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北軒王府大門停下。


    顧淮和林芊芊一同被管家迎接進去,見到了北軒王和王妃。


    王妃麵若銀盤,明豔動人。頭戴一頂華麗的銀鳳發飾占滿頭頂,銀鳳上有翠藍料石點綴,耳環是粉芙蓉,端莊又頗具氣勢。


    她見到林芊芊便信步上前來,道:“這位就是顧世子那受寵的侍妾?”


    “奴家見過王妃。”林芊芊對王妃恭敬地屈膝行禮。


    王妃笑著拉住她一隻手,拍拍她的手背,“之前就聽王爺說過幾回,如今見了,發現當真是個美人。”


    “那次啊,我聽到你的歌聲,便知道你是個有故事的人。”


    林芊芊謙虛道,“多謝王妃誇讚,我唱的曲不同,不過是聽個一時新鮮罷了。”


    王妃拉了林芊芊一下,“哎,切不可妄自菲薄,就是因為新鮮,才有意思。”


    “你唱的歌,是歌中有戲,戲中有歌,而且還有不同方言的唱法,以前真是聞所未聞。我以前最討厭聽戲了,總是覺得太古板,咿咿呀呀地很沒有意思。那天你一唱,我發現戲曲竟然如此有意思……多虧了你,我和王爺又有了共同話題。”


    難怪王妃一上來,就與她拉手親近。


    林芊芊雖不排斥,但從她碰到自己手的時候就在想,是王妃本人性情就如此爽朗嗎?還是有別的事?


    北軒王邀請顧淮和林芊芊一同在宴席入座。


    這桌子菜肴相當豐盛,雞鴨魚肉占滿了整張桌子,中間放了一盆鮮麗花朵。


    這一桌子的客人除了他們,還有北軒王府的一眾貌美如花的侍妾,和王妃的一位女性朋友,她穿著一身翻領的青衣男裝。


    王妃道,“請顧世子的愛妾林芊芊林姑娘為我們唱兩句吧。”


    林芊芊也不推辭,落落大方地站起來,“那奴家獻醜了。”


    林芊芊一站起來,便在眾人眼前一亮。


    隻見她今日穿一身白衣白裙,白裙胸前點綴著大朵牡丹,明粉色的牡丹素淨淡雅,腰間是粉色絲帶,粉色披帛。


    發髻低低綰就,多根細麻花辮盤在一側,增加層次感。插著一隻花型珠簪,正後墜著多個銀飾攢起來的花形頭飾,上麵躍動著細細的小米珠,長長的銀質耳環襯得脖頸修長。這一身清雅嬌絕,轉頭恍如仙子下凡。


    比起王妃那繁重的頭飾,多了清爽,簡簡單單露出一張臉來,發飾隻是點綴。


    叫人一看,過多的頭飾反而喧賓奪主。


    “啊啊啊,我的妻,王氏寶釧,可憐你守在寒窯,可憐你孤孤單單,苦等我薛男平貴,整整一十八年~”


    林芊芊開嗓就是清脆地道的小生腔,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北軒王手中的筷子舉在半空中,一時忘記了夾菜。


    顧淮一雙眼睛牢牢黏在林芊芊身上,更在此刻散發著明光。


    “啊,我的妻,王氏寶釧,我不該心起疑竇,我不該口吐輕言,落得個忘恩負義,宛如欺了天,待我將這一十八載,重頭說一番……”


    “八月十五啊月兒圓~想起了夫妻們寒窯受盡了慘然~拋下那西涼的江山無人管~身騎著紅鬃烈馬走三關”


    一人分飾兩角。


    生角唱完了,唱旦角。


    切換自如,全程聽不到換氣聲,婉轉的嗓音如同喝水一般簡單。


    王妃忽然明白北軒王為什麽對林芊芊如此難忘了。


    她唱起來,全身心投入,像是在演繹一段精彩的人生。全無卑怯討好的意思,從她的唱腔中就能感受道其中的自信昂揚。


    麵前女子在唱歌時,她也和其他人一樣被她吸引。


    全程盯著她的臉看,瞧著那會說話的眼睛,那粉潤塗了輕薄胭脂的嘴唇,那兩道細長的遠山眉。


    那張臉會發光似的,不自覺地就跟著她,進入了她所演唱的世界中。


    尤其是她那一雙一張一合的嘴唇,將人的吸引力都吸引過去,像是對你一人在娓娓道來一個迷人的故事。


    她沒有媚態。


    全程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飛來飄去的眼神,隻是麵朝著她,字正腔圓地演唱。


    偶爾蹙眉,看她一眼,或是微微搖頭,低頭下去,隻是盯著她一個人。


    王妃從沒有想過因為一首歌,而對一個才見麵的陌生女性心生好感。


    這大概就是欣賞一個人的才華吧。


    一曲完畢,所有人都意猶未盡。仿佛看見一位男子騎著紅鬃烈馬,在滾滾黃沙中歸來,隻為和自己那守在寒窯的妻子團圓。


    “這首曲子,唱得真美。”北軒王端起小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那位女性朋友主動說,“林姑娘,你能否給我們講講這首歌裏的故事,我聽著煞是好聽,裏麵的故事聽了個半懂。”


