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儼明知道他一打定主意是決計不能改變的,心間一陣無奈的憐愛,親了親他的額發,


    “玉兒,你放心,再過半個月,等出了海,我們便可以時時刻刻相見了。”


    容玉緊緊地抱住了他。


    ***


    這天,容玉沒有等到宋儼明,他不死心,等亥時一過,他還是再等了半個時辰,可遠處的那個路口一直沒有出現他心心念念的高大挺拔的身影,隻幾隻野貓路過,喵嗚喵嗚地叫著。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一下子侵襲上了他的心髒。


    他垂頭喪氣地下了樓,將廚房裏麵的菜肴的半成品全收了起來,出了門,讓不遠處待著的宋儼明的心腹侍衛將他送回了平陽侯府。


    等回到府門,容玉發現門口的燈籠未滅,這意味著宋儼明還沒從宮裏出來。


    容玉心間更是酸楚,多想他這會兒便有侯爺夫人的頭銜了,那樣的話,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臥房裏麵等他,甚至可以睡一覺,等宋儼明帶著外麵的風霜寒氣回來,走到他的床邊,悄悄親吻他的臉頰,親吻的時候會一不小心將他弄醒,他就惺忪著眼睛帶著幾分抱怨滾進他的懷裏。


    這樣的場景光是想一想便讓他愈發覺得現在的鬱悶來。


    他垂頭喪氣地走進侯府大門,想了想,他又出了來,讓守門的府兵給他開門,府兵自是擔憂,


    “小娘,夜深了,你出去危險。”


    容玉道:“無妨,我隻在門口走走,積了食,不走走難受。”


    也不管府兵們相不相信,他隻催促道:“快快開門,侯府大門哪裏有賊人敢來。”


    二位府兵看了看對方,遲疑了片刻,還是幫他開了門。


    容玉出了去,等門關上,容玉長長吐了一口氣,就在門口那裏晃蕩。


    月色清冷,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冷空氣往脖子裏鑽,容玉將雙手兜在袖中,跺著腳,期盼地往遠處看去。


    時間一分分的過,夜色愈發深黑,容玉已經聽見更夫打起了子時的鍾,夜風愈發大了起來,他渾身冰冷,隻能躲在石獅子背後擋風。


    在他快要凍僵的時候,遠處嘚嘚的馬蹄聲響起,容玉心間一喜,幾乎要叫出來,可他怕被馬夫發現什麽,當即蹲在石獅子後麵的台階下。


    宋儼明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馬夫隨即掉轉馬頭,往府苑後的馬房去,宋儼明麵上帶著疲色,正待上了台階,突然一聲哢啦啦的細微之聲,一顆小石子丟在他鞋邊。


    宋儼明心念一動,往台階下一瞧,便看見了容玉那雙烏溜溜的眼睛。


    宋儼明餘光往周邊一看,一邊退了後,走到台階下,一把扯起容玉,牽著他的手,匆匆走到府苑的一處隱蔽陰暗的地方。


    等被按在牆上,容玉已經可憐兮兮地先坦白了,“明日你要早早去外營,一整天又見不到你,後日你去北巡司,又要一整日,大後天也不知道還有什麽事情……”


    宋儼明喉結動了動,他隻是摸了摸他冰冷的臉蛋,然後打開自己的大氅,將容玉整個人包裹進懷裏。


    他們二人沒有發現,牆角陰暗處有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正震驚地看著他們。


    第58章 送別


    凍了一個晚上,被宋儼明這樣攬進懷裏,暖厚的大氅包著二人,還有裏麵焐熱的暖烘烘的體溫,容玉簡直覺得這樣的懷抱就是天堂本堂了。


    宋儼明身上的衣物有淡雅的鬆青香,容玉知道這是他書房裏熏香的味道,熟悉的味道還有熟悉的懷抱都讓容玉特別的安心。


    倒是宋儼明皺了皺眉頭,懷裏的人凍得像塊冰似的,也不知在這天寒地凍的門口等了多久,不由得語帶責備,


    “僅此一次,下次不可這般,凍壞了怎麽辦?”


    容玉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我穿得厚,哪裏凍得壞。”


    他說謊了,他雖然穿得多,但這具身子一向畏寒,一入冬便難受,恨不得拿烤爐隨身帶著。


    宋儼明隻將他冰冷的手納進掌心裏,不輕不重地揉按,用自己手裏的溫度暖著,


    “你能瞞得了我麽?平日裏冷的時候,恨不得端著個湯婆子整日揣著,看你這唇凍得,都發白了,老實說,等了多久了?”


    “真沒多久,”容玉咬著唇,“半個時辰還不到。”


    許是已經不太習慣在宋儼明麵前撒謊,他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低聲道:


    “宋儼明,今日是我唐突了,我知道這樣不好,隻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第一次喜歡人,一想起至少兩天不見,我心裏恨不得、恨不得……”


    他看了看宋儼明,臉上漸漸浮上一層緋紅,不再繼續往下說,又將臉埋進宋儼明的懷裏,含糊不清的聲音傳了出來,


    “算了,以後不會了。”


    宋儼明喉頭一熱,垂著眼眸輕聲道:“抬起頭來。”


    容玉剛一抬頭,便見眼前一個黑影落了下來,溫熱柔和的氣息撲在臉上,他感覺到那溫熱、柔軟的唇正貼在自己的唇上,輕輕的,一點點的吻去了上去的寒冷的氣息。


    他們待的地方極是偏僻,已是子夜,自然沒有人往這邊來。


    容玉心裏想極了他,被他這麽一親,又見沒有旁人,自然要抱住了他的脖子好好親親他的,但聽得一陣低喝,


    “你們在作甚麽!”


