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膚上留下了許多針灸後細小的針眼,太醫每次用針,給她身上紮得密密麻麻。


    疼,渾身都在疼。


    肉在疼,骨在疼,疼起來關節骨頭被一股巨大力量往粉碎狠狠揉捏。血液遍布全身,血液病發作起來,全身都在疼,恨不得馬上換一個身體……


    林芊芊感覺有一個隱形的巨人,她現在就躺在他的手心裏,他時不時要用力捏一下子自己。有一天,她會被捏得爆體而亡。


    如果在現代,絕對很快地就治愈了。


    “我想最後一次,看看小花,看看小草,看看藍天……”


    林芊芊呆滯地看著頭頂上方,喚來了清音,“我今天想出去看看。”


    清音握住她的手,哭泣道,“嗯。”


    知意邁著小短腿過來,趴在床邊,一臉天真地看著林芊芊,不解地喚著“娘親”“媽咪”“娘”“娘……”


    她心裏有很多疑問,可是隻會叫娘,叫媽咪,這兩個詞。


    她不懂娘親為什麽不愛笑了,為什麽老是躺在床上,之前會抱她,現在也不抱她了。


    以前她還會給自己喂飯,現在手上像是沒勁了一樣,她沒有以前美麗了,她連起床都變得很困難了,她怎麽不陪她玩了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不明白,她不清楚?世界變得很奇怪,她突然感覺到很難過很難過。


    而等再過兩年,她的確忘了她。


    四歲的時候,才開始有了記憶,別人都告訴她有一個親生娘親。


    再等她長大了,懂事了,她才知道自己是有一個親生母親的。


    可是,為什麽她沒有記憶?一點記憶都沒有。


    她的聲音,她的樣子,她從來都不知道,她今生也無從知道了。


    “姑娘,世子在外麵跪了一天一夜,你當真不見他嗎?”桃枝吸了吸泛紅的鼻尖,她昨晚又哭了一夜。


    他們兩個人在她的眼底下,曾經是那麽的恩愛,如今卻……


    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明明她做姨娘的時候,什麽錯也沒有。明明世子對她那麽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她快死了,都不想見他。


    林芊芊搖搖頭,“別讓他進來,我不想看見他。”


    現在她每說一句話,都要喘兩聲氣,渾身好累好累。明明她起床後什麽都沒有做,卻突然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


    林芊芊服下了金丹,感覺到身體總算不那麽疼了,她現在走路都需要人攙扶。


    葉芙蓉把臉上的淚水都擦拭幹淨,才走進來說,“姑娘,今日外麵有馬拉鬆比賽,我帶你去看看吧。”


    林芊芊點頭。


    她說,“我好想吃包子,好想吃燒餅,好想吃樊樓的佛手酥,好想吃張記的燒雞……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喝了這麽久的粥,湯,實在不想吃了……”


    葉芙蓉用力點頭,“嗯!”她的淚水又下來了。


    她已經去寺廟裏祈禱過無數回了,捐了很多香火錢,為什麽她的身體一點好轉都沒有。


    神啊,你為什麽不保佑林姑娘,為什麽不讓我代替她遭受這病痛折磨,你要我的命都可以,隻要她好起來。


    馬拉鬆是很早之前,林芊芊就準備組織的比賽,預定在秋季進行,並且得到了皇帝以及官方的支持,道路都規劃好了。


    百姓們一聽,這比別人跑得快,跑個前十名就有錢可以白拿。還獎勵豐厚,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報名的人不少,不少百姓背地裏在休息時間段練習跑步,長跑。


    而且,這次比賽分為男子和女子。


    “姑娘,世子他暈過去了。”桃枝再次跑進來說,“這樣,你也不見他嗎?”


    林芊芊並沒有理會她,她對清音說,“幫我梳妝打扮,不要讓我看起來像個病人。”


    清音含著淚點頭。


    在清音幫林芊芊梳發化妝時,知意一直趴在林芊芊身上,拿起來布娃娃舉到她麵前,要林芊芊陪她玩過家家的小遊戲。疏玥見她一直壓著林芊芊,她身上都這麽疼了,小孩子還壓著她,把知意抱起來。


    又有四個身穿布衣的百姓結伴來看林芊芊,今天第十批了。


    他們手上拎著一籃子雞蛋,還有自家地裏新鮮的蔬菜。看過林芊芊後,均是落淚。


    清音作為林芊芊的傳話人,再次對他們說,“你們的心意,她都領了。可是林姑娘現在什麽都吃不下,我們這裏什麽也不缺。請你們拿回去吧,你們來看她,她已經很高興了,真的。這些東西,你們自己留著吃吧,給自己孩子吃吧。”


    清音剛說完,四位樸實的老百姓臉上露出悲傷之色,這種悲傷一下子讓人心裏難受,不忍拒絕。


    老伯說,“我家裏本來沒有地,是林姑娘分了地給我,我隻是想要感謝她,我們家後代子孫也是有地的人了。”


    “之前我家娘子難產,是林姑娘為她接生。並且,還為她做調理的藥膳,才令她的身體一步步好起來,如果不是她,我就沒了娘子,也沒了孩子……”年輕男子說到這裏哭起來。


    “如今林姑娘都這樣了,我們也湊不出什麽錢,隻是想盡自己的一份心意。如果這份心意都不被接納,我們將一輩子不能安心……求求你,收下吧”


    清音無奈,隻好收下了。可是廚房已經堆積得滿滿當當。


    他們這些老百姓送不起什麽貴的,就送最基本的蔬菜水果糧食雞蛋雞鴨魚肉土特產,每天都有人來送,很多還推不掉,一推他們就要跪下來哭著磕頭。他們府裏就這麽些人,又吃不完,每天有一堆的東西放壞,還要叫人去處理。


    林芊芊叫她在門口支起了大鍋灶。餓了的乞丐,流浪漢,路人,進出府裏來看望她的都可以在這裏免費吃飯,他們府裏每天都門庭若市,和廟會一樣。


    門口人一多,又吸引了一些人過來擺攤,賣東西,他們這條街也繁華熱鬧起來。


    侯爺帶著趙姨娘今日又去看望林芊芊,趙姨娘帶著自己煲的營養湯。


    二月見狀道,“明明小姐你是他們的兒媳,他們卻一顆心都在林芊芊身上。”


    “聽說林芊芊在他們家門口支鍋做飯,很多百姓都誇她心善。”


    程迦瑤冷聲道,“她死之前,還想賺個好名聲?”


    “就算她暫時落得好名聲又如何,妾室永遠是妾室,永遠上不了台麵。”


    “我永遠是正妻,永遠壓她一頭。”


    二月點頭,頗為認同,她深受程迦瑤的影響,也認為正妻之位大過一切。


    “有好名聲,也不過是個妾室,沒什麽光彩的。”


    “別人談起她,也隻會說她給世子做過妾,名聲再好又怎麽樣,還是妾。永遠是妾,永遠在小姐您之下。”


    程迦瑤聽了,心裏頗為舒暢,“就是,一個妾罷了。永遠被我踩在腳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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