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琰琰又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麵上寫了個“一”。


    薑琰琰說:“這女人有個情郎,這情郎已婚,兩人不倫之戀,這女人盼著這情郎娶她。”


    說完又寫了個“二”。


    薑琰琰又說:“但這女人家境不好,做的是邊緣行當,文化教育程度不高,還在識字階段,大皇宮裏的姑娘吹拉彈唱連快板都會,所以應該不是,我覺得,應該是河西窯子那一片的女人。”


    繼而寫“三”。


    “所以我覺得,這女人最開始說,你救我出來是垂憐我,為什麽不要我,應該是這個男人曾經為這女人贖過身,所以是救了她,至於為什麽不要她?拋棄了?不理她?還是被正妻發現了,都有可能。”


    曹獻廷皺眉,指著第三點:“這是怎麽得出來的?”


    薑琰琰指著“一”和“二”:“從一二兩點推出來的。”


    “那一二兩點又是什麽來著?”


    薑琰琰語塞,看著曹獻廷:“感覺我白說了。”


    曹獻廷搓著手:“我不懂歸不懂,你懂就行了,咱下一步做什麽?”


    “咱去趟河西窯子吧。”


    曹獻廷搖頭:“我婆娘知道了,得打死我。”


    “這是正事兒。”薑琰琰正色說,“要麽,你裝嫖.客,一個人去,要麽,你裝作倒爺,把我賣進去,你選一個。”


    曹獻廷倒是想選第二個啊,他敢嘛他,別說聞東這尊大佛護著薑琰琰,光是薑多壽這個護孫女狂魔,就夠他喝一壺了。


    “你不能差使靈獸嗎?隨便選個長得好看的,幻化成人形,扮成帥哥美女混進去,咱倆都不用冒險。”


    薑琰琰把布袋子往肩上一挎,起身就說:“行啊,我出馬的那些靈獸最喜歡吃活人,你給我抓一個童男一個童女,讓他們幻化成啥樣都行。”


    曹獻廷趕緊抓著薑琰琰的布袋子勸:“我去,我去還不行嘛。”


    曹獻廷主管長沙東北的長沙縣,河西去得不多,但還是得喬裝打扮一番,找了個帽子店,買了一頂多拉帽,曹獻廷選了個便宜的往頭上戴,還問薑琰琰:“瞧瞧,和聞先生的那頂像不像。”


    薑琰琰瞟了一眼,像是真像,可薑琰琰就是不大喜歡曹獻廷時常把聞東掛在嘴邊,明明是自己在幫著他大熱天的跑來跑去忙活,怎麽曹獻廷心裏頭總想著那位不曾露過幾次麵的半神?


    “不像,醜死了。”


    曹獻廷嘻嘻笑:“那我就買它了。”


    曹獻廷買完帽子,又讓徒弟小林從家裏取了件袍子來,大男人也不講究,躲在巷子裏,用竹簍子一遮就換好的,在薑琰琰麵前進行的三百六十度的展示。


    “怎麽樣?”


    薑琰琰點頭:“看起來是挺嫖的。”又說,“你去河西窯子主要打聽三件事兒,第一,最近有沒有失蹤人口,第二,之前有沒有窯姐要贖身,第三,有沒有窯姐之前總是喜歡外跑的,總之,就是有私奔啊私會的苗頭的。”


    曹獻廷:“你不去?”


    薑琰琰:“我還有事,晚上咱們還是茶館見。”


    薑琰琰小手一抖,抖出兩三隻通靈蟻,通靈蟻順著曹獻廷的鞋梆子往上爬,藏進了曹獻廷的褲管裏,曹獻廷正和薑琰琰說話呢,也沒在意。


    薑琰琰看著曹獻廷離開的背影,有通靈蟻跟著,萬一曹獻廷在窯子裏出了事,她也能照顧。


    讓曹獻廷去查人的事兒,薑琰琰得去查查這蠱的事兒。


    這蠱蟲既然可以在水裏存活,便屬水生蠱,這類蠱蟲的蟲卵得在流水裏滋養著,有蠱必有卵,薑琰琰要探蠱蟲的來處,免不了要探水路。


    薑琰琰特意帶了新鮮的雞血石給鯰魚精,鯰魚精還算是個聽話的,乖乖地待在水溝裏,哪也沒去。


    聞東身上至陽的氣息壓抑得鯰魚精一整天都喘不過氣,吃下薑琰琰的雞血石,果然覺得通暢了一些,同樣是陽性的物什,雞血石溫和滋補,是修道必備良藥。


    薑琰琰看著水下的鯰魚精慢慢恢複,麵相慢慢隱現出人臉,直言道:“我之前說過,我若有事兒,你必得應允,這事兒今日就來了,你修煉多載,想來有不少子孫後代,今日帶著你的子孫,替我探一個地方,今日事兒畢,你我互不相欠,以後,你見我也不用叫恩人。”