    容玉一驚,連忙一把推開了宋儼明,隨著一聲刺啦的衣角聲,府苑的角牆上方一方黑影翻身而落,瞬間便站在他們二人麵前。


    居然是宋逸舟!


    容玉倒抽一口氣,不由得想從宋儼明身邊走開,然宋儼明已經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讓他走,容玉心裏咬了咬唇,看了看宋逸舟,又看了看宋儼明,最後,亦是緊緊地牽住了宋儼明的手。


    宋逸舟一雙利目盯著他們二人牽在一起的手,心裏轟轟作響,腦子一片空白,隻覺得世間沒有比此更為荒謬之事,他咬著牙,赤紅著眼,嘴裏喃喃自語,


    “瘋了,他媽瘋了。”


    宋儼明正待說什麽,宋逸舟早已抽刀出來,一把指著他的胸口,


    “宋、儼、明。”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道,“你可算是當得好宋家的大家長,連父親的小娘都敢碰!”


    宋儼明沉著臉,半晌才道:


    “你知道,他這身份有名無實。”


    “好個有名無實,當初記名的是你不是別人!”


    宋逸舟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裏湧,若不是拚著最後一絲理智,幾乎要在眼前之人的身上刺一個透明窟窿。


    他不知道為何這樣的生氣,一種深深的遭受背叛的感覺湧上心頭,更有一股巨大的說不出的痛意衝擊著他早已潰爛不堪的內心。


    怒極了!疼極了!


    他怎知有一天會被他看到這樣的場景!


    今日巡夜,路過侯府之時,他無意間看見容玉從府門裏麵出了來,此時已近子夜,天色已晚,這人本應該在西苑休息的,如何在這兒?


    他本想上前跟他打個招呼,走著走著,愈發覺得不對勁——他似乎在等人,宋逸舟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期盼的眼神。


    他在等誰?


    宋逸舟很好奇,他翻身上牆,準備看看究竟是誰會讓他這樣的期待,以至於這樣怕冷的一個人也甘於在這大冷天的夜裏等著。


    可不想,卻被他看見了這樣荒誕的一幕。


    府門裏的府兵們聽到了異動,門口吱呀一聲,兩個府兵匆匆地從裏麵出了來。


    容玉連忙甩開宋儼明的手,宋儼明眸色一動,緩緩地將手背在身後,而宋逸舟依舊保持著持劍相對的姿勢。


    府兵們走了過來,看到眼前的場景,麵色一驚,當即躬身作揖,


    “侯爺,二爺,小娘。”


    宋逸舟胸膛劇烈起伏著,最終慢慢地收回了劍,快速入鞘,他冷冷道:


    “方才似是見賊了,務必加強巡邏!”


    “是!”


    府兵們釋然,才知道這位二爺拔劍相向的意圖來,當下不敢耽擱,急急入了府門,召了十數人,往府邸周邊散布,分頭勘察。


    宋逸舟冷冷地看了宋儼明一眼,快速向府門裏走去。


    容玉麵色凝重,握了握拳頭,“我去跟他說。”


    宋儼明阻止了他,“你先回去,一切有我,我自會跟他說明白。”


    見容玉麵帶擔憂,他又道:“別擔心,我本就打算找時機跟二弟說明白,如今,倒也是個坦白的好時候。”


    他正欲摸摸容玉的臉安慰安慰他,然府兵還在四周巡邏,他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滯片刻,又慢慢放了下來。


    “相信我。”


    宋儼明對他寬慰笑了笑。


    容玉一片焦心,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回西苑等消息。


    第二日,容玉早早便醒了,其實他昨夜一晚沒睡,一直在想這件事,直到淩晨了才稍微合眼歇息片刻,然而日頭一照進來,他立刻便醒了,連忙下床了來。


    外頭守著的鄭嬤嬤聽聞裏麵的響動,很快推門進來,她手中拿著一封信箋,一邊疑惑道,


    “小娘,這是前院的小廝送過來的,隻說是給你的。”


    容玉連忙拿了過來,進了內屋無人處拆開,上麵的字跡俊逸瀟灑,筆鋒利如刀斧,容玉一眼便認出來是宋儼明的字,


    隻四個簡單的字:“已妥,勿憂。”


    容玉一愣,宋逸舟已經被說通了?


    他疑惑地將信紙收了起來,也明白宋儼明的心意來,他自是為了不讓他一整日擔心,特特一早便讓人帶了信過來。


    雖然宋儼明這般說,但容玉心間仍自忐忑,一直想找宋儼明問明白來,但這兩日宋儼明都不在府上,容玉問都問不了。


    再一日,容玉沒等來宋儼明,卻等到了朝廷的一道聖旨,這聖旨自然不是給他的,而是宋逸舟。


    皇帝敕封他四品撫遠校尉,不日便啟程前往北疆。


    郊外,長風起,軍旗獵獵,將士們整軍待發,一片肅殺之氣,宋逸舟身著鎧甲,神情莊嚴,他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宮中禮部的高官帶著陛下禦筆親提的聖旨給他踐行,等接過聖旨,宋逸舟站了起來。


    等寒暄幾句完,踐行的官員們浩浩蕩蕩地便回去了。


    宋逸舟將聖旨遞交給隨從,讓他好生收起。即將出發,他不由得遠遠看了一眼在煙波中有些模糊不清的城門,卻看見一個俊秀的人影在不遠處看著他,宋逸舟心中猛地一凜,當即生生扭回了頭,快速向自己的戰馬走去。


    “宋逸舟!”急促的聲音。


    宋逸舟緊了緊拳頭,最終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站在煙塵中的容玉。


    哪怕一遍遍告誡自己,切不可流露半點情緒,可心裏某一處糜爛不堪的傷口又在滴血了,宋逸舟咬了咬牙,側臉悶聲道:


    “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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