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芊見到路邊擺攤賣葡萄,一串串紫色的葡萄剛剪下來,特別水靈,過去挑選了一串最大的。


    她現在就想吃,拿到最近的井邊去洗。她把紙裏沒吃完的幾塊糕點分給一旁玩耍的小孩們,請大娘幫忙舀水。


    一位大娘十分熱情,伸手招呼她回來,“姑娘,你在這盆裏麵洗,我剛洗過米。”


    “好,謝謝大娘。”


    林芊芊蹲著洗葡萄的時候,玩耍的五個小孩子們都圍過來,一個個小腦袋和她擠在一塊,都撞到了她的頭。他們都死死盯著林芊芊手裏洗的葡萄,不是舔舔嘴唇,就是咕咚咕咚咽口水。


    林芊芊洗完了葡萄,站起來對他們說,“你們五個乖乖排隊,每個人都能分到。”


    小孩子們一聽,立刻喜笑顏開。


    乖乖按照林芊芊的要求排成一行。


    她摘下五個葡萄,一個一個分過去。小孩子們拿到葡萄和拿到寶藏一樣,開心地又蹦又跳,直往嘴裏塞。


    “你們說這程小姐是不是不能生啊?她一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肯定生不了。”


    在井邊洗衣服的幾個婦人再次聊起了最近京城裏發生的大事。


    有一個大姐說,“不能生娃,有啥用?白長那麽漂亮了!就是比別人漂亮點。”


    其他人均是點頭。


    “女人還得看她生孩子!能生孩子就是光宗耀祖的事!”


    “對!”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是隻不會下蛋的雞。”


    林芊芊沒想到在這裏,也能聽到他們討論起侯府的事。這在京城應該相當於現代社會手機上的某個熱搜事件,現在侯府成了公眾討論的對象。


    聽到她們均是認可女人的生育價值,皆以能生養為傲。


    林芊芊突然想到,在封建社會下的規訓下,壓迫下。女人被表彰的唯一價值,還真的是生育價值。


    她們引以為傲,倒也正常。


    隻是,沒想到女人裏也鄙視不能生育的女人,這讓她有些不舒服。


    這是父權社會唯一認可她們的價值,所以,通常她們會說生了兒子,腰板直起來了,自己在婆家有地位了。


    林芊芊感覺到有些悲哀。


    突然想到,自己在這裏,也是在這套評價體係裏。


    “當初還有人說程小姐嫁給侯府是侯府的福氣,說她賢良淑德,能管家事。你看看她,哪裏能比得上嚴二小姐賢良?”


    “嚴二小姐被丈夫打,被冷漠對待,被丈夫不喜,也在第一年生了孩子。還和小妾們同時懷孕,為夫家生育了三個孩子,人人都誇她才是賢良淑德的典範。”


    “我夫君說那嚴二小姐,每天天不亮就開始為全家做早飯,跪在床邊伺候他穿衣洗漱。她的夫君去逛青樓,她第二早上親自去接,不止如此,她還特意去照顧他。”


    “我夫君說我善妒,你看看別人多大方,要我向她學習。”


    林芊芊突然發現,古代人不僅卷孝名,也卷賢妻的名聲。


    男人為了孝名,由割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發展到殺自己孩子已經夠離譜了。


    女人為了賢名,也在卷。


    她想起原書裏,女主是世界中心,幾乎她的名聲最好,人人都善妒,不願意給丈夫納妾,她最大度。女主是賢良淑德的典範。


    而在真正的封建社會裏,當有一個更會自我犧牲,把一切都奉獻給夫權社會的女人出現,她便成了典範。


    其他人,就成了丈夫攻擊指責的對象,“你看看別人家的妻子”


    這種害群之馬,就她一定要跪得最端正,最聽話,恨不得把自己剁成肉餡包成餃子端上桌……把自己閹割了,要拉所有女人下水。


    這種女人一定會得到男人們的表揚,迫使全體女人們不得不向她看齊。


    這個女人多麽自私,她隻為自己而活,隻為自己著想。更因為她想得到男人表彰,享受到了莫大的榮譽,並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最聰明。


    林芊芊突然想起鄭淵潔很早就寫過一個故事。


    雞王下令所有的雞都不許下蛋,用來提高雞的地位,全世界所有的雞都不下蛋了,很快就成了保護動物,沒人吃了。後來有個雞忍不住下了一個蛋,立刻成了全球焦點,被捧了明星雞。其他雞看了,忍不住了,紛紛開始下蛋,並且開始攀比誰下更得多,雞王控製不了了,很快就又回到餐桌上了。


    林芊芊突然感覺到有些絕望。


    這個世界的女人就像是裹了一層密不透風的布裏,把所有人緊緊裹在裏麵。有人想要撕開布,爬出去,還會被她們群起攻之,認為打擾了她們的好夢。


    你的反對,不滿是錯誤的。有自己想法是錯誤的,我們聽話的人是最聰明的。


    我們還要比誰更聽話,誰更聰明聽懂他們的話,誰更能討好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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