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報了官。”清音回到麵店裏,告訴了葉芙蓉。


    “那可是十兩銀子,還偷我們的東西。雖然隻是廚房少了吃的,可我的心裏一直不舒服。”


    葉芙蓉拍上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也心裏不舒服。可能是因為她是良家女子嫁了人,和咱們這些青樓裏出來的不一樣。”


    “雖一起住了幾天,她也看不起咱們,覺得咱們是妓女,覺得咱們髒。可林姑娘要咱們講衛生三天洗一次,天天刷牙,咱們可比她那全身黑乎乎,從不刷牙的幹淨多了。”


    “咱們可偷沒搶,沒瞧不起她,反而同情她,幫助她。結果……”


    “就是,越說越氣。”


    店裏沒那麽忙了,兩個人站在店門口看不遠處女人們忙得熱火朝天,扛著鋤頭修路,運石子,沙子,泥土,石灰。


    葉芙蓉指著修路隊裏一個女人,對清音說:“你看那個,她孩子四個月大,還過來幹體力活。”


    她抱著自己胳膊肘,慵懶地倚靠在門上說,“這給有錢的老爺做小妾不好,嫁給普通的平民百姓的也不好。”


    “一個是受不完的欺負,一個幹不完的活。”


    “嫁給普通的販夫農戶,生孩子,受男人的打罵。哪裏有我們現在一個人瀟灑自在。我們在這裏管理著麵店,每天輕輕鬆鬆,到點了就回去睡覺。不用看孩子,不用孝敬公婆,不用伺候男人,想吃什麽做什麽,想穿什麽衣裳就扯什麽樣的布。”


    “我突然覺得女人不一定要成親,一個人活得舒服多了,自己賺錢自己花。”


    清音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我倒是沒想著自己以後要不要嫁人,我現在想的是如何把林姑娘教給我的都學會。”


    “她一點也不要我們兩個落下功課,回去還要讀書識字,甚至要看完她給我們兩個的書。”


    葉芙蓉摸上她的肩膀說,“我以前不懂讀書識字的好,現在讀得越多,越發現書中的世界很有趣。”


    “它能給人提供有趣的精神世界。”


    清音認同地點頭,“讀了書,腦子裏的困惑像是得到了解決。眼前的迷霧也慢慢散去,讀書真的很好。”


    兩個人在這邊聊天時,縣令夫人攜帶自己的一雙兒女吃完麵出來。


    他們站在路邊,看了好一會前方不遠處的修路隊修路。


    “娘親,她們看上去好幸苦啊。”女兒抬起頭說。


    夫人摸摸她的小臉,牽著她的手,沿著路邊往家裏走,“所以說,女人一定要上嫁。嫁給一個有錢人,當官的。”


    “不然就會一輩子這麽辛苦,懷孕了,都得出來幹活。”


    “幸虧我當初找了你爹,否則,你年紀小小也要跟著受苦。”


    葉芙蓉看著縣令夫人走遠,“都想找有錢人,聽起來有錢人遍地都是。”


    “明明更多都是窮人。”


    “正妻的位置就那麽一個,其他人隻能做妾了。”


    “在縣令夫人眼裏,勞動好像是可恥的,低賤的。”清音不解地說。


    “可她們也在辛辛苦苦,憑借自己的雙手生活啊。這樣是可恥的,低賤的嗎?”


    葉芙蓉,“那些夫人小姐,不都是這樣的嗎?天生自帶一股優越感,總覺得自己出身高貴。”


    “在她們眼裏,我們就是?低賤,下賤的。隻有下人,丫頭才幹活,主子們是不幹活,享受的。”


    “她們出身好,命好。才能嫁個好人家,一輩子享福。”


    “出身好,就命好嗎?”清音撓著自己的後腦勺,提出了這個人生疑問。


    見林芊芊牽著顧淮的手,兩人一同進了麵店,她上去問她這個問題,


    林芊芊對她認真道,“出身好,不一定命好。”


    “出身不好,不一定命不好。”


    “比如,祖上都是讀書人的大官,突然滿門抄斬。比如前朝的皇帝,都是皇帝了,出身還有比他更不好的嗎?可是,最後還不是滅國。”


    清音認真點了點頭。


    林芊芊繼續說,“出身不好的,也有命好的。”


    男人裏她說了朱元璋的例子,女人裏又說了劉娥的事跡。


    “出身不好,也不用妄自菲薄。”


    清音聽的認真,都記在了心裏。


    葉芙蓉和店裏其他人聽完,也讚同。


    林芊芊又說,“一個人出身好,聰明。也不見得能過好自己的一生,改變自己的命運。”


    “如果遇到的非良人,一定會被拖累,甚至陷入泥潭裏。”


    “女人嫁錯了人,是件恐怖的事。如果沒有好的男人,寧可不選。”


    林芊芊講起三國時期絕世無雙的大美女甄宓,出身是高貴的世家女,世代高官。為曹丕生下一兒一女,主動納妾,用現代的眼光來看是無可挑剔的正妻,皇後。


    隻因抱怨了幾句,最後下場是被無情賜死。


    還以發掩麵,口中塞糠。


    她這樣的女子接受的都是女子裏當時最良好的教育,絕對聰明。


    可下場依然是死。


    是她不聰明嗎?是她不賢惠嗎?是她沒有無雙的美貌?是她沒有管理後宅,打理曹丕的女人嗎?是她沒有給男人生孩子嗎?


    她可以說是最遵守古代三從四德,那套高標準高道德的有名大美女了。


    可她卻死得如此淒慘。


    隻因,在這個封建時代。女人再美再聰明,隻是男人的附庸,男人的財產。他處置他的財產,賣了,毀了,很合理吧?


    林芊芊說,“所以,我們過好當下,求一個平安喜樂,普通人最基本的幸福就是了。其他人多富貴多幸福,與我們自己無關,我們要專注於自身,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嗯嗯!”清音十分地點頭認同,“我現在吃得飽,穿的暖,還有活幹,每天這麽自由。現在就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葉芙蓉也點頭,她心頭的困惑得到開解,不再像剛才那麽羨慕縣令夫人,“說得對。別人的快樂幸福,與我無關,我要過好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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