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心裏巨震,靈魂已經oh my god地土撥鼠尖叫了,但麵上卻是強自忍著,淡淡一笑:“哦,原是誤會一場。”


    聽了他的聲音,容長風又是一陣發愣,似乎夢遊一般:“聲音也像……”


    容玉盡量讓自己保持自然:“那倒是奇了。”


    容長風才跟醒過神一般,再度躬身道歉:“在下逾矩了,請受一拜。”


    容玉擺了擺手:“無妨,一場誤會而已,這位官人不必掛心,這樣,我還要趕回家裏呢,就此告別吧。”


    容長風眼中幾許複雜的神色,雖然眼前之人身形與音色與他的玉兒無異,可除此,便沒有相似的地方,可為何他會被平陽侯府的人護著?他心裏還在懷疑什麽?容長風心痛難以自持,險些落下淚來。


    但最終隻是咬了咬牙,與容玉告了別。


    容長風果然不愧是主角,當真是玉樹臨風,品貌非凡,看得出來他心仍有存疑,但沒有一味糾纏,容玉不敢繼續打量,當下便叫上了趙大有跟吳明,再也沒有逛街的心思,直接回馬車停駐的地方坐上馬車回去了。


    回到侯府,他匆匆讓小廝去通傳:“跟侯爺說一聲,我有事找他。”


    沒一會兒,那小廝便回來,說是侯爺尚在書房,叫他直接過去便好了。


    容玉匆匆往宋儼明的書房走去。


    宋儼明正盤腿坐在書桌前看書,見到他進來,將手上的書卷丟在桌麵上,


    “何事這麽著急?”


    容玉直接半跪在他的書桌前,喘息著,


    “我今天見到容長風了!”


    宋儼明眉頭一皺,又聽得容玉徑直切入主題道,“不過,他沒有認出我來,但是趙大有跟吳明已經被他看見了,想必對方已經起疑了,遲早他會知道我是平陽侯府的人,所以,我需要你給我一個身份。”


    趙大有與吳明穿有侯府製式的勁裝,容長風應該是注意到了,宋儼明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一會兒,“老侯爺有遠嫁金陵林家的一個偏房的胞妹,育有一子一女,往後對外你便是本候那姑母所出的林誠。”


    容玉點點頭,舒了一口氣,想起什麽,“那……”


    宋儼明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當即道:“府裏的人本候自會跟他們交代,隻是……這般隻可以隱瞞一段時日,若是長久隱瞞下去,恐怕是不能了。”


    容玉心裏os:“放心吧,再過一年,容長風便會遇上他的真命天女,慢慢著便會放下這邊的。”


    嘴上卻是平靜道:“少年人的衝動能持續多久,容……我那大哥不是傻的,過一段時日便會知道什麽事情更重要——我不會成為他人生的障礙的,你放心吧。”


    宋儼明打量著他的神色,發現他說得甚為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吃飯睡覺的事情一樣。


    他沉靜片刻,突然道:“容崇墨是我朝難得的人才,懂麽。”


    容玉瞧著宋儼明晦澀不定的眼睛,懂事地點點頭,“我知道。”


    第40章 道歉


    宋儼明點了點頭,似乎頗為滿意容玉的回答。


    但不知道為什麽,容玉心裏突生了幾分悶,那點兒悶原本隻是蟄伏在心裏一角,但此刻突然跟浸潤了水的幹縮海綿一般,就這麽劇烈膨脹起來。


    ——憑什麽?


    原身明明是最悲慘的一個啊,為什麽所有的苛求都衝著他一個來,容玉本來不想繼續招惹宋儼明,畢竟人的忍耐度有限,宋儼明不可能一次次地容忍他,可那念頭一起,心裏的毛刺又無端端地豎了起來,好像叫他必須說點兒什麽才好舒緩。


    他抬起了下巴,微微一笑,


    “其實,你也可以叫容長風不要靠近我,畢竟他也是當事人,沒得總讓我一個人擔著,挺不公平的,是不是,侯爺?”


