他當時……穿著太子製式的衣服。”


    花重點了點頭,倒也沒再問為什麽殷梓在玄山的時候沒有稟報這件事情:“那師姐,你們被困在地宮中這七年,過得可艱難?父親他還好麽?”


    殷梓一時有些語塞,她稍稍咬了咬嘴唇,才終於開了口:“沒有七年。”


    “什麽?”


    “我們在那地宮深處,隻過去了七天。”殷梓閉了閉眼睛,“老三,抱歉,我回來晚了。”


    “……”花重因為震驚而沉默了片刻,“不,師姐沒有做錯什麽。七年……七年其實也並不太長。”


    殷梓咽了口唾沫:“重兒這七年,過得艱難麽?”


    “那倒沒有。”花重歪著腦袋想了想,“當時靖陽一片混亂,我沒能找到玄山的人,陸師兄急著回去看長劍門的狀況,我就隻能跟著甘師兄去了一趟倒海塔。甘師兄說,倒海塔有很多人想見我。”


    殷梓皺起了眉毛,想起來了在望花澗聽到的事情,一時沒答話。就這麽走了一段,先前商晏他們所在的小屋就到了眼前。


    甫一走近,在屋子周圍亂竄雜亂的靈氣迎麵而來,殷梓目光一凜,兩步衝了過去,推開房門,看到唐青洲躺在商晏身邊,身體蜷縮成一團,臉色慘白,虛汗不住地向外流。商晏手指飛快地奏著樂聲,想要借由樂聲的共鳴引導他的靈氣,可惜收效甚微。


    “師叔停手吧,引導靈氣對現在的四師弟而言已經沒有用了。”花重跟在殷梓身後走了進來,稍稍側頭感知了一下,“他的金丹碎了。”


    作者有話說:


    青洲:三師兄你終於來了。(露出病人看到醫生的淚水)


    紀玉書:不要劍修不要劍修,我一個妖修受不了他們劍修了。


    花重:紀護法,你點的妖修上線了。


    紀玉書:……


    花重:紀護法?


    紀玉書:告辭。


    第68章


    金丹碎了,那是致命的傷,當然不是靠著引導靈氣就可以挽回的。


    商晏並不是沒發現唐青洲的金丹已經碎了,也不是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他一手托著唐青洲的脖子,不讓他口中湧出鮮血堵住鼻子,另一手依然沒有放開星盤,繼續奏響著樂聲。


    唐青洲坐在那龍椅上硬生生耗了七年,終究也隻是靠著意誌堪堪扛到了他們回來,等到他明白自己可以休息的時候,就再也無法支撐下去了。


    殷梓站在門口看著唐青洲毫無血色的麵孔,她想上前去摸摸他的腦袋,可是腳步像是定住了一樣,一步都沒能邁出去。


    “師叔,你應該明白的,他全部的修為和靈氣都依賴金丹來運轉,金丹碎了的話,單是引導靈氣是沒有用的。”花重在唐青洲身邊坐了下來,伸手摸索了一陣,握住了唐青洲的手腕,探了探他經脈的狀況,“現在體內的靈氣也已經徹底紊亂了,師叔住手吧,除了立刻給他換一顆以同樣的功法結成的金丹之外,不可能還要其他辦法能夠救四師弟了。”


    “重兒。”殷梓的聲音很慢,像是說得很艱難,“既然如此,有沒有辦法緩解他的疼痛喚醒他,讓我們自己跟他呆一會兒?我想跟他說一聲,我們回來接他了。”


    “嗯?”花重聽到殷梓的聲音回過頭,另一隻手剛好從儲物袋裏摸索出了什麽東西,握在手心裏,“師姐想現在跟四師弟呆一會兒麽?也不是不行,就是時間有點緊,不如一會兒等四師弟醒過來再說吧?”


    商晏的樂聲戛然而止。


    殷梓目不轉睛地看著花重手裏握著的那顆金色的珠子,覺得腦子有點嗡嗡作響,幾乎懷疑自己因為悲痛過度而出現了什麽幻覺:“……這是,什麽東西?”