    鯰魚精在神識裏回:“恩人言重了。”


    薑琰琰又說:“湘江水係繁多,我要你尋一個這樣的東西。”薑琰琰舉手比劃,胳膊肘伸得老長,“一個像女人頭發一團黑色水藻,那叫婆生丁,上麵附有芝麻粒大小的白色顆粒,那是蠱蟲卵,這類邪物,需得有流水滋養,死水都不行,懂了?”


    鯰魚精翻了個身,示意明白了。


    “那就去尋吧。”


    鯰魚精掀起層層漣漪,半盞茶的功夫,湘江上突然翻滾起層層水波,由南及北,一路襲來,沿江的漁民紛紛探頭。


    鯰魚精辦事效率奇高,薑琰琰站在樹下才等了不過半個時辰,鯰魚精就回來了。


    “河西一間茅草屋旁,有半仙說的東西。”鯰魚精在神識裏說完,又道,“不過族類去的時候,隻看到了婆生丁,上麵的蠱蟲卵已經變色了,不是白色,成了棕褐色,不知道是不是……。”


    “我知道了。”薑琰琰點頭,蠱蟲卵變成棕褐色,那就是已經死了,養蠱人視卵如命,看來是已經廢棄了,而且沒帶走這些寶貝。


    走的時候如此唐突慌亂嗎?


    蟲卵死了,可不代表屋內沒蠱,這事兒有些棘手。


    萬物相生相克,薑琰琰不怕別的,就怕蟲子,而且不太扛毒。


    薑多壽對抗蠱也是一般,不過,薑琰琰倒是知道,有人克蟲子。


    ***


    濱江小洋樓。


    “地方在哪兒?”聞東問。


    薑琰琰答:“河西邊上的一間草屋。”


    “婆生丁?”聞東微微蹙眉。


    “嗯。”薑琰琰點頭,“這種養蠱的方法邪門得很,損耗還大,先得把一個貌美的女人扒光了,皮膚上種上剛從婆生丁出了芽的蠱蟲卵,養在一個大缸裏,缸口罩上一個蓋子,蓋子中間有個洞,剛好露個頭讓人呼吸,蓋上還帶鎖,防止女人逃出來,養蠱人每天會用新鮮的禽類血喂養女人,除此之外,什麽也不給吃的,蟲卵慢慢開始孵化,吸取宿主身上的營養,不同的女人,滋養出的蠱蟲還不一樣。”


    “嗯?”聞東示意薑琰琰繼續說下去。


    薑琰琰想了想:“我們薑家不怎麽研究這個,和西南那邊的交道也少,大概就是,怨念越大,蠱蟲越烈吧。”


    聞東笑了:“你竟然……怕蟲子。”


    薑琰琰恨不得一腳踩在聞東的腳背上:“我一個女孩子,怕個蟲子怎麽了?”


    “我幫你,似乎沒什麽好處啊,而且那草屋荒廢了,也抓不到人,你還不如隨了曹獻廷抓緊去查這女人的身份。”聞東正喝茶,手邊的鐵觀音慢慢浸潤出紅色的茶漿,很好看。


    薑琰琰腳尖在木地板上慢慢畫著圓:“那女人的事兒,我也在查,這份功德我是吃定了,但是這養蠱作亂,禍害長沙百姓的事兒,若是能破解了,這份功德,怎麽著,也得比我那份大吧。”


    聞東眉頭一動。


    薑琰琰又說:“我上次看過半神的功德輪了,百年時間隻剩下半年了,半神還有那麽多功德沒攢滿,半神還有得挑?”


    聞東抿了口茶:“看來,上次在水溝邊上,你還是沒學會怎麽好好和我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注:《黑奴義俠光複記》是根據《湯姆叔叔的小屋》改編的川劇,而不是曹獻廷說的姓湯的叔叔的家,大家不要信他,這個大騙子……


    第13章


    聞東尋思,論年齡,薑琰琰得喊他老祖宗了,開口閉口還敢威脅自己?更何況,自己功德沒攢滿那是有原因的,誰沒點特殊情況?