    林芊芊道,“這講的是薛平貴和王寶釧的愛情故事,……”


    林芊芊從拋繡球講起,這個故事本身就有戲曲,再加上電視劇,每個現代人對這個故事怕是早就爛熟於心。


    這首歌是改編版的《武家坡2021》,主要從薛平貴的角度講述兩個人的故事。


    “剛開始聽心歎真是一對金玉良緣。更可憐的是他的妻子,竟然守在那寒窯十八年,從一個大家閨秀淪落到這種地步……”王妃竟然掉起了眼淚。


    一旁的婢女連忙遞上帕子。


    北軒王說,“這樣的女子忠貞不二,能堅守這麽多年,實在叫人尊重。薛平貴雖然出身寒門,卻立下赫赫戰功,沒有辜負自己的妻子。你不知道打仗有多麽艱苦,有時候糧草都沒有,卻要餓著肚子上陣殺敵,一個疏忽就是掉腦袋的事情。要是薛平貴死了,她怕是成了寡婦。”


    王妃擦拭著眼淚,低聲說,“夫妻分離了這麽多年,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坐在王妃旁邊的那位女性朋友說,“我要是王寶釧,絕對不會嫁給薛平貴,他們家裏那麽窮,過去完全是過苦日子的。她一個大家閨秀,怎麽也得向高門嫁,怎麽能找一個一窮二白的。”


    王爺笑,“那要是這樣,就沒有這個故事了,身份差距才顯得愛情可貴。”


    北軒王轉過臉來說,“林姑娘唱的曲還是那麽精彩。上次王妃和我討論了琵琶女,怕是今晚要和我討論這個故事。”


    王妃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稍微一紅,道:“之前我原本對青樓裏唱曲的女子有偏見,她們唱的怕不是一些魅惑男人的俗詞豔曲。芊芊姑娘果真不同,好像是全心全意在講一個故事。”


    王府的一眾侍妾裏,之前有一個王爺從青樓裏帶回來的女子,私底下給王爺唱的歌曲簡直不堪入目,歌詞男歡女愛,赤裸酸辣,唱的不是胸脯如玉兔,就是女子器官,日日變著法做一些下賤的事勾引王爺,被王妃趕走了。


    王妃因此對青樓女子沒有什麽好印象。


    而就在那天,她聽到一道悠揚的歌聲,之後才知道是那平陽侯府世子從青樓裏帶回來的愛妾。


    這位女扮男裝的女性朋友,不是別人,正是安樂公主。


    她是北軒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和北軒王妃關係極好。


    安樂公主道,“我是第一次見女子唱生角也能如此英姿颯爽,這位林姑娘,應該是戲班子出身吧。”


    林芊芊笑道,“您猜得還真有那麽一點準。”


    安樂公主眼睛眨了眨,轉過臉對北軒王說,“二哥,沒想到你說的真沒錯,這位林姑娘她唱曲真是新鮮有趣。之前我就想在太後的壽宴上唱戲給她老人家聽,宮裏老師傅年年唱那些老掉牙的戲想必她都聽膩了,多謝你向我推薦她。”


    安樂看著林芊芊說,“我想請林姑娘教我唱戲。”


    林芊芊驚住。


    連忙低下頭來,向安樂公主行了一禮,“見過公主。”


    原來這位是安樂公主。


    北軒王的妹妹。


    北軒王竟然是二皇子,未來的太子殿下。


    她讀小說的時候,喜歡跳章看,專門看女主受氣了,怎麽打臉。有時候因為無聊的劇情,或者是出現不喜歡的人物,對著手機頁麵就是一頓點點點,內容也匆匆略過。


    原來竟然錯過了這麽關鍵的信息。


    安樂公主是書裏後來登場的小角色,她平常就穿男裝,和女主關係非常不好。沒兩章,便下線了。


    由安樂公主這個人,林芊芊這才想起原文裏的一段劇情,看過這本書後她記憶點全在前期精彩的宅鬥上,很多配角人物竟然都模糊不清了。


    書裏主要是女主和各個小妾的宅鬥,後期便是女主遇險,男主相救,男女主撒狗糧。這樣內容占據了大篇幅,對於男主前朝的事隻寫了簡單兩句。


    書裏提過一段話,說是安樂公主的二哥太子和九王爺一直在私底下暗鬥,太子是九王爺最大的勁敵。


    所以,北軒王是反派?


    林芊芊定定地看著麵前這位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有點不認識他了。


    北軒王見林芊芊的目光投過來,隻是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淺笑,之後便轉過來對王妃說:“不知王妃對今日的安排可滿意?”


    王妃點頭,“恩,多謝王爺,妾身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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