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蘇湘玉記得沒錯,動員大會是很成功。


    但結果呢,滿農場的小夥子們看到文工團那麽賣力的表演,個個熱血澎湃,大雪封山要跑去挖坎兒井,暴雪裏迷路了三個,其中凍死了倆。


    “那太好了,我也想報個名參加節目,沒問題吧?”蘇湘玉立刻就從通鋪上爬了起來。


    “姐姐你?”湘秀遲疑著,也猶豫著:“我記得你從小就唱歌跑調,四肢不調啊,要不姐,這回你就別參於了?”


    朱琳努了努嘴:“她大概把表演節目當成撅著溝子喂雞了吧,還以為這事兒自己也能搶到風頭呢。”


    拯救幾個男知青的性命,這總該能讓任務取得階段性的勝利了吧。


    為了自熱鞋墊,她也得拯救那幾個即將被凍死的男知青啊。


    第一世的蘇湘玉,好人好事可沒少幹,最後落得個被車撞死。


    第二世她帶著係統,一門心思隻讀書,就算同桌當著她的麵壓力大到當著她的麵跳樓,她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下,心中隻有學習,所以她考上了清華。


    當然,第二世她才是過的最爽的,因為她沒有一件樂於助人的事情。


    但現在係統逼著她幹好人好事,她能怎麽辦?


    為了自熱鞋墊,她得搶一回妹妹的風頭了。


    第6章 動員大會


    顯然,蘇湘秀的優秀,遠不止於她是率著文工團而來這麽簡單。


    這個小農場,是朝陽農場的分場,場裏除了生產主任沒有別的幹部,不過,倉庫的保管,辦公室負責糧食的的糧倌雖然沒有編製,但也算領導級別的。


    朱琳正在跟糧倌王自勇和出納吳繡花宣揚她的先進事跡。


    據她說,在來的路上,車在路邊遇到一個被凍僵的牧民,懷裏還有個五六歲的孩子,當時蘇湘秀冒著嚴寒下了車,就把自己一件特別好的棉衣送給那個小男孩,並且把自己的保溫杯和一保溫杯水都送給了那個牧民,救了牧民一命。


    救了牧民,可不就是救了孩子?


    “又會救人,又會跳舞,她簡直就像金子一樣在閃閃發光。”朱琳說。


    圍觀的一群男知青,頭一回見文工團,有倆鼓掌鼓的最厲害,聲音也最大:“我們頭一回見蘇湘秀,就覺得她是個好同誌。”


    蘇湘玉定晴一看,喲,這倆,一個叫高占國,一個叫侯勇,不正是明天被鼓動出去挖挖坎兒井,然後凍死在雪裏的那倆知青嘛。


    高占國家裏三代單傳,有七個大姑八個姐姐,家裏就他一男孩兒。


    侯勇就更誇張了,父母全沒了,家裏隻有一個八十歲的老奶奶在幫他守著家門。


    看他倆鼓掌鼓的很熱烈啊。


    就在這時,大家突然同時脫口而出:“她來了,她來了!”


    大禮堂的台階上,遠遠的走來兩個人。


    男的穿著青色中山裝,女的則是翠綠色的小軍裝,男的也才二十七八,英俊挺撥,一身書生氣質。


    女的嬌俏天真,看起來簡直豔煞旁人。


    “姐夫……”


    “不準叫姐夫,換個嚴肅點的稱呼。”馮明遜往大禮堂裏走著,中山裝筆挺,眉眼如修,語氣裏透著微微的無奈。


    “那好吧馮主任,我聽你的。”蘇湘秀小聲說:“你會跟我姐結婚的吧?到時候我就可以叫你姐夫了。”


    說起蘇湘玉,馮明遜的眉頭就得皺起來:五百號人要吃要喝,而他,是這個農場的領導,上級要看到他們的勞動,看到他們的成果。


    每天知青們冒著風雪五十裏路去挖坎兒井,這是多麽浩大的工程,好幾個上級單位都已經來電報慰問過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支持他,沒想到撩挑子的居然會是蘇湘玉,真是錯看了她。