    “金丹,我的。”花重提到這句的時候,語調裏隱隱還有些壓不住的委屈,“我當初一到倒海塔,他們就把我金丹挖出來了——我修煉了好多年才有的金丹,他們都沒讓我留著,說這東西留著以後隻是白白占丹田的地方,直接就挖出來了。”


    殷梓倒不是第一次看到被挖出來的金丹,過去在易家的時候,她是見過有金丹期的長老過世的時候把金丹取出來單獨下葬的。但是這絕對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活著拿著自己的金丹玩:“你……你的金丹?”


    花重另一隻手已經解開了唐青洲的腰帶,把丹田的位置空了出來,伸手開始結陣:“是啊。師姐,你們的靈氣有些過重了,先到門外等一會兒吧,我給師弟換上金丹再喊你們——不過我七年前也就剛剛結出金丹不久,修為比他還低一點,師弟換完估計修為得退回去十來年。”


    殷梓稍作遲疑,隱約有些不放心:“你失去這顆金丹,會怎麽樣?”


    花重認真思量了片刻:“失去這一顆的話,我就隻剩下一顆金丹了。”


    “……?”殷梓覺得自己應該是沒聽明白。


    “少主這兩年閑得無聊,因為覺得先前那顆金丹把玩起來不夠圓潤,於是又在體外以同樣的法子結了一顆比較圓潤的金丹。”顏思思好心地解釋了一句,“聖人,殷姑娘,我們先出去吧。”


    殷梓出門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步子有點虛浮。


    “晏聖人,我還沒有謝過您。”顏思思站到屋簷下,認真地對著商晏作揖,“謝您當初提點我去望花澗的恩情。”


    商晏稍稍回神,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麽事情:“我當初讓你去找花主韶公子,可惜花主這些年與我們一道被困於地宮,大概是沒有回望花澗的。而且我總覺得顏護……姑娘現在的氣息似乎也並不全然是人,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很想聽聽你這一路的見聞。”


    “我那時候並沒有人樣,一路遭遇過幾次誤以為我是妖獸想要獵殺的人,再加上那時候纏身獄圍攻正道,到處都一片混亂,到望花澗的時候狀況極差,差不多半死。”顏思思的語調倒是很平靜,像是回憶著什麽很平凡的事情,“望花澗的花主當時並不在,不過醫修們極力收留了我。”


    殷梓有些詫異:“望花澗的毒……醫修們果真醫者仁心。”


    “那倒也是不全是。”顏思思想了想,“他們說沒見過這情況,實在是太好奇了,隻要我肯每天讓他們診治三個時辰,他們就願意給我提供各種便利和庇護,讓我呆在望花澗。”


    殷梓:“……”


    “大約過了五個月,戰事開始向著望花澗一帶蔓延的時候,望花澗的毒修們開始慌亂起來,也就在那個節骨眼兒上,倒海塔的人把少主送回來了。”顏思思嘴角無意識地掛上了一點笑意,“望花澗內門爭相迎少主入內,但是外門有些毒修看不上少主,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少主回來的時候帶了一男一女兩個半大的孩子,他們給那兩個孩子送去了帶毒的點心。”


    殷梓臉上的笑意頓時就淡了。


    “那兩個孩子沒什麽戒心,直接吃了。那個女孩子吃完沒什麽反應,倒是那個男孩子……”顏思思歎了口氣,花了一會兒工夫想了一個不那麽激烈的措辭,“上吐下瀉,腹痛不止,最後氣恨之下循著那毒的氣味,直接找上了下毒的人,把那人也吃了。”


    殷梓愣了一下:“那毒,不致命?”


    “自然是致命的。”顏思思比劃了一下,“少主知道之後除了派人懲治了其他參與的人之外,也隻說了一句讓我們留神那個男孩,不是什麽善茬。說是之前他還在當樹神的時候,失控吞噬過一整個城的人,讓大家不要輕易招惹他。”


    殷梓立刻明白了這兩個孩子是誰:“是從安城地宮帶出來的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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