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她沒救了?”


    “怎麽可能!”


    顧淮緊緊抓住大夫的衣領,近乎崩潰地大聲問。


    大夫渾身都在哆哆嗦嗦,他嘴唇顫抖,“這治不了了,傷口如此嚴重,隻會越來越嚴重。”


    “之前有個人拔了牙,傷口感染,不久死了。令夫人傷的地方是在靠近咽喉的地方,傷勢又如此嚴重,怕是……也不久於人世。”


    顧淮難以接受地看向林芊芊,發現她毫無血色的煞白麵容平靜地可怕,幾乎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是早已預見了自己的結局。


    他衝到她身邊,發瘋似的大聲問,“你都知道,是不是!”


    “我怎麽忘了,你後麵一直在學醫。所以,你都知道的,對不對?”


    “你故意不用草藥治療,就是想讓傷勢嚴重,讓自己無藥可治?”


    顧淮說到這裏,艱難地大口呼吸,眼裏泛起淚光,“我才發現,自己多麽天真。以為捆住了你的手腳,你就不會尋死,卻忽略了疾病感染。”


    “你為了逃離我,寧願去死?”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是你欺騙我,傷害我,卻不想著補救,還想去死,實在不能原諒。”


    他將她抱回了客棧。沉默著為她沐浴,擦幹身體,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為她喂飯喝水。


    晚上,他溫柔地將她擁入懷裏,什麽也沒有做。


    他伸手環住她的腰,緊貼在她身後,“你不是說過,隻愛我一人,要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想離開我?那就一起死。”


    “死了,就埋一塊。”


    “你要是牽掛女兒,我就帶著女兒來陪你,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在一起。”


    “不。”


    “我不想和你一起死,我想一個人住一個墓地,寬敞。”林芊芊終於開口說話了,她聲音裏一點都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反而帶著坦然,淡漠。


    “你放過我吧,難道我死後也不能清靜嗎?愛一個人,會為她考慮,在乎她的感受,不舍得她受到一絲傷害,一絲委屈。你何時為我考慮過?”


    “你何曾真正愛過我?”


    “一個從未真正愛過別人的人,卻要別人掏心掏肺,毫無保留地愛你,憑什麽?”


    林芊芊看向了顧淮,淚珠再次順著臉邊滾落而下,“大多數人都是自私自利的,都是自己舍不得付出一丁點。卻要求別人全心全意愛自己,因為愛而忠誠於自己,對自己無私奉獻,無時不刻地關心嗬護自己。”


    “以為自己牽掛她,就是付出了感情,並為之感動,並因為這點付出,覺得自己為感情掏心掏肺付出了所有。對方若是有點不合心意,自己便是被辜負的一方。”


    “知意,她有自己的人生,你憑什麽掠奪她的生命?你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是我的問題,沒有為她挑選一個合格,負責的父親。”


    “隻一味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到現在,她依舊沒有體會過來自親生父親的疼愛。”


    從貪生怕死,到追求死亡,最後平靜地接受死亡。


    林芊芊心想著,自己是怎麽一步步,走向自毀?


    又是怎麽從一開始不想生孩子怕死,到懼怕打胎一屍兩命而生孩子,再到為了孩子想用力活下去。


    她想通了,人終究是要死的。


    有什麽可怕的?


    哪怕活了百歲,也終究是要死的。


    所有的生命,都會消失。


    花謝花飛,潮起潮落,今天的太陽,肯定不是昨天的太陽了。


    昨天的太陽已經死了。


    今天剛出生的露水,就剛剛在草叢裏消亡了。


    她怕死,是怕自己死得太輕易,什麽都沒經曆過,大好的時間,浪費在和人鬥爭的宅院裏。


    而現在,她算是不浪費生命了。


    她還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算是自己的生命,得以延續。


    她也不算在這世上白白來了一遭。


    想起書裏的結局,自己是因為生子難產而死,而現在她也是因為顧淮而死,這怎麽不算是同一種結局。


    上天已經給過她生的機會,讓她在生孩子那關過來了。


    這次,不會給她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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