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們隻有兩步可走了,一是要盡快給清蕪丫頭定下一門親事,待清芷的婚事辦完,立刻也給清蕪辦了,才能讓眾人住口不提。否則時日久了,張家潑的汙水就再難洗淨了。清蕪的一輩子,就真的毀了!”顧老夫人道。


    顧侯和李氏都點了頭,顧澈想要說些什麽,抬頭看著顧清蕪靜默的身形,又生生忍住了。


    “另一件,我也實在是難以下此決心,若不是今日之事,讓我徹底明白張家所想,張夫人所想……”顧老夫人垂著眼皮兒,慢悠悠的說道。


    顧侯和李氏互望一眼,一下子都明白過來。


    “清芷的胎,不能留了。”


    第6章


    顧清蕪這回是真病了,從祠堂出來,曉月握著她的手,就覺得冰冷異常。待回了明月閣,除下了帷帽,發現她的雙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曉月一試她的額頭,不由驚叫一聲:“好燙,姑娘這是發燒了!”


    她把顧清蕪扶到羅漢床上坐下,又趕緊吩咐人去請大夫過來。


    “姑娘先喝口水。”


    顧清蕪目光呆滯,就著曉月手裏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後就扭過頭去不肯再喝。


    曉月當她鬧脾氣,好言勸道:“姑娘,再喝一口潤潤,出去大半天功夫,祠堂裏也沒個茶水。”


    提起祠堂,顧清蕪顫了一下。


    眼前仿佛又出現老夫人垂著眼皮兒,緩緩把那句話說出來的樣子。祠堂非年節祭祀一般是不開的,屋簷高聳端肅,內裏常年陰沉冷暗,縈繞著經久不散的香火味兒。祖宗們的牌位一層層的碼放齊整,居高臨下般看著他們的後人,聽著他們的祝禱,或者懺悔


    以前,他們從來不曾給過後人任何回應。


    可是今日,顧清蕪莫名的就覺得,老夫人那些話,分明是那些可怖的牌位借著她的嘴說出來的,冰冷無情,而且不容反駁。


    顧清蕪捂住臉,大顆大顆的眼淚從指縫裏滲出來,她整個人都在抖,可是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曉月嚇得不行,剛想拿手去撫她的後背,卻看見肩膀上滲出來的血跡。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得一疊聲的急道:“姑娘這是怎麽了,肩上這是怎麽傷的?可是受了委屈?是侯爺,還是老夫人責罰姑娘了?快讓婢子看看傷的如何了?”


    顧清蕪的眸光散亂,穿透曉月看向了不知何處,聲音悶悶的:“老太太說,二妹妹的胎不能留了。”


    曉月一愣,半天才柔聲勸慰道:“這,這是二姑娘咎由自取,她害的姑娘被退親,姑娘怎麽還為她哭呢?”


    顧清蕪搖了搖頭,茫然道:“我不知道自己為誰哭。”


    曉月歎了口氣,道:“婢子知道姑娘心善,二姑娘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姊妹,若是姑娘心裏實在難受,不如,不如再求一求老夫人,估計老夫人也是氣頭上說的話,當不得真的。”


    “你不懂,這不是氣話,這是張家的意思,張夫人雖然答應娶二妹妹,但是張鈺,他是有官位的人,讓人參上一本德行不檢,他的仕途會受到很大影響。昨日張夫人必是回府後想明白了這一點,她斷不能容下這個孩子的。所以今日一早流言才會傳遍整個京城。”


    “姑娘的意思,張夫人是怕自己動手會傷了母子情份,所以她才散播流言,往侯府身上潑髒水,逼迫顧家替她了解此事?”曉月是個聰明剔透的,立馬明白過來。


    顧清蕪點了點頭,昨日的妥協並沒有完全結束這件事,張夫人既然答應了娶顧清芷,再報複顧家,那實在不明智,就算她氣不過,國公爺也會攔著她。如今張國公府顯然沒有這麽做,那麽原因隻有一個,顧侯府想把損失降到最低,張國公府也是一樣。


    兩家人回去仔細琢磨就知道,這件事後續如何,牽扯的關係後果眾多。


    如果顧清芷就這麽嫁過去,她未婚先孕,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回頭孩子生下來,整個京城都會知曉,退親不是因為顧清蕪犯了錯,顧家再說出顧清蕪這個名聲甚佳的嫡女,是被庶妹所害的事實,又有王氏這個證人在,有意結親的人家找她一打聽就知道了。再者哪個大家族裏沒有這樣的事情?張家就沒有責任嗎?