    薑琰琰膽子也大,補上一句:“肉渣再小也是肉,我也是從擔心半神的角度出發,等半神飛升了,我定然天天燒最好的香火供奉,給半神打個金身,四處歌頌半神為民除害的故事。”薑琰琰說完,眉眼彎彎,月牙兒似的眼縫下,露出兩排小白牙,笑得燦爛無比。


    擔心?香火?金身?為民除害?


    聞東信鬼都不信她。


    小洋樓管事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來,指著門口就道:“對,先生就住這間屋子,師傅您稍等,我去問問。”


    “聞先生,您要的照相師傅……。”管事的看到門口站著一個叉腰昂頭的小姑娘,語頓,探頭又問,“先生,照相的來了,可否方便?”


    這事昨日聞東問過,管事的今天就把人喊來了。


    聞東點頭,示意帶人進來,阿毳興奮得很,他沒見過這洋玩意,左看右看,怎麽也不信那黑匣子能把人像給一模一樣地給刻進去。


    聞東朝著薑琰琰招手:“你也來照一張相。”


    薑琰琰搖頭,城裏頭的人說,這照相是件稀罕事兒,一家人去照相,和過年差不多,紅棉襖,新衣裳,怎麽華麗怎麽來,怎麽顯闊怎麽穿,她今日就穿了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褂子,不合適,這真不合適。


    “好玩呢,過來吧。”聞東這個半神,活了上千年,最大的優點就是與時俱進,漢服唐裝馬靴多拉帽,什麽流行他穿什麽。


    至於照相,他總有預感,這一百年必定能飛升,便想在飛升之前,留下些什麽,照片就是極好的東西,多照幾張,洗出來,給阿毳一張,讓他帶回東北長白山炫耀。


    之後凡人要給他塑金身,也能有個模子,就照著他這張英俊偉岸的臉塑,塑歪了他可連香火都不收。


    聞東坐得端端正正的,對麵的相機已經擺好,三腳架上一個大木箱子,照相師傅鑽進箱子後頭的黑布,朝著聞東做手勢。


    薑琰琰抓緊問了一句:“蠱蟲的事兒?”


    聞東舒展嘴角,擺出個微笑,輕聲對薑琰琰說:“我幫你就是了。”


    哢嚓一聲。


    薑琰琰哭笑不得:“我還沒擺好姿勢呢。”


    照相師傅笑眯眯的:“沒事,我看好著呢,小姑娘長得好看,怎麽都好看。”


    江邊,波瀾粼粼。


    薑琰琰蹲在菖蒲叢邊上,江邊菖蒲又長又盛,薑琰琰身子小小的,遮掩得連衣角都看不到,薑琰琰小心謹慎,一轉頭看到聞東挺著脊梁骨站著直直的,就忍不住去拽他。


    “咱稍微有點幹活的樣子。”薑琰琰的腦袋仰了個九十度,吃力地看著聞東,“你個子又高,背還挺得這麽直,我站在河對岸都能看見你。”


    聞東順從地屈下身子,手掌照著薑琰琰的後腦勺溫柔地摸了一下,薑琰琰回眸,震驚得瞳仁大了一圈。


    聞東笑:“半神摸頭,百蠱不侵。”說完指著坡下的茅草屋,“去吧,幹死他。”


    不是!不是說好一起上的嗎?誰要你摸頭啊。


    茅草屋裏,忽而有了動靜,有人從裏麵開門出來,薑琰琰不禁提了個心眼。


    出來的人,竟然是杜秋明,還有身後的小徒弟二狗。


    杜秋明叉著腰站在江邊,江水拍打著腳下的砂石,一層一層的波瀾往上湧,杜秋明皺眉,對著江水醒了把鼻涕,甩手抖了兩下,瞧著拇指上黏稠晶瑩甩脫不開的液體,回頭看見二狗站在邊上,順手在二狗的肩頭摸了一把,拍拍他說:“撲了個空,咱走吧。”


    杜秋明這家夥怎麽會在這兒?


    薑琰琰也不著急,等著杜秋明走遠了,順著坡地一滑,從茅草屋後頭的窗戶口看了一眼,裏頭沒人,她貼著牆麵蹭到門邊,轉身進屋。


    屋內一副蕭條模樣,單就中間放著一張桌子,桌上蒙了層灰,板凳上落滿塵土,像是沒人用過,除此之外,便沒什麽起眼的東西。


    這是湘江邊上的一處拐角,湘江順著茅草屋的北邊奔流入了長江。


    按八卦講,北邊是坎宮,屬陰。


    住宅北邊玄武位,也屬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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