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華一怔,見他慍怒的臉色與眼底的寒霜,閉嘴不敢再勸。


    電腦屏幕常亮,高清監控探頭記錄下這即使是黑暗裏也十分清晰的畫麵。時賀一動不動坐到天亮,眼睛盯得發紅,他大腦也疼,可更痛的是他心髒。


    親手毀掉自己的愛情,把自己老婆親手趕到別的男人懷裏是什麽滋味?


    是此刻這種心如刀割,也是此刻他的頭痛得快爆裂。


    終於,畫麵裏出現了人影。


    霍憲打開門等季桃出來,他的等候總做得這樣紳士,男人唇角上揚,一副神清氣爽模樣。


    桌麵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時賀眼眸裏有冷戾的寒光,他整張臉緊繃,刀削的輪廓更添森沉。


    小女生出現在門口,邊圍起厚厚的圍巾邊帶上門。霍憲撕掉額頭的創可貼從兜裏拿出新的,心機boy始終沒貼對位置,他的前妻接過創可貼,踮起腳尖幫這個狗男人貼上。


    嘩啦——


    書桌電腦咖啡杯全被掀翻在地。


    時賀手掌很疼,桌子太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掀翻的。


    他雙目猩紅,盯了徹夜電腦,眼眶裏幹澀疼痛,滾燙的熱意劃出眼眶。


    ——他流淚了。


    他明明已經知道錯了,為什麽她不給他彌補的機會。


    他們住在一起了是麽?嗬,她的確報複到他了。


    他生來高貴,世間萬物伸手便可得到,他從沒在生活裏嚐到過得不到的滋味,除了季桃。


    他現在很痛苦,除了父母過世那回,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痛苦和暴怒。如果這就是她給他的懲罰,那他想說她做的很成功。


    傭人聽到樓上的動靜過來查看,舒華也趕來,見到時賀還在書房有些震驚。


    書桌倒在地上,連帶著旁邊的書架也被帶倒,地板上都是書籍和文件,電腦屏幕也裂了,咖啡杯和書架上的許多昂貴擺件都碎成一地殘渣。


    男主人站在這一地狼藉裏,背對著他們看向窗外,可這個往昔挺拔修長的背影卻泛著顫抖。他周身不再有強大的氣場,好像空氣裏都盡是落寞與哀傷。


    大家不敢開口說話,連進門打掃都暫時不敢。


    舒華疏散傭人守到門外走廊上,好久之後,他看到男主人轉身邁開這滿地狼藉,修長筆直的雙腿走向了衣帽間。他換完西裝,手腕上挽著一件羊絨大衣,筆直走向樓梯,看了眼腕表說:“讓傅應做準備。”他走去餐廳,一如往常般吃起早餐。


    舒華忙安排司機傅應從車庫裏開出另一輛車子,平時的座駕昨晚車禍後已經不能再開。


    時賀用過早餐起身披上大衣出門,他的動作一如往常,隻是眼底添了冬日的蕭瑟寒霜。


    *


    何束文見到走進總裁辦公室的時賀怔了下。


    “時先生,今天不是讓您休息麽?”


    時賀脫下大衣遞給生活助理鄧琳,手指微鬆領結:“南建二期的布總圖拿給我看看,海灣城的立項也報給我,把德升叫過來,年底匯總這麽慢?他怎麽做事的。”


    “好的,我去安排,您身體不要緊吧?”


    時賀沒回答他。


    何束文拿出手機安排時賀交代的工作,才看到舒華早給他發過微信。


    [先生他一整晚沒睡啊,都在書房。]


    舒華發了張照片,何束文放大,看到慘不忍睹的書房,知道一切都是因為季桃。


    看來這個一向對感情不感興趣的老板當真了。


    時賀一直忙到中午,畢竟一整晚沒有休息,他頭疼欲裂,也用眼過度很是疲倦,但他不想停下來。


    他會想起季桃,那種瘋狂思念的滋味並不好受。再多金錢也解決不了,隻能用忙碌來麻痹自己。


    最後,他放下簽字鋼筆,抱著腦袋痛得隻能被迫閉目停下。


    “時先生……”何束文瞧見他這副狀態忙擱下文件大步走來,“我去叫醫生,您不能再工作了!”


    “不用。”時賀起身邁進休息室裏,“我睡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叫我。”


    他卻無法睡著。


    最後,時賀猛地坐起身,按鈴叫來何束文:“把我頭上這個傷口包得嚴重點。”


    他傷在左邊額發處,縫針時頭皮剃掉一塊,上的最好的藥,到家後他的私人醫生黃綠洲還用了超仿真紗布掩蓋住了他缺失的這塊額發。紗布類似頭皮,有植發,遮蓋後完全看不出他的傷口。


    但他為什麽要掩蓋傷口,他現在身心受創,傷痕累累。


    狗男人霍憲一丁點的傷就要貼個創可貼,他又不是知道霍憲隻是跟霍瑞打架碰破點皮。


    他不會談戀愛,也隻以為金錢足夠讓女人快樂。


    但現在他知道在季桃這裏他該用什麽方式去彌補過往的傷害與錯誤。


    黃綠洲幫他取下這塊仿真頭皮,重新給他貼了超大一塊白紗布。


    時賀看了下鏡子,他依舊還是英俊帥氣,是季桃喜歡的臉,但嘴唇沒什麽血色,眼眶裏都是紅血絲,額頭上的紗布看著特別慘。


    時賀起身去了地下車庫,交代傅應:“去幸福裏小區。”


    他要去跟霍憲比下誰傷口大。


    作者有話要說:  時賀:論比慘,親媽說我是第一。


    第041章


    季桃剛從醫院往家趕。


    沈奶奶狀況不太好, 她早晨和霍憲過去一直坐到中午, 老人飯吃得少, 期間也昏睡了好幾次。霍憲還有工作, 把她送到樓下就走了,季桃剛進電梯便接到宋童的電話。


    “桃子,你快回來吧,門口有神經病, 時賀他瘋了!”