    而張家現在為了張鈺的前程,廣散流言,逼顧家了結顧清芷的孩子,那麽此後對此事的揣測就隻落在顧清蕪一人身上。張鈺的前程無礙,顧家姑娘們的名聲不會比現在更壞,最後唯一吃了虧還完全不能反抗的,隻有顧清蕪一人。


    所以老夫人才會說,讓顧清蕪馬上定親,否則她就完全沒有機會了。


    這些事情一旦想透了,心裏的寒涼就止不住的往上泛起,把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顧清蕪才剛剛十六歲,她是顧侯府的嫡出大姑娘,千嬌萬寵集於一身,顧侯府的長輩們一向治家甚嚴,別家後宅的那些傳聞,對於她一直都像是話本小說的故事一樣,當不得真,也沒入過心。


    她的人生一帆風順的,可是暗藏的大浪一下子就打破了她所有的順遂。


    原來顧侯府和那些人家一樣,會有後院不寧,會有陰謀詭計,而且她即便是嫡出的大小姐,這些風浪打過來的時候,她一樣可以被妥協,被犧牲,被放棄。


    李氏不多時也來了,她是從顧澈那邊過來,大夫先給顧澈看了傷,然後又趕緊來明月閣。


    大夫瞧了顧清蕪麵色,心裏就連道不好,趕忙切了脈,然後開藥方讓下人去抓藥。一麵囑咐李氏好生看顧。


    到了夜間,顧清蕪燒的更厲害了。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睜著眼也不認得人。李氏嚇壞了,看了她一夜,不想,到了第二日燒沒退不說,人也醒不過來。


    短短的兩日功夫,原本要辦喜事的顧府一派愁雲慘霧。


    李氏就在明月閣裏守在顧清蕪身邊,她平素的慈和全然不見,發了狠,吩咐嬤嬤不必再審,和柳姨娘有牽扯的下人直接打發到莊子上做苦役,又讓人把落胎藥給顧清芷灌下去。即便如此猶不解恨,使人扒了柳姨娘的衣服,日日拿沾了鹽水的鞭子抽打。


    又過了幾日,顧清蕪的病絲毫沒有好轉,人雖醒了,但是昏昏沉沉的幾乎連李氏都不認得。王氏帶了藥材來探望,看了這情形,心裏嚇了一跳,輕手輕腳的退出內室,忙問大夫怎麽說。


    李氏抹著淚,道:“都換了幾個大夫了,說的話差不多,什麽氣怒攻心,要慢慢調養之類,可是人就是這麽迷糊著,也不見好轉。”


    王氏歎了口氣,親手扶了她坐在羅漢床一側,寬慰道:“大夫們怕擔責任,說的含混些也是有的,這小孩子身子骨恢複得快,沒準兒過兩日就大好了呢。我家那個混小子,讓他爹把肋骨都打折了,這不,這兩日沒事兒人一樣去學裏了。”


    李氏道:“我如今恨死了張家,你家阿彰把張鈺的腿打折了,我心裏痛快著呢,趕明兒我真要謝謝他給我出了口氣。可是,我怕菩薩這是怪罪我有這個想頭,才讓我的阿蕪病成這樣。”她說完,又問衛彰的傷要不要緊。


    王氏道:“別提他了,我想著你忙,也沒告訴你,張鈺畢竟是個五品官,他把人家打了,傳到皇帝耳朵裏去了,皇帝把他和我家將軍叫去訓斥了一頓,又當著麵問他哪裏學來的功夫,他一得意,跟皇帝吹噓了一通,如今皇上叫他每日課業完成了,就去宮裏侍衛營曆練去。”


    李氏點了點頭,道:“皇帝沒有罰他,還讓他做事,也算是好事,否則牽累了你家,我心裏更過意不去。”


