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希望姐姐病馬上好起來。”小女孩脆生生的許著願,同時雙手合十,一本正經的朝著梵音樹拜了三下。


    希望你姐姐的病早點好起來,這願望許的也太偷懶了吧,不過普通人嘛,肯定不懂的許願的技巧,米宛一邊腹誹著,一邊繼續低頭挖土。眼瞅著已經挖到根部了,忽然一個軟糯的童音在米宛的耳邊響起。


    “胖姐姐,你在做什麽?”


    米宛回頭,發現是剛才那個小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來了:“姐姐就姐姐,喊什麽胖姐姐?”你自己還不是一個胖娃,身為大人最後的節操,讓米宛沒有把這句話直接說出口。


    “姐姐。”小女孩情商不錯,聽出米宛不高興了,立刻就改了口。


    “嗯,我挖樹呢。”米宛繼續揮鏟,就剩最後幾鏟子了,馬上就挖出來了。


    “你要挖回家去種嗎?”小女孩好奇。


    “對。”終於挖出來了。放下鏟子,米宛雙手抱著小樹苗的樹幹,而後一個用力,把樹苗從土坑裏抱了出來。


    “嘩啦啦……”


    忽然漫天樹葉仿佛雪花一般劈頭蓋臉的往人腦門上砸,米宛還沒來得及抬頭呢,就聽一旁的小女孩忽然尖叫起來。


    “媽媽,媽媽,許願樹死掉了。”小女孩抱著洋娃娃一臉的驚恐。


    米宛抬頭,隻見梵音樹滿樹的葉子瞬間掉了一半,綠瑩瑩的枝幹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黑變枯,從根部到分枝,那股黑色仿佛一條流動的黑蛇,沿著樹幹一路攀升。


    我去,這怎麽回事?自己幹了什麽了嗎?


    米宛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梵音樹分枝,然後下意識的把它放回了坑裏。而就在梵音樹分枝被放回坑裏的瞬間,落葉及時停了下來,漆黑的樹幹也一點點變回了綠色,仿佛剛才那一陣景象是幻覺一般。


    “蔓蔓怎麽了?”女孩母親正在綁許願用的綢帶,聽到女兒的聲音往這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動作不自覺的加快了幾分。


    “噓!”米宛抬頭,發現小女孩正瞪大眼睛看著她,顯然已經看到了她剛才的操作。


    “姐姐,是你把許願樹弄死的。”小女孩果然看到了。


    “我沒有,別胡說。”米宛莫名有些心虛,她不就是挖了個分枝嗎,怎麽本體都枯了?難道是我剛才挖的時候不小心,傷到本體了。米宛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剛才挖過的那個小坑,確定自己沒有傷到本體。


    “可是剛剛……”小女孩肉乎乎的小指頭,指著頭頂的枝幹,咦,怎麽枝幹又變綠了,樹葉也不掉了?


    “蔓蔓,你剛才說什麽?”女孩的母親這時候已經掛好了紅綢帶,正走過來查看小女兒的狀況。


    “剛剛是因為你們許的願望太大了,許願樹為了完成你們的願望才掉了那麽多樹葉的。”米宛忽悠道。


    “真的嗎?”小女孩天真的瞪大了眼睛,自己的願望害的許願樹都枯萎了,那是不是姐姐的病好不了了?


    “沒錯。”對上女孩天真的臉,米宛覺得自己心口有些疼。


    難道是良心在痛?


    “那我姐姐怎麽辦?”小女孩的眼眶一下就紅了,顯然和姐姐的感情非常的好。


    “你別哭,你明天來重新許願,別許願什麽姐姐的病快點好,許的具體點,你姐姐卻什麽就許什麽。”梵音樹每天要麵對的願望太多了,它隻能對於它所接觸到的任務進行祝福,但是它的祝福並不是萬能的。所以這個時候你的願望越具體,越詳細,那麽實現的可能性就越大。


    “爸爸說,姐姐在等一個特別厲害的醫生。”小女孩講道。


    “那你就許願,能治好你姐姐的醫生趕快來。”米宛道。


    “蔓蔓?”這時,女孩的母親走了過來,“你剛才說什麽?”


    “媽媽,你綢帶綁好了嗎?”小女孩顧不得和媽媽分享自己看到的奇觀了,著急的問道。


    “綁好了,我們回去吧。”女人過來拉女兒的手。


    “媽媽,我也想綁一條。”小女孩忽然說道。


    “好。”女人見小女兒這麽關心姐姐,自然不會攔著,回車裏重新拿了一根紅綢,問道,“你想寫什麽?”