    這句話叫宋儼明微微一怔,隻見容玉那一雙黑色水葡萄似的眼睛裏含著一絲輕笑,明明說的是自己,卻似是局外人一般地看著他。


    其實容玉沒有過多的同情心,但是站在第三方立場看來,原身雖犯蠢,但並不犯錯。若有一場審判,那麽在這一場悖逆世俗的愛情裏,他至多隻是從犯,明明他才是被兄長誘惑進一場不倫之戀的,而始作俑者卻被千方百計地保護得很好,每個人都為他出頭,生怕這個始作俑者的人生因此受到哪怕一點兒的傷害——可明明他才是需要負責的人。


    被家族拋棄的是原身,被送給人當床上玩物的是原身,若不是容玉及時穿書過來,勉強中斷了這一場悲劇,那麽,原身的這一場人生,無疑是被這一場禁忌之戀毀了的。


    容玉嘴角噙著笑意:“我不明白,我跟容長風之間,好像大家都認為錯的都是我,應當被懲罰的也是我?而他,好像不用因此負責什麽,嗬,羨慕呀,當真是羨慕極了,真希望我也能擁有這樣肆意的人生啊。”


    宋儼明嘴角微微抿起,他眼神有些晦澀不明。


    容玉臉上的笑意仍是掛著,他將兩個手肘支撐在那張油梨木製的書桌上,十指交叉,墊在下巴,他靠近了桌沿,嘴角雖有幅度,但眼裏並無一絲笑意,


    “宋儼明,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去毀一個人才的一生?即便是對方主動招惹,即便並非我一方的錯,但既然在我倆之間發生了,那麽所有的過錯便都是我一個人承擔,對麽?”


    一隻飛蛾撲進了燈火內,書房內的光芒瞬間變得幽離,隨著一陣嗶啵聲,那隻飛蛾撲騰兩下,便不再有動靜,湮沒在燈火當中,很快便化作一陣青煙消散,而書房內的光芒又恢複如初。


    容玉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愈發愚鈍了,說這樣的話幹嘛呢,除了解氣,沒有一點兒的助益,可能還會得罪他這座大靠山,豈不是得不償失,他心間有幾絲悔意,便不再多說,輕輕鬆鬆地展了展下擺,站了起來,


    “侯爺,不管你信不信,往後的人生中,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想再跟容長風這人扯上什麽關係。”


    也不管宋儼明怎麽回答,他徑直躬身作了個揖,“天色已完,我回去休息了。”


    宋儼明眼波一動,他立刻站了起來,


    “慢著。”


    容玉站住了,宋儼明輕咳了一聲,很快便走到了他的麵前,他身量高大,體態挺拔,靠得近些,自然讓人有一種無所適從的不適感,容玉不動聲色往後麵退了一點。


    宋儼明瞧著對方低垂的眼眸,心裏不知為何,竟無端端有了幾分忐忑。


    其實,他早已對他跟容長風之間的一切有所了解,他明白,一直都是容長風處於主動地位,是年長的他誘得自己的弟弟進入一場不被世俗倫理允許的愛情。


    雖然宋儼明困惑於眼前這個精明之人為何會從了容長風,從而讓自己陷入絕地,但事實便是如此——如果有一場審判,他至多算從犯。


    原本宋儼明不在乎跟人解釋什麽,或者說,他也不必浪費唇舌跟人解釋什麽,隻要一切不偏離他原有設定的軌跡便好,可看見那一雙帶著嘲諷意味的眼睛,他怎麽的都無法平靜地抽身。


    容玉見他半天不說話,不由得抬起頭來看他,剛好對上了那一雙深黑的眼睛,聽得對方緩緩開口,


    “本候從未那般想過。”


    他似乎是歎了口氣,居然解釋起來:


    “你那大哥確有驚世之才,我朝沉珂良久,亟需這樣的新鮮血液注入,所以有時本候未免操心了些,但……那件事,本不是你的錯,你不必擔負任何責任,抱歉,許多時候本侯沒有站在你的立場考慮過問題,也忽略了你的感受,本候跟你道個歉,好不好。”


    容玉驚詫之下,不知道為什麽,鼻子突然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感覺,他癟了癟嘴,呼了一口氣出來,按他平日裏蹬鼻子上臉的習慣,本也要酸溜溜再諷刺幾句的,可卻是揮了揮手,


    “也沒有什麽啦,反正影響不到我,我就是那麽隨口一說,你還當真,居然正兒八經地給我道歉。”


    宋儼明輕輕一哂,低聲道:“你這人,慣會心口不一的。”


    容玉咬著唇,眼裏充滿著挑釁意味,“難道非得要我再酸你幾句才樂意是吧?”


