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曉時懶得聽太爺爺廢話,直到這時,在意識到梁正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即將為了自己喪命時,才終於摸清了那潛藏已久的心思。


    她不希望梁正年離開,她舍不得梁正年,她已經有點在乎他了。


    即便這份“在乎”也許是建立在太爺爺說:自己長得像他表姐,而且梁正年可能喜歡她的基礎上,但沒關係,她終究不想失去一個,關心自己,保護自己的人。


    “梁正年你不要變成灰,我不要你變成灰,不要……”


    梁正年痛了許多時,才開始有了知覺,朦朧中抬眼,見肆曉時蹲在身邊哭喪,趁機開口:“對不起,我之前泄露你的隱私,把你當成工具人……”


    都到這個份上了,肆曉時哪裏還會和他計較這個,乖巧地搖搖頭,立馬與對方冰釋前嫌:“我不怪你了,其實…反正你都是給鬼魂看的麽,他們投胎之後就不會記得了,又不會把這種事托夢告訴他們的家人呢,有什麽大不了的……”


    梁正年吃力扯了下嘴角:“我也不是故意看你洗澡,和你睡一張床的,我是真的習慣了在這裏一隻鬼…而且你脫光了之後,我隻看了一眼就不看了……”


    “你別再說了。”肆曉時聽不下去,實在一想到這些,就想一拳捶在他的鬼臉上,但他現在已經滿身是血,快要灰飛煙滅了,肆曉時覺得,她要忍!


    “那你都原諒我麽?”


    肆曉時點了點頭:“我都原諒你,我不怪你,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現在早就…好久沒有人對我這麽好了,怎麽辦…梁正年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我還要幫你賺錢,幫你輪回投胎呢,你現在這樣沒了,會什麽都沒有的,不要啊梁正年……”


    梁正年得到了肆曉時的原諒,忽覺安心,但身體確實被傷害了,即便正在恢複,也還是累得厲害,索性閉眼睡了過去,打算睡一覺,醒來後再說。


    可梁正年這種時候閉眼,不免讓肆曉時更絕望了,呆滯一刻,肆曉時又拚了命地搖起對方身體,襯衫一角被她活活揪起,在手中緊成了亂麻:“不要啊!梁正年不要啊!你這樣走了讓我怎麽辦!梁正年,梁正年……”


    太爺爺在一旁看了許久的戲,才覺得不對勁。從沙發上下去,一溜煙兒跑到梁正年腦袋旁,順著脖子爬到臉上,用手去試了試對方鼻息:“好像…還有鬼氣。”


    “鬼…氣?”肆曉時不免懷疑,太爺爺又是在胡謅。


    太爺爺卻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貓著身子跳到梁正年肚子上,望著他身下血泊,和肆曉時指點:“你仔細看。”


    肆曉時仔細低頭去看,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什麽?”


    太爺爺搓了搓小手:“血在倒流,在慢慢流回他的身體,你沒發現?”


    肆曉時抹幹淨眼淚,重新低頭仔細地望,才捕捉到,原本在腳下溢滿的血泊,這時已剩下小小的一塊。紗布上本來往外滲的鮮血,這時也停止了肆虐。


    跪在梁正年身邊安靜等了兩個多小時,屋內再聞不見血腥味,梁正年睡好後,緩緩睜開雙眼,起身時,立即被肆曉時抱住:“你沒有死!你沒有死!你沒有死!”


    梁正年笑她:“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嗎?”


    肆曉時還傻傻地點頭:“太好了你沒死!”


    梁正年拍拍她的後背,這時觸摸到她,雖然感受不到溫度,卻能聞見,一股從少女心底盛放的溫暖:“好了,我沒死,不要哭了。”


    緊緊抱了他好久,肆曉時才收回手,反應一下,和他質問:“不對!你沒死…那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騙我!”


    梁正年單手立在半空:“我以死神/的/名義發誓,我沒有騙你!我剛也以為我要死了,但是好奇怪…自己又恢複了……”


    疑惑間,門外傳來敲門聲。


    一人兩鬼的小心肝,頓時提到了一個維度。


    咚咚咚…咚咚咚……


    第16章


    肆曉時從地上爬起時腿還有些軟,握起拳頭敲了敲膝蓋,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


    回眸與梁正年望了一眼後,肆曉時開口:“誰啊?”


    對方不應聲,繼續有規律地敲著門。


    咚咚咚…咚咚咚……


    這時,敲門聲中還摻雜起音樂,滴滴答…滴滴答…大半夜聽著,格外滲人。


    肆曉時不敢開門,聽到這音樂,連聲也不敢吱了,掉頭跑回梁正年身邊,死死攥著對方胳膊:“怎麽辦……”


    梁正年也不太清楚現在的情況,料想真是那個侵犯者找了過來,既能傷害到自己,便絕非常人:“你是誰?”