    王氏歎道:“你也知道,我家將軍想讓他走文官路子,如今怕是不成了。唉,不說他了,你現在怎麽打算?我聽徐家夫人說,你家老夫人這兩日四處托人幫忙給清蕪相看呢,說是不拘出身,隻要人好,清貧些也無妨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盡快給清蕪定下來。”


    “可我想著,若是太倉促了,反倒害了清蕪這孩子。就算是選個清貧的,難保日後被人挑唆,聰明寬容些的還好,萬一是個心思狹隘的,再把氣撒在清蕪身上,可不害了她。”


    李氏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但老夫人說,若是京城選不到合適的,就從老家親戚裏選個知根知底,人品好的,這樣總不至於聽信別人挑撥了。”


    王氏雖然心裏覺著不妥,到底不好多說,點了點頭,歎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過清蕪這樣好的姑娘,過了這個坎,日後一定順遂。”


    話雖如此,可是眼看著顧清芷婚事在即,顧老夫人那邊連官媒都托請了,說的人家卻都不合適。家世好些的,聽說是顧家大姑娘,就婉言拒絕了。家世差一點的,便左一回右一回的打聽陪嫁如何,或是顧侯那邊可否在官場舉薦之類,如做生意般討價還價起來。


    顧老夫人雖然心焦,但是沒糊塗到那個份兒上,把這些人家都打發了出去。連連寫信給老家親戚,要他們幫忙。


    沒幾日,又有些窮酸文人之類的,打聽著托顧府下人傳遞東西書信給顧清蕪。顧府下人們經過前段時間的整治,哪裏還敢應承這些事情,一麵推拒了,一麵回給李氏和老夫人知道。


    李氏沒什麽辦法,隻吩咐守好門戶,一旦發現私相傳遞的,立馬趕出去發賣了。流言雖然沒有再像前些日子那樣傳的不像樣子,卻又有些酸詩酸話冒了出來,說顧清蕪假清高之類。


    京城裏的眼睛都盯著兩府,不知等顧清芷完婚,眾人又會說些什麽。顧侯府不敢妄動,怕再惹口舌是非。


    侯府內亦不算太平,這段日子以來,除了王氏這樣情份深厚的還來往外,請顧家女眷赴會的帖子都幾乎沒了,如此二房和三房也有了怨言。


    二房的顧清枚小顧清蕪一歲多點,剛及笄不久,如今正是相看人家的時候。二夫人汪氏雖沒說什麽,但是臉拉得老長,李氏麵前都使過幾回臉色。


    顧清蓮那邊還沒及笄,但是三房因為出身差點,想著早些相看,免得日後侯府一分家,顧清蓮連個侯府姑娘的名頭都沾不上,更難議親。隻是如今,三夫人和兩房的妾室們都私下抱怨——還不如不沾這個侯府姑娘的名頭的話。雖不敢說的太過,還是傳了幾句到李氏耳朵裏。


    李氏氣的不行,隔房叔叔的妾室,她沒法子處置,又咽不下這口氣,便在日常用度上克扣了些,想讓眾人閉嘴。


    底下的怨憤很快傳到了顧老夫人耳朵裏,她把李氏喚道福壽堂裏,道:“眼下這個情形,還是送清蕪丫頭出去避一避罷,她身子不好,也不必太遠,就去通明縣的莊子裏,那裏素日打理的就好,不會讓她受苦。再者,興許換個地方,她的身子能好的快些。”


    李氏沒法子,隻得點了頭。


    第7章


    顧侯府在通明縣的莊子不大,但是依著清幽秀美的梅山而建,風景上佳,因此也便沒種果樹莊稼之類,隻栽了些四時的觀賞花木,又引了附近的山泉過來,做出些景致來,權做侯府夏日避暑用。


    此時才四月末,主家一般這個時候是不會來的,莊子上忙亂了兩日才把屋子收拾出來。


    李氏親自送顧清蕪過來,除了曉月和明月閣的一眾丫鬟嬤嬤外,還指派了自己的心腹的兩人帶及小廚房的人都過來照顧,浩浩蕩蕩的足有三十來個。此外還有顧侯撥來的一隊侍衛,用作守護。