    但是,似乎在雞棚過了幾天,她的皮膚沒有原來那麽糙了,反而看起來挺白皙的。


    這不是錯覺,馮明遜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發現她的頭發也不再是原來那枯燥,比之原來光滑了很多,顯然,她是真的去雞棚偷懶了。


    再看蘇湘秀,新來的,能給農場帶來活力,能夠鼓動知青們繼續幹活的女同誌,她是多麽的朝氣蓬勃啊。


    “蘇湘玉,你不是立了軍令狀在養雞,快去雞棚裏轉一圈,別有什麽突發情況,把工作看的比娛重更重要,才是一個知青該有的自覺。”他故意當著大家的麵說。


    越是對象,在公眾麵前就越要嚴厲,這才顯得他不是個循私枉法的人。


    當然,說起馮明遜在公開場合的態度,就不得不提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曾經,可是跟著王正將軍一起來邊城墾荒時的第一批元老。就他母親,也是曾經八千湘女中的一員,五十年初就到的邊城。


    所以說,在邊城,馮明遜可是妥妥的,又紅又正的革命二代。


    這樣的身份,都使得他不得不嚴肅起來。


    “我現在就去。”蘇湘玉立刻說。上輩子看慣了蘇湘秀的表演,她才沒什麽好奇心,樂得去喂雞呢。


    真是奇怪,分明馮明遜的語氣裏就藏著慢慢的不耐煩,她第一世怎麽就從來沒有聽出來過呢。


    而從文工團下放到朝陽農場的,總共有五個女孩子,蘇湘秀是她們的領導。


    從她們一進大禮堂,就收到了雷鳴般的掌聲。


    當然,等她們帶來新節目,新表演一上演,大禮堂的頂子簡直都要給掌聲掀翻了。


    ……


    “蘇知青,趕緊的,蘇湘秀率的文工團一曲忠字舞把大家全給點燃啦。”於磊表演看到一半,一溜煙兒的跑到雞棚給蘇湘玉報信兒去了。


    “那你怎麽不去一起給點燃,跑來幹嘛?”蘇湘玉說。


    “還有詩朗誦呢,大漠、汗水、榮耀,自由,夢想。蘇湘秀是你妹妹吧,每一句都能朗誦的我熱血沸騰,我明天都想去挖坎兒井,改造邊城,造福人民。”於磊拍著自己瘦的跟雞似的小胸脯說。


    好嘛,果然,蘇湘秀的鼓動很有效果,大家明天果然還要去挖坎兒井,俗話說也叫找死。


    當然,等她到場的時候,蘇湘秀率著文工團的姑娘們剛剛下台。


    但是,她的詩朗誦,那一個個熱情澎湃的字眼簡直聽的大家熱血澎湃,那種自己是天地的主宰的驕傲感,自由感,讓男知青們摩拳擦掌,有幾個甚至說,明天早晨五點就要起床,勢要在半個月之內把水引到農場的良田裏。


    女知青們向來是弱勢的一方,現在她們的隊長又是朱小潔,天生就是個愛偷懶的,都快給一幫子男知青逼哭了:“那要不,明天我們五點半起床?”


    “你們不是半邊天嗎,領的糧食一樣多,憑啥你們比我們晚起半個小時?”男知青們頓時就吼了起來。


    至於你說憐香惜玉,禮讓女同誌,在這片戈壁灘上,在嚴酷的勞動麵前那根本不存在。


    “好吧,我們五點起。”餘微微膽小怕事,拉了朱小潔一把說。


    馮明遜的眸光裏滿是讚許,顯然,今天文工團的表演深得他心。


    至於蘇湘秀這個小團長,既鼓勵了熱情的知青們,也能在她的檔案上濃墨重彩的書上一筆,而優秀知青幾個字,則是所有知青想要回城,最大的條件和門檻。


    而且,她還在路上救過一個瀕臨被凍死的牧民,甚至為此舍棄了自己的保溫杯,這件事在人群也是廣為傳唱。


    所以,蘇湘秀的優秀月女知青,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不過就在這時,負責介紹節目的吳繡花突然在話筒裏說:“什麽,蘇湘玉同誌,你也想上台給大家講兩句?”