    “姐姐在等的醫生馬上來。”小女孩迫不及待的說道。


    “好,我們去掛。”女人又走回樹下,把這條新的綢帶掛在了樹上。


    小女孩見母親掛好了,又扭頭去看了米宛一眼,仿佛在求證什麽,米宛見了,趕緊重重的點了幾下頭。


    “蔓蔓,我們走吧。”女人牽著女兒的手離開,小女孩回頭看一眼米宛,乖巧的揮了揮手。


    米宛敷衍的揮了兩下,等他們走的看不見了,立刻再次抱起分枝。


    “嘩啦啦……”


    又是紛紛揚揚一大片,僅剩的一半樹葉也一氣掉了個精光,差把米宛給埋了。而本來隻有半邊枯萎的梵音樹,此刻整棵樹徹底枯死,沒了一點生氣。


    米宛下意識的回頭,還好,奶茶店老板也關門了。


    但是這樹怎麽辦?


    蹲在坑邊,米宛一手拿著梵音樹分枝,一手拿著小鏟子,覺得自己剛剛製造了一個犯罪現場。


    這特麽到底腫麽回事啊???


    *


    “救命啊……”


    米宛一口氣衝到樹妖大哥家,哐哐的砸著門。房門被砸到第三下的時候,驟然開啟,樊辰穿著一雙拖鞋披著一件外衣,麵有不虞的看向門外還穿著粉色睡衣的女孩。


    “何事?”樊辰問。


    “救命……不……是救樹……”米宛顫巍巍的把自己懷裏小心抱著的梵音樹分枝遞到妖族大哥麵前。


    試問救樹哪家強,自家隔壁找樊辰。


    第19章 你是梵音樹嗎?


    客廳。


    “你挖的?”樊辰披著大衣坐在沙發上,掃視了一眼某人懷裏抱著的樹苗。


    “嗯。”米宛點頭,因為用力太大,導致小樹苗根部的泥土稀拉拉的掉了一地,弄髒了樊辰家整潔的地板。


    “你想用梵音樹枝葉入藥。”作為樹妖,樊辰自然沒有不認識梵音樹的道理,他一眼就猜出了米宛的意圖。


    梵音樹的枝葉可以入藥,這事在早些年並不是什麽秘密,但是在近些年,捉妖師沒落的厲害,許多捉妖師連梵音樹都分辨不出來了,更別提用它入藥了。


    “對。”不愧是樹妖大哥,一眼就知道自己要幹嘛。


    “練什麽藥?”樊辰問。


    “減肥……藥……”對上米宛的聲音下意識的小了許多,仿佛也知道自己的這個願望有些“見不得人”。


    “你為了減肥,所以害死了一株五百年的梵音樹。”樊辰的聲音有些冷,說出的話仿佛裹著冰,“你知道梵音樹已經快滅絕了嗎?”


    “快滅絕了?!不是,我不是要害死它的,我就是挖了一株分枝……”米宛覺得自己簡直冤死了,她無冤無仇的,就是要減個肥,怎麽就成殺樹凶手了,這動機也太兒戲了吧。


    “如今天地靈氣淡薄,妖族修行比五百年前要艱難的多,人類的信仰也沒有以前虔誠,梵音樹存活困難,幾乎再難長出分枝。”樊辰說道。


    “那我這株是?”米宛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雖然她在古樹枯萎的時候已經隱隱猜著了。


    “這是梵音樹本體。”


    “本體不是那棵大樹嗎?”米宛傻了,還真是本體啊!


    “那是被它放棄的本體。它原來的本體已經枯萎了一半,哪有多餘的力量長分枝。”樊辰顯然是認識這棵梵音樹的,“這時候長出分枝,為的是返璞歸真,讓舊的本體徹底枯死,新的本體慢慢成長,這是它的一種自救方式。本來新舊交替,隻要兩三年,等新的樹身長好,古樹就可以徹底枯死,梵音樹的功德也可以傳承過來。卻不想……你徹底斷了它的生機,就為了減肥。”


    樊辰痛惜的閉上眼睛,他知道米宛不是故意的,這個捉妖師沉睡了五百年,還不知道如今的妖族凋零成什麽樣子了。她根本不知道曾經隨處可見的梵音樹分枝,幾乎再難長出。可是哪怕是無心之失,樊辰還是不能接受。如今這世間,隻剩兩棵梵音樹了,而其中一棵,竟然是因為一個人類要減肥,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而死亡的。


    “那……它原來的本體還能不能……搶救一下下?”米宛小聲的問道。


    樊辰搖頭。


    “這棵梵音樹本身就在退化,你又在它最虛弱的時候,直接切斷了它和原來本體的聯係,導致它丟失了大量的信仰之力,以它如今殘存的這點信仰之力,就算我把它種活了,也無法再次覺醒靈識。”沒有靈識,那麽它就隻能是一棵普通的榕樹而已。