    眾人在李氏的指揮下,裏裏外外巡檢收拾一番,李氏瞧著和府裏也不差什麽了,方才放心。侯府事情多,她第二日就得回去,這兩日張家又來信兒說,希望把顧清芷記在李氏名下,權做嫡女出閣。李氏恨她恨的牙癢,哪裏能答應。張家於是托了些顧氏族裏親朋輪番來勸,讓她幾乎抽不出身來。雖然來之前已經囑咐了,但是晚間又把叫來眾人叫來細細吩咐一番,特意說了小廚房來的幾人,飲食上要格外注意,但凡需要什麽,不必擔心銀錢,隻管領用就是。


    吩咐完了,又去看了看已經睡下的顧清蕪,剛出來就有下人回稟道:“夫人,前邊來人了。”


    李氏瞧了一眼沙漏,已是彥夜時分了。不由奇道:“這個時候怎麽還有客來?”


    “來的是位小公子,說是威遠將軍衛家的。”


    李氏心裏一動,走去前廳一看,正是衛彰,他穿了一身內廷侍衛大紅褶的錦繡外袍,邊沿處繡著黑色雲紋,因尚無實職官位,便隻在腰間係了藍雀玟樣綬帶,即便如此,立在屋子正中,整個人也是氣宇非凡,朗如星月,若不是手裏還提了個獐子,咧開嘴衝著李氏一笑,真讓人一時不敢認了。


    “顧伯母好。“衛彰提著獐子略拱了拱手,道:“我聽母親說顧大姐姐來這邊養病,特地帶了剛獵到的獐子來瞧她。”


    李氏頗有些無語,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微笑道:“你顧大姐姐已經歇下了,我代她謝謝你,隻這獐子肉不好克化,她這段日子怕是吃不了這個,你還是帶回去和你那些同僚一起吃吧。這別院裏還藏著不少好酒,也一並起幾壇帶去。”


    衛彰似是沒想到一般,愣了愣,道:“這,已經歇下了?”又嘟囔了一句:“我就說那幫小子故意拉著我誤事兒,哎,回去要好好罵他們一頓。”


    李氏聽著不由一樂,樂完了心裏卻是一歎,雖不過是十四歲的少年,個子比自家顧澈還要高些,麵貌清秀俊逸,濃密的劍眉下,那雙眸子坦然澄澈。


    衛彰想了想,把獐子放在了一旁,又一拱手,道:“是衛彰忘了看時辰,這就不叨饒伯母了,這獐子還是留下,伯母帶回府去讓家裏人嚐個鮮也好。我這兩日隨著皇上在梅山行獵,倒時候再抓點好克化給顧大姐姐送來就是。”


    他說完轉身就走。


    李氏喊不住他,隻得讓人把獐子收拾下去。隨侍她的霍嬤嬤在一旁瞧了半天,又暗暗打量了李氏神色,低聲道:“夫人,我瞧著這個小衛公子,莫不是對咱們姑娘有意罷?先是一聲不吭就把張鈺打了,這會兒咱們剛到莊子上,他又巴巴的趕來送東西。”


    李氏道:“若說前幾日那事兒,我還隻當他是小孩子脾氣,一言不合就鬧點事情出來,今日……”


    她也不能肯定,畢竟衛彰小了顧清蕪有兩歲,雖然和王氏交好,兩個孩子也不是沒見過,可是當初顧清蕪剛定親那會兒,也沒瞧他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霍嬤嬤道:“這小衛公子論起來,確實不錯,雖比咱們姑娘小了點,但是無論出身還是人品樣貌均不差什麽,再者小的又不算太多,無礙的,若是他真有意,夫人不妨和衛夫人那邊探探口風?”