    門外這時沒了聲響,隔了好一會兒,門竟被輕而易舉地推開。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從門外走入,被光亮籠罩後,抬手將遮住整張臉的兜帽拽下。


    一張堪稱絕世的俊美臉孔,讓肆曉時心頭的小鹿不由一撞。


    萬萬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麽好看的…變態?


    好歹對方開口,並不是剛剛那個侵犯者的聲音:“梁正年!”


    梁正年吐出口氣,給肆曉時一個放心的目光:“不用怕,不是壞人。”


    “壞人?”對方的聲音也很襯那張妖孽麵孔,蘇軟又惹人發饞:“我是人嗎?我是神!梁正年,幾十年不見,你就不記得老子了?什麽態度啊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想投胎轉世了?”


    梁正年仍苦著一張臉,垂眸望向他手裏的銀柄刺刀:“你還好意思說,我剛剛差點被你害死啊!”


    肆曉時聽到這裏,不由得瞥見對方手中刺刀,嚇得又往梁正年身後躲。


    太爺爺這時蹦到台燈上,試圖和大家保持相差不多的高度:“蘇以,這麽久不見,你看起來又落魄了!”


    蘇以瞄了眼太爺爺,態度忽冷:“你找死麽?”


    太爺爺能轉世卻不轉世,逗留在這世上,就是個不合規矩的孤魂野鬼,見到死神蘇以,自然膽顫。於是一臉諂媚地搖搖尾巴,立刻自行頓滅。


    蘇以轉回目光,傲氣生生地勾了眼肆曉時後,察覺到她是個百分百的人:“小姑娘,你找錯靠山了吧?神和鬼,你分不清好壞麽?”


    肆曉時又望了眼梁正年。


    梁正年難免要和蘇以道:“你別嚇唬她了,她膽子小。”


    “哦?梁正年你態度很奇怪哦?居然在人的麵前現原形,還這個騷樣子……”


    “……”梁正年下意識避開蘇以目光。


    蘇以尖銳的狐狸眼抖出萬般波瀾,笑得格外囂張:“呦呦呦!一百多歲的人了,還知道害羞?”


    梁正年清了清嗓子,意圖將蘇以趕走:“你來幹什麽?最近不忙麽?”


    蘇以將手中刺刀舉起,刀鋒在梁正年眼中一閃而過:“有個畜生偷了我的東西,真是膽子大啊,居然偷到神頭上了,怎麽樣啊,剛剛是不是被這東西刺了個好歹?”


    梁正年了然:“原來是你的神器,差點害死我。”


    蘇以笑了笑,上前很不禮貌地拍了下梁正年臉蛋:“對不起啦!你也知道我行走四方,哪裏都待的麽!又不像你這麽好命,有空房就能睡,我前陣子去了趟貧民窯,真沒想到,大家都是窮人,還有那窮凶極惡的來偷我。”


    肆曉時揪著梁正年衣服一角,指尖已微微滲出冷汗:“他是…神?”


    梁正年轉眼,和肆曉時介紹:“他叫蘇以,是負責這附近靈魂的死神。”


    “死……”肆曉時吸了口氣,話沒開口,又慌張地往梁正年身後躲。


    蘇以對肆曉時的態度嗤之以鼻,轉瞬,手裏的刺刀幻化成蝴/蝶/刀,在手指間來回跳躍起來,一下下,晃出銀白色寒光:“梁正年,又死過一次,感覺怎麽樣啊?”


    “你還好意思說?一個神,被小偷偷了,你丟不丟神啊?”梁正年說著,瞧向門口,隻望了一眼,門便主動敞開了一條縫:“走開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哇!你搞什麽?”蘇以不敢相信地望著梁正年,眼眸微微一顫,幾許怨懟:“趕我走?梁正年你皮癢癢了是不是?”


    梁正年將肆曉時護在身後,與蘇以有一說一:“不然呢?這裏之前沒人住,你想住一晚就算了,現在有人在這裏,你還要住麽?”


    “為什麽不能?看來也不是一般人,不然的話,怎麽會看見你?既然知道了你的存在,也清楚我是什麽人,那麽想必讓我住一晚,也無所謂的吧?我相信,這位小可愛是不會介意的。”


    肆曉時嘴上沒說,心裏難免念叨起來:“我介意啊!”


    蘇以卻已脫下外套,裏麵穿得也是黑色,黑襯衫配黑色長褲,領口敞開,明晃晃的誘惑。


    肆曉時主動避過目光,再一反應,又急地拽了拽梁正年:“他要幹嘛?不會要在這裏睡吧?”