    什麽情況?


    “他來騷擾你了, 他幹什麽了?”


    電梯裏信號不好, 季桃聽到宋童斷斷續續的聲音, 眼看到了12樓, 她忙掛了電話快步走出電梯。


    男人穿著一件棕格大衣站在她家門口,宋童堵著門不讓他進,但季桃見他似乎也並沒有非要進門的意思。


    她大步走上前, 語氣很惱:“時賀!”


    時賀回頭看向她,季桃一怔。


    他很憔悴,眼底帶著一片青紫與倦意,眼白裏都是血絲。他額頭上貼著好大一塊紗布, 幾乎遮住眉峰與半個額頭。


    季桃不知道怎麽回事, 但她看出時賀這股憔悴不像裝的。他輕抿的薄唇沒有血色, 少了平日裏的冷峻。


    他朝她安靜開口:“我昨晚出了場車禍,給我看風水的大師說我是得罪了西南方向的貴人,要我誠心誠意給貴人道一千次歉。我當然知道得罪的是你,但我不會求你原諒。我做我的, 你要是覺得受到打擾就跟宋童把門關上。”


    “桃子,過來。”宋童朝季桃伸出手。


    季桃這才留意到時賀手上拿了三朵玫瑰花,嬌豔的紅色,玫瑰清香淡淡浮在鼻端。


    搞什麽?他來賣慘?


    季桃看到走廊盡頭時賀帶來的兩名保鏢,他們安靜守在窗那頭,沒擾民。


    時賀直視客廳目不轉睛認真念道:“我時賀自私自利、利欲熏心、作人作己,我對不起我的貴人季桃,我誠心向季桃道歉。”說完,他手持那三朵玫瑰花做了個九十度的鞠躬。


    季桃:……


    有點看不懂是什麽鬼?!


    宋童也驚呆了,拉住季桃進屋:“別被他騙了……”


    時賀凝望房門後季桃的臉:“桃桃,你跟你朋友不用管我,我是個生意人,有些風水不得不信,昨晚出車禍那一刻我才想明白很多事。這個道歉,不管出於風水還是其他,都是我想跟你說的話。不過你也可以不用聽,我道我的歉,你忙你的。”


    他繼續專心致誌直視前方空氣:“我的貴人季桃是個可愛有趣好玩又好看的小女生,我不應該為了一己私利傷害她,我錯了。”玫瑰花跟著他九十度彎腰鞠躬,他忽然“嘶”了聲,摸了下額頭傷口處,是真的扯到了。


    季桃有些怔忪,這紗布貼得寬,一看傷得就比霍憲嚴重,可她……不能心軟!


    她關上了門。


    這個結果早在時賀預料裏,雖然早能猜到,但在房門緊閉那一刻還是很失落。他繼續說著道歉的話:“季桃可愛,季桃善良,季桃從前愛我,季桃對我溫柔,季桃理解又包容我,是我對不起季桃。”


    這是他在來時路上想出來的辦法,可這的確是他內心深處最想做的事——給她道歉。


    哪怕她並不接受,他也想要說出心底的那句“對不起”。


    保鏢在旁邊幫他記錄,每當他鞠一個躬就按一下計數器。


    時賀一直沒有停。


    季桃的房門緊閉著,一直沒有打開過。


    他聲音並沒有故意說大,一如往常的語氣,甚至因為一整晚沒睡加上傷口與腦袋疼,聲音還有些疲憊乏力。可這樣也還是吵到了隔壁的幾戶鄰居。


    最先開門的是個五十歲的大媽,她嗓門大,邊招呼從門縫裏探出腦袋的孫子邊衝時賀這邊喊:“吵什麽呢,小年輕吵個架也不至於擾民啊!”


    對門一個中年阿姨也開門說:“是啊,都吵到我們了。”


    另外兩戶也許一直想忍著,但見鄰居出頭了便也開門叫時賀別再吵。


    另一個保鏢早就按老板提前安排好的打開了公文包。


    他取出一疊鈔票挨家挨戶發完:“對不起,我們老板也是不得已,還請你們見諒。”


    “沒,沒關係沒關係,不吵不吵,你們老板一點也不吵,還可以再大聲點!”大媽眼睛都亮了,攥緊鈔票笑嗬嗬說,“你們老板啊賊帥!那小姑娘瞅著可水靈了,簡直絕配。多喊兩聲吧準能成!”


    時間慢慢過去,時賀每一句話都沒有草稿,說完總要停頓想想他到底錯在哪裏。


    “是我沒有珍惜你,對不起。”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專注深情。


    好久之後,時賀嗓音沙啞,喉嚨裏幹渴疼痛,每句話說完總要咳嗽幾聲。


    他問:“多少遍了?”


    “時總,已經99遍。”


    時賀望著緊閉的房門,目光深邃。他想起他以前沒有認認真真送過季桃花,第一次送她花竟然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對不起,是我帶你過了一個特別慘的生日,是我給了你最不快樂的回憶,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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