    “唉……“李氏歎了口去,頗有幾分悵然,道:”還是讓清蕪先在這裏安靜養病……”如今她是有些怕了,萬一再弄巧成拙……這事兒還是慢慢來罷。


    李氏第二日一早陪著顧清蕪用了早膳,看她精神的確比在府裏好了許多,心放下一些,又囑咐一番,才離去了。


    顧清蕪沒什麽精神,送走了李氏,便在屋子裏歇著。隻是不在侯府,她眉目間的鬱氣散了一些。


    午飯也是用了些簡單清淡的,用罷了飯,曉月等幾個丫鬟圍在羅漢床邊上,給她裁製夏衣。顧清蕪想著既不必請安見客,便鬆鬆的挽了頭發,一概珠釵都去了,又換上件淺青色的交領緞襖,一邊聽著曉月幾人說話,一邊拿了本書歪在羅漢床上看。


    “我昨日聽莊子裏的人說,梅山皇莊那邊種了好大一片牡丹,都望不見邊際,如今打了骨朵兒了,再過兩日就要盛開了。”曉雯是顧清蕪另一個大丫鬟,她覷了一眼顧清蕪的神色,見她似乎在聽著,繼續道:“姑娘不是愛畫畫嗎,皇莊離咱們不遠,到時不如去看看,這花要是能入了姑娘的畫,那也不枉開這一季了。”


    顧清蕪看了幾個丫鬟一眼,眾人麵上一副期盼神色的瞅著她,她微微點了點頭,道:“到時候再說罷,也不知那會兒我這身子能不能好。不過也無妨,左右是在莊子裏,我不去,你們自去玩兒上一日也好。”


    “我瞧著姑娘氣色好了許多了,這才來莊子一天,就能這般,到時候必定大好的。若是姑娘不去,我們幾個也沒什麽意思呀。”玉竹笑道,她是二等丫鬟,在府裏一邊不在跟前伺候,隻是來了莊子活計少了些,便幫著裁衣。


    曉月看顧清蕪並沒有多少興趣,道:“這也不急,到時候姑娘好了自然願意出去逛逛。不過說起咱們姑娘的畫,我倒想起今日一早起來,瞅著莊子裏養的各種禽鳥可真是不少,咱們種的花樹多,還引來了不少外麵的鳥來爭食呢,胡嫂子拿了一把小米灑在地上,鳥兒們埋頭就啄,也不怕人的。姑娘不是臨摹那個什麽珍禽圖,說好些鳥兒都沒見過不好畫出神韻,如今正好看看?”


    “你說的是黃公的《寫生珍禽圖》。”聽了這話,顧清蕪好歹起了些興致,放下書本道:“如此去看看也好。”


    幾個丫鬟找出了一件薄大氅來給她圍上,扶著她到了廊子下麵,取出軟墊給她鋪好,讓她坐下。廊子下種著一棵桃樹,此時桃花雖盡了,但是葉片長了起來,細碎的綠蔭下,果然有不少鳥兒還在尋著剩下的小米粒。


    顧清蕪瞅著鳥兒嘰嘰喳喳,不由出起神來。


    衛彰到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麽一幕。顧清蕪裹著件月白色繡細碎梅花圖樣的大氅坐在廊子下,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些青白色的裙角,恰似染些澀青的白色菡萏。鬢發濃密如雲,鬆鬆的垂在細白的脖頸處,更襯得膚色晶瑩,美如暖玉。一直知道顧清蕪容貌在京城可謂是無出其右,但是小時候她老揪著他的耳朵教訓他這個,教訓他那個,他怕她還來不及。後來漸漸大了,那個揪他耳朵的顧大姐姐變得端莊,他心裏老覺著隔了一些什麽,有點遺憾似的,卻慢了一步才反應過來這情緒是何意。


    衛彰臉上有些燒,忙挪開目光不敢再看,穩著步子走上前去,道:“顧大姐姐,我來瞧瞧你,好些了嗎?”


    顧清蕪才看見他,愣了一下,才站起身見了禮道:“小衛公子。”


    衛彰熟悉的那種隔閡感又來了,他扯著嘴角笑了一笑,道:“顧姐姐還是像從前一樣喊我阿彰吧,這小衛公子聽著怪別扭的。”


    顧清蕪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袍,微笑道:“你如今也是個官身了,再直呼你的名字豈非失禮?”


    衛彰扯了扯衣角,略微有些赧然道:“還不是什麽官身呢,這身兒衣服是皇上賜的,說是去侍衛營和大家穿的一樣也方便些。”見她麵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想是還不知道自己因為打了張鈺,反而被皇上賞識一事,便道:“咳,皇上也就比我大了兩三歲,如今玩兒心還重呢,這才出了這麽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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