    蘇湘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台側了,正在準備上台。


    蘇湘秀一看就急了:“姐,不要上來啊,你要上了台,肯定會緊張的。”


    庫管朱琳也一直站在台側,跟文工團的姑娘們站在一起,於是冷哼了一聲:“她想上就讓她上唄,她想出風頭,估計以為你們會唱會跳,她也會呢,咱們就等著看笑吧。”


    齊刷刷的,所有知青的目光全都集中蘇湘玉的身上了。


    曾經的她就像一頭老黃牛,又像革命路上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默默無聲,知青們那她當高山仰止一樣看待。


    但是表演節目這種事情,大家還真想象不到她會出頭。


    一直以來,她不都是默默無聞的站著馮明遜的身後,一言不發的嗎?


    在馮明遜皺著的眉頭中,她居然真的上台,而且還取下了放在中央的話筒。


    “《草原英雄小姐妹》大家都看過吧?”蘇湘玉走到話筒前說。


    那能沒看過嗎,作為任務電影,草原英雄小姐妹是隔三叉五就要巡回播放的。


    大家以為,蘇湘玉是想唱一首《草原英雄小姐妹》的主題曲,或者講個故事給大家聽,稀稀拉拉,掌聲起來了。


    “我今天不想講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因為大家都看過。記得電影一開始,天空是黯練紅色的,要知道,這可是個關鍵的知識點,它就在《草原英雄小姐妹》裏,要真的有思想,有覺悟的人,就該記得,也該知道。”蘇湘玉故意賣了個關子說。


    這句很有效果,畢竟大家對於凡事,都喜歡聽個為什麽,隨著蘇湘玉這一句,現場所有的嗡嗡聲一下子就全都停了。


    農場知青,可都是讀過書,有知識有文化的人,他們可不好欺騙糊弄。


    “蘇知青,這個我們還真不知道,要不,你給我們講一講?”明天將要冤死的高占國率先舉起手說。


    另一個叫祁大力的,就是將來要逼死徐文麗的那個,據說他爸是西影廠的副廠長,對電影特別熟悉,所以懶洋洋舉起手說:“老實跟大家說,《草原英雄小姐妹》我看過不下十遍,我怎麽不記得裏麵有這麽一出?”


    “我說有就有,不但電影上有,今天晚上,咱們的天空也是黯紅色的,不信大家出去看看。”蘇湘玉於是又說。


    晚上,黯紅色的天空,聽起來確實是異常天象,這個足以引起大家的好奇。


    甚至於,有人專門跑出去看了一眼,回來信誓耽耽的說:“我看著啦,確實今天晚上天紅的厲害。”


    “你給咱們說說唄,到底天為啥是紅的?”高占國高聲說。


    “這個,還得請咱們最優秀,也最了解生產的馮主任來為大家說,大家熱烈鼓掌。”蘇湘玉說著,故意把手湊在話筒前,嘩嘩嘩的就鼓起掌來。


    就這麽著,蘇湘玉居然把馮明遜給推到台前了。


    他能說自己不知道嗎?


    當然不能,他可是從小就聽著他父親講農業,講生產,講天氣長大的,他怎麽可能說自己不知道?


    他是農場的權威,就在於他的家世出身是那麽的紅,那麽的正,而他自己,還在申城上過大學,他在農場就是權威。


    當然,他的目光是那麽的平靜,但又隱藏著暗湧。


    蘇湘玉,曾經沉默的,唯唯諾諾的女人,她到底是怎麽啦?


    她的眼神是那麽的亮,她曾經不說上台講話,就算在台下也會口吃的,可她現在就站在那裏,笑著鼓掌,請他上台講話。


    她逼著他不得不上台講話。


    馮明遜是寒著臉上台的。


    “給馮主任鼓掌。”人群裏,也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句,立刻現場便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


    馮明遜站在台上,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但是,頓了半天,他還是說:“西方的天空要在晚上發紅,是暴雪將致的預兆。《草原英雄小姐妹》裏開場天就是紅色的,但是你們沒有認真做功課,所以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人提出來過這件事情,你們的覺悟都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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