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娘被葉芙蓉臉上淡然的笑意激怒,當即一拍桌子叫罵起來,“你這個娼妓!”


    “你們這群娼妓搶走了我們店裏的生意!還在這嘲笑我們!”


    “你們的挑戰比賽免費送麵送錢,這種虧本生意誰做?誰搶的過你們?”


    “你也知道是虧本生意啊,”葉芙蓉拽著自己一側袖子,翻了她一眼,“別看我們店裏每天來多少客人,可是有多少客人在免費吃麵,而且又要舍羊肉湯,能賺到什麽錢啊。”


    “怎麽會賺不到錢?你別騙我們了?你們幾乎把周圍的食客都吸引過來了。我們是普通的老百姓,把生意搶走了,我們店裏一天沒有幾個客人,怎麽交租金?”老張雙手一拍,壓抑著心頭的火。


    沈四娘一罵,同和她沉不住氣的麵館老板老八也罵起來,隻為出氣。


    “你們有錢辦大胃王挑戰賽!做妓女的時候攢了錢,我們哪裏有這個錢辦這個比賽!”


    “一口一個妓女,妓女怎麽了?”葉芙蓉叉著腰大聲問,“我們已經贖身從良了”


    “做過妓女,就一輩子是妓女!臭婊子!”沈四娘回罵,罵得很難聽。


    “在青樓裏勾引男人,開個麵館把勾引人的本事帶到這裏來!”


    被人罵娼妓這件事,深深刺痛了葉芙蓉的心。


    她們明明已經贖了身,可依然會被人抓住說這件事。似乎在青樓待過一段時間,便成了一輩子洗不去的汙點。


    見葉芙蓉氣得嘴唇顫抖,臉色發白,當即要捂住嘴哭出來。沈四娘便知道自己攻擊到了她的薄弱之地,於是便用更難聽的話來罵。


    在後廚打掃衛生的招娣盼娣幾人聽到罵聲,更是因為被人這樣罵而感覺到臉頰火辣辣地疼,羞愧難當。


    “我本以為我們贖了身,可以用雙手賺錢,已經擺脫了這個身份,沒想到……”招娣一邊埋頭刷鍋,一邊哭。


    盼娣賤妹過來,抱著她的手臂,三人抱在一起哭。


    “做過娼妓,便一輩子是娼妓嗎?”林芊芊清淡的聲音突然在店內響起。


    鏗鏘有力的聲音仿佛金石之音,猛然落地的同時,給四人心頭一份堅定的力量。


    聽到她的聲音,眾人停止了難過,葉芙蓉打轉的眼淚停在眼眶裏,抬起頭認真聆聽她的話。


    林芊芊捏著手從外麵走進來,對四人道,“我是這家店的老板,有什麽不滿,都請衝我來。”


    她冷厲的眼睛,掃向沈四娘和老八,“罵人出身,拿人不幸過往說事的人,是再也找不到其他弱點了,是最下賤的最無效的攻擊。”


    “如果做過娼妓,一輩子就是娼妓的話。那你當過乞丐,曾經是個窮逼,就一輩子是個乞丐,是個窮逼了?”


    “你去青樓裏看看,做娼妓的不是被父母賣,就是被親戚,被人拐賣,被人騙。要麽是當官的家裏出了事,清清白白的女兒被牽連……她們有哪一個是自願為妓?哪一個不是被逼良為娼?”


    “拿別人的不幸,來攻擊。真是最惡毒,最惡心的人。你們有人性?有同情心嗎!”


    林芊芊的話,令前來找事的四個人沉默了。


    無法反駁。


    她繼續道,“英雄不問出處。當乞丐的人成了將軍,手底下的幾萬兵都要喊他一聲將軍。哪怕是娼妓,被人贖了當了夫人,府裏的丫鬟婆子也會叫她一聲夫人。怎麽就成了你口中一輩子的娼妓?怎麽,現實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林芊芊盯著沈四娘的眼睛說,這犀利的目光叫她心裏發毛,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手臂。


    林芊芊冷笑,嘴角盡是不屑。在葉芙蓉眼中,她的背影如一座巍然不動的大山,給人以安定的力量,“你也隻能用這淺薄的言論來辱罵人了?娼妓並不是比你下賤,她們是比你淒慘,比你無助,是身上傷痕比你多,是被人踐踏得的體無完膚,是沒有任何人幫助,才會淪落到青樓為娼。她們比你堅強,自立自強地多,她們是靠自己吃飯,而你卻要靠你丈夫養活你。”


    沈四娘被林芊芊看得越來越站不住腳,原本怒氣衝衝的臉,瞬間如戳破了的氣球一樣,沒了氣勢。


    她的大腦空空如也,想不出任何話來辯駁。


    她著急地走到老張和三叔麵前,伸手抓住他們的胳膊搖晃,“你們快說話反對她啊!”


    說不出話來,令她著急。


    不止她著急,老張和三叔等人也沒了一開始的囂張蠻橫。


    麵前女子雖然外表柔弱,可口中說出來的話,叫人不得不服,不得不認同。


    這樣一番話,簡直讓他們亂了陣腳。開始老張還因為自己老婆罵得人快哭出來而感覺到暢快,現在突然感覺到理虧。


    林芊芊的這些話,瞬間安撫了葉芙蓉招娣盼娣賤妹,和進入大門的清音。


    原本她們因為別人罵自己娼妓而羞愧,難受。而林芊芊的一番話打消了她們這些想法,甚至心裏生出了底氣。以後別人這麽罵她,她們都不會怕了。


    對啊,她們不是自願的,是被逼的。為什麽要因為這個詞,而感覺到羞愧,自責,甚至想要一頭撞死,覺得沒臉在這個世上活了?


    往後別人再用這個詞罵她們,她們不會再怕了,不會覺得羞愧了!


    “一個人的人生陷入低穀,不應該被嘲笑。誰知道你將來會不會也有陷入低穀的一天,淪為乞丐?還是淪為玩物?曾經為娼,不能給一個人的人生下定義,這隻是她人生中最低最壞的一段。”林芊芊沉靜的聲音如同風刮過,周圍都陷入了寂靜。


    葉芙蓉猛然抬起手擦掉了臉邊的淚水,她眼裏散發出了堅定的光芒。


    招娣盼娣三人也同樣齊齊擦幹眼淚,不再懷疑自己。林芊芊的話,令她們感受到內心湧動著一股力量,這股力量不僅是因為她為她們發聲。還有這番話從此讓她們對妓女這個詞免疫,除了這個詞,這段過往能傷害到她們,再沒有什麽了。


    而如今這個詞,這段過往,也不能傷害到她們了。


    三叔著急地握緊了拳頭,他們可不能這樣不堪一擊,他上前道:“你的店把我們的生意都搶走了,不然,我們今天也不會上門。”


    “你一開門,不是免費送麵,就是免費送湯。這種無底線地競爭,讓我們沒了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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