    在這屋子沒人居住的前幾十年,蘇以這家夥隔三差五就會來找梁正年。雖然他是個神,但因是死神,整日都在和那些要死或者已經死的家夥打交道,幫忙引渡完一個靈魂後,還得再去找下一個靈魂,終日在人間漂泊,神界卻從未考慮過,給他在出外勤期間安排一個穩定住所,如此隻能走到哪裏睡到哪裏,從這個鬼魂的地界混到另一個鬼魂的地界,神生顛沛。


    梁正年知道自己攔不住蘇以,卻仍努力為肆曉時爭取公平權益:“你想在這裏蹭一晚也行,但是現在這地方是她的,她有租賃合同,明明白白花了錢來的,你要睡的話,睡沙發。”


    蘇以瞥了眼一旁沙發,印象中,上次來時還是老氣四溢的薑黃色印花沙發,這次已經蓋上了水藍色的亞麻布套子,看起來格外小清新:“我睡沙發?那你呢?”


    梁正年已沒有地方可選:“我今晚不睡…或者地板。”


    蘇以又望了眼肆曉時:“她睡床?”


    梁正年點頭:“對。”


    蘇以將手指立在當空,欠扁地晃著那張絕色腦袋:“no no no!我要睡床的,我前陣子睡在那個該死的地下廠房,骨頭都要散架了,今晚我得好好休息,我要睡床!這個沒得商量。”


    肆曉時終於為自己開口:“什麽沒得商量啊!你是神就了不起嗎?這是我家哎!你睡床的話,我睡哪裏啊?你既然在人…人類居住的地方,就應該守規則吧?”


    蘇以重新將目光落到肆曉時臉上,鋒利卻明朗的眸子緊促一閃,免不得又將肆曉時嚇得往梁正年身後縮。


    來回糾纏了這麽久,蘇以也倦了。神的狂氣一旦上來,不容得鬼和人再來周旋,轉身走入臥室後,一頭倒在軟綿綿的床墊上:“啊!好舒服的床…嗯,香香的,這新床單也不錯。”


    肆曉時跟著跑進臥室,雖然還有點怕,但她覺著,既然是一個神,就應該不會傷害自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總能把他這尊大神請走的。


    “喂!你不可以這樣子,這是我家,我可以收留你,但是麻煩你不要睡我的床好不好?我床單新換的……”


    見蘇以望過來,肆曉時越說聲音越小。


    見狀,蘇以隻是笑笑,一隻手杵在腦袋上,飄著挑釁調子:“你有沒有意識到我真的是個神啊!居然還嫌棄我?那你知不知道,那個鬼也睡過你的床呢!”


    肆曉時當然知道,但那怎麽一樣麽…也許之前的話,性質是一樣的,但現在,梁正年終究和其他人或其他神不同了。


    他是鬼,是一隻守護自己的溫柔帥鬼。


    蘇以瞧出肆曉時的態度,轉身將身子往床上蹭了蹭,一副死狗霸占疆土的派頭:“好了麽!讓我睡一晚吧,寶貝!你要知道,讓神睡了你的床,是多麽崇高的榮幸!我看你印堂發黑,估計也活不久了,如果近期死的話,肯定是在我這引渡,那麽你就要仔細考慮一下了,對我好一點,不用給我紙錢賄賂,我也可以讓你提前轉世哦!下輩子讓你當馬雲的女兒,怎麽樣?”


    “……”在這種情況下聽說自己快要死了,肆曉時難免覺得,對方一定是在和她扯皮,往前又走了兩步,複聽蘇以道:“還要過來?哦!好麽!你長得還挺好看,我可以讓你睡。”


    聽到這句話,門外梁正年率先不淡定了,一轉身從牆壁穿進臥室,拽起蘇以衣領就要趕他走:“你給我走!別忘了你是個神,不要這麽不要臉。”


    話音一落,梁正年的世界登時黑了。


    沒想到蘇以這缺德神為了睡軟床,竟直接用捕魂袋將梁正年捉了起來,黑色絲綢的花邊口一緊,梁正年就變成了袋內的一口青氣。


    肆曉時愣了一下,馬上急了:“你把他怎麽了?”


    “放心,隻是把他捉起來,他晚上可以在這裏麵睡覺。”說著,蘇以鬆開手,捕魂袋如氫氣球般飄到天花板上。


    肆曉時夠不到,怕梁正年出事,攏起雙手衝捕魂袋喊:“梁正年!”


    蘇以重新倒在床上:“他聽不到的。”


    肆曉時認真害怕了,隻能和蘇以討饒:“你把他放了吧,你可以睡床,但你明天會走的吧?”


    蘇以察覺到對方情緒,勾一勾手指,肆曉時就被一股氣力推到床上。倒下時,剛好陷入蘇以懷中。


    在殺戮中洗禮多年的死神,胸口有一股混合著血腥氣息的莓果味,讓人聞了眩暈。


    月光下,蘇以趁肆曉時還沒抽身,竟直接壓下去,紅唇勾住她耳畔:“哦?你看樣子,在想念著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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