    宋儼明笑笑沒有說話,半晌,他轉開了臉,輕聲道,


    “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話畢,他再也沒有看容玉一眼,便往書房外走去了。


    容玉站在原地片刻,半天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揉了揉鼻子,也跟著出去了。


    ***


    容玉擔心的沒有錯,果然,沒過幾天,容長風便遞了個拜帖給平陽侯府,說是來京城良久,未曾拜訪過平陽侯,今日特地趁著休沐而來。


    宋儼明自然是以摯友之禮待之,將容長風迎去了前廳,二人吃著茶,聊著些京城風土人情有無。


    容玉狀似偶然經過,瞧見了容長風,便匆匆跨進大門裏來,


    “沒成想竟在這兒遇見容兄!”


    容玉帶著一臉驚詫的表情,容長風本就是帶著別樣的心情上門的,沒成想猝不及防之間便遇見了他,但容長風好歹是主角,心理素質頗高,隻一絲震驚過後,麵上很快平靜了下來,


    他站了起來,朝著容玉躬身拘禮,


    “原是那天遇見的公子。”


    容玉已經一臉笑意地朝著宋儼明解釋道:“表兄,這位便是那天我跟你說的容公子了,當真是有緣,沒想到竟在府上又遇見了。”


    宋儼明早已經觀察良久,心道容長風果真有疑,他放下了茶盞,狀似平常模樣笑了笑,


    “竟是這樣巧。”


    他站了起來,隨意給容長風介紹道:“這是本候金陵來的表弟,叫林誠,隻是才學不濟,在京城做些酒樓行當。”


    容玉眼中帶著嗔意:“瞧兄長這話說得,世間又不是唯有讀書高,如今這京城裏,有誰不知道‘玉香樓’跟‘小菜館’啊?”


    宋儼明淡淡一笑:“行了,莫要在崇墨這邊說這些大話,你今日如何還在府中?”


    容玉笑著答了。


    容長風瞧著眼前這一切,心痛得快不能呼吸了,其實在上門之前,他早就探聽了許多,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玉兒如何能操這般業,而且,雖然音色一模一樣,但他的玉兒是那般害羞,逢著人多說幾句話便要臉紅,哪裏是這般大咧咧的模樣。


    容長風雖是冷靜自持,但內裏早如肝腸寸斷,他此次來本是有兩個目的,一是瞧瞧那晚遇見之人究竟與玉兒是什麽關係?二是尋機看看是否能碰上玉兒,如今二者皆已落空,他呼吸顫顫,生怕失態,看見宋儼明與林誠二人正談話著,便尋了個空隙,與二人道別。


    容玉長長舒了一口氣,他抬頭問宋儼明,“你說,我那大哥相信了沒有?”


    “盡人事聽天意吧。”


    宋儼明坐了下來,指了指旁邊的座兒,“要不喝口茶?”


    容玉擺擺手,他可不要跟宋儼明有什麽單獨相處的機會呢,容玉也說不出那種感覺,也不是怕他,就是不太想跟他單獨相處,可能是宋儼明那雙眼睛太過厲害,他不想再被宋儼明看出些什麽。


    正要開溜,卻聽得宋儼明道:“你倒是真的沒有半分念想了。”


    容玉心裏咯噔一聲,隻覺得宋儼明果真有一雙看穿人心的利目,他笑了笑,答非所問,


    “所以昨晚就跟你說過了,叫你放心的吧。”


    宋儼明看著他半天,雙目幽幽:“本候當真是不了解你。”


    “不必那麽了解的,表哥。”容玉怕再露出什麽馬腳,連忙打著哈哈,找了個店裏的理由,便跟宋儼明道了別,立時開溜去了。


    容玉走出了大門,心裏想,諒容長風不敢真的在平陽侯府裏指要見他的弟弟,既是這樣,那麽他往後便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了,他如今的願望便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都離他遠一點 ,隻要好好經營自己的事業就成。


    正在心裏盤算著今日的行程,卻聽得身後突然一聲“容玉!”


    容玉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見容長風站在他身後,見容玉回過頭來,他一雙原本如同死灰的眼睛猝然點起了火苗。


    第41章 紛亂


    那一瞬間,容玉心間閃過兩個念頭,一是:霧草,容長風這廝也太狡猾了!二是:腫麽辦?如何想個辦法糊弄過去?!


    容玉少說也是人精,電光火石之中,他臉上的驚詫轉為疑惑,


    “容兄,你怎麽無端端叫起了我們後院小娘的名諱?”


    話音剛落,他似是想到了什麽,似模似樣嘴裏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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