    “大人,我有事求您~~~”米宛正要說話,忽然一道稚嫩的童音憑空響起,隻見原本毫無生氣的分枝,忽然散發出淡淡的熒光,葉片微微晃動,帶著溫和的祝願之力。


    “說。”樊辰望著梵音樹分枝上微弱的靈光,眼神中帶著慈愛和憐惜。那是梵音樹此生最後的力量了,待光芒散盡,分枝也會枯死,它怕是連一棵普通的樹都做不了了。


    “我死後,請您讓我的本體重新長出枝葉來,不要讓人們看到它枯萎的樣子。哪怕之後我的本體不再擁有祝願的力量,卻一樣可以承載人們的希望。”五百歲的梵音樹在樹妖悠長的壽命中,其實隻是一個孩子而已。它的聲音,稚嫩而柔軟。


    “可以。”隻是讓枯木逢春,對於樊辰來說並不是難事。


    “謝謝您這麽多年的照顧。”要不是這幾年樊辰一直滋養著它的靈脈,它早在十幾年前就枯死了。所以對於死亡,它早就有了準備。而且對於樹木而言,死亡是回歸大地,回到母親的懷抱裏,等待千萬年後重新再生長出來。


    “你是個乖孩子。”樊辰歎息,抬手碰了碰梵音樹枝頭的葉片。


    梵音樹開心的晃了晃,但是上麵的光芒又淡了些。這時,分枝的樹葉又動了一下,米宛敏感的察覺到,梵音樹應該是在看自己。


    果然,她聽到了梵音樹的聲音:“姐姐,你是最後一個跟我許願的人,我現在的力量雖然很弱,但是你都拿去,我會盡量實現你的願望的。”


    米宛動手挖它的時候,它本是可以出聲提醒的,隻是它一旦出聲,那麽最後的力量耗盡,古樹一樣會枯萎。左右都是死,梵音樹最終選擇沉默,這樣一來,它最後的力量還能幫米宛實現減肥的願望。但是到了這裏之後,它見到了一直暗中幫助自己的大人,小梵音樹經不住出聲求了對方,求對方讓自己枯死的本體,再發出新芽來。


    雖然它活的時間隻有五百年,但是它很喜歡這個城市,也感謝這個城市對它的愛戴。它不想讓剛剛才對著它許過願的人們,第二天就發現它已經枯死了。它可以死,但是人們的願望不能枯死。


    良心又開始痛了~~~


    米宛捂著胸口,望了望樊辰,又望了望小梵音樹,深沉的問了一句:“咱不死行嗎?”


    “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小梵音樹道。


    “不,你還是別死了。”雖然她殺過不少妖,但是這次她真的就是想減個肥,沒動殺心啊。


    小梵音樹身上的靈光幾乎都要暗淡沒了,卻還鼓足最後的力氣安慰米宛:“姐姐,你別難過,我真的不怪你。”


    說完,小梵音樹身上的靈光消失不見,整棵樹都安靜了下來。


    “……”沒氣了?不是,樹死了要怎麽形容?


    “去煉藥吧。”樊辰看也不看米宛,出聲趕人,“再不去,梵音樹最後的一點祝願之力也要消散了,這樣……它就白死了。”


    對於梵音樹的死,樊辰是憤怒的,但是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無力。這麽些年,他見過太多像梵音樹這樣一點一點滅絕的種族了。他竭盡全力去阻止,卻終究無能為力。


    米宛察覺到了樊辰對她的冷淡和失望,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明確的感受到對方的情緒,哪怕是第一次見麵,哪怕是自己靈魂出竅不小心跑到他正在洗澡的浴室裏,樊辰都沒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過。米宛隱約感覺到,如果小梵音樹真的就這樣死了,自己和樊辰的關係大約就回不到從前了。


    “它還沒死呢。”米宛急忙說話。


    樊辰睨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寫著:你怎麽還不滾?


    “我其實……我過來也隻是想請你幫忙去把廣場上那棵老樹……給救活的。”


    是了,自己答應了小梵音樹的,要去廣場複活那株榕樹。樊辰起身,準備過去。


    “因為……要治好這棵分枝,我得花點時間。”


    樊辰驀的停住。


    “最少也得明天晚上我才能給種它回去,我怕第二天一早,大家見好好的大榕樹忽然枯萎了,會成頭條新聞的。”米宛雖然很喜歡上手機的微博頭條看八卦,但是她一點不希望自己也上去。這萬一被人肉了,說自己揮鏟子挖死了一棵百年老樹,而且鏟子還是跟奶茶店老板借的,接著奶茶店老板再出來作個證,這不就鐵證如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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