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竟是睡得十分安穩,等容玉醒來,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屋裏黑乎乎的,容玉一動,聽得頭上宋儼明的聲音傳來,


    “醒了?”


    容玉坐了起來,環顧一周,“怎麽天黑了不點燈?”


    “嗯,我去叫人來。”


    他正待站起來,卻又立刻坐下去了,容玉看見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困惑道:“怎麽了?”


    “沒什麽,”宋儼明撣了撣下擺,“我腿麻了。”


    一股熱流立刻湧上容玉的心頭,他鼻尖一酸,立刻坐在他身邊:“你將腿伸直了。”


    “不必,”宋儼明看出了他的意圖,輕輕一笑,“我歇歇便好。”


    容玉語氣有了幾分重,“我讓你伸直便伸直。”


    宋儼明無奈,隻得聽從他的,容玉靠著他,給他細細揉按著,他從來沒有這般伺候過人,也不知輕重,隻邊揉按著邊道:


    “若是太重了,你要說啊。”


    “嗯。”


    容玉心間一片酸澀柔軟,他午時便在這茶室了,到這會兒雖不知道時辰,可看天色也知道已經睡了五六個小時了,在這五六個小時中,宋儼明居然就保持著一個姿勢,隻是為了讓他安穩睡著。


    容玉自然能想象得出那份辛苦來,喉頭哽了哽,


    “往後別這樣,怪讓人生氣的。”


    宋儼明麵上一片柔和之色,他伸手過去,將他頰邊的碎發給勾到耳後。


    然後湊近了去,在他那柔嫩白皙的臉頰上印下了輕輕的一個吻。


    又嫌不夠,指尖勾過他的下巴,低頭去尋了他的唇來,細細啄吻著。


    這個吻沒有任何**,好像隻是同類相互之間的慰藉一般。


    在這樣的親吻中,容玉心間那些堵著的情緒漸漸消散了。


    屋子裏黑漆漆的,容玉卻也不急著點燈了,他隻靠著宋儼明,看著天邊的一抹殘紅,心間竟有一股悠遠出世的感覺。


    “宋儼明。”


    “嗯?”


    “你怎麽什麽都沒問啊?”


    宋儼明一哂,“問什麽?”


    容玉癟了癟嘴,“算了,當我沒說。”


    他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覺得宋逸舟將來會有大出息。”


    “那是自然,”宋儼明心下欣慰,“二弟天賦神勇,氣力過人,為人機敏,絕非凡俗可比,隻望他能快速成長,擔負要責才是。”


    容玉突然想起來一直沒有問他的,“那天,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麽?”


    宋儼明嘴角一彎,輕輕低下頭去,“以後慢慢告訴你。”


    熱熱的氣息撲在耳廓上,容玉感覺耳朵癢癢的,他躲了躲,沒好氣道:


    “你腿好多了沒有?”


    “有玉兒的伺候,哪裏不能好。”


    “……你大爺的別這樣說話!”


    宋儼明笑了,他清心守欲了二十多年,卻不想這時候當起了登徒子,隻覺得想逗弄他,想看他害羞卻強撐著的模樣。


    又見容玉燥燥的模樣,宋儼明怕惹惱了他,不再繼續逗他,當即將身體坐直了,跟他說自己出海的計劃,


    “這次出海,我會給你安一個貼身小廝的身份。”


    話畢,他略略欺身過去,在容玉身後的茶桌那兒拿過來一個錦盒,打開了來,給容玉看了看。


    容玉將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借著夜色攤開一看,是一副新的麵皮,他心間稀奇,先是讓道童進來將茶室內的燈都給點亮了,等道童一走,他立刻將麵皮戴上了。


    期待地,“如何?”


    宋儼明看了看,淡淡一笑:“眉目比之前的那幅更清淡了,再紮兩個髻子,倒真像書童了。”


    容玉嘻嘻一笑,“行吧,讓我當書童也行。”


    苦於現在沒有鏡子,讓他不能好好瞧一瞧這新麵孔,正長籲著,宋儼明已經揭去了他臉上的麵皮,收在匣中,順手拉了他過來,莊重道:


    “玉兒,此次一去,路途遙遠,也不知會生多少波折出來,所以你務必要謹慎行事,絕不可散漫自由,懂麽?”


    容玉乖巧地點頭,


    “明白,我就是緊緊跟在你身後的一根小尾巴,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宋儼明心間一柔,摸了摸他的臉,“這一路,得辛苦你了。”


    “哪裏?”容玉搖了搖頭,“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早想出海了!”


    看著宋儼明的臉色,容玉立刻道:“當然,激動歸激動,我一定聽我們家侯爺的話,絕不亂跑,當一隻跟在老虎背後的乖乖小狐狸。”


    宋儼明笑。


    ***


    道元廿九年,琉球交趾國老國主新喪,新主圖罕即位,玄宗封中書令宋儼明一品候,敕命其代表朝廷參與交趾國即位大典的受禮儀式。


    渤海碼頭,玄宗親自送行,待召天儀式結束,浩浩蕩蕩的遣國使船從渤海南下,開啟了出使的征程。


    是夜,宋儼明從外麵進了來,將門關上,正瞧見容玉手忙腳亂地給兩個湯婆子灌熱水,看見宋儼明進來,他立刻將銅壺放下,把入水口旋緊,這才迎了上去,


    “好冷啊這海上的夜,沒成想竟比京郊更冷上兩倍。”


    宋儼明將大氅解了,掛在一邊幾架上,過去給他暖了暖手,道:


    “等再過五六天,這船到了贛江,氣候便會暖轉,到時候便沒這般冷了。”


    容玉期待地一笑。


    等洗漱好,他將一個湯婆子給塞到了大床的被褥裏,又給自己那張長榻塞了一個。


    宋儼明隨意翻了一下那短塌上的被褥,皺了皺眉,他倒是沒想過容玉的睡眠問題。對外,容玉是他的隨身小廝,這下人伺候主子,自然要萬分警醒,給個長榻休息便已經是好的了,更何談舒適。


    宋儼明心念一動,將忙活著鋪床的容玉給扯住了,


    “晚上跟我一起睡大床。”


    容玉一愣,隨即擺了擺手,“我睡這兩天就習慣了。”


    宋儼明低了頭,輕聲道:“怎麽,怕了。”


    被戳中心思的容玉猛然瞪大了眼,“誰,誰怕了,咱們在外扮主仆,自然是要像樣點。”


    “這寢房若無命令,沒人進來,誰會知道?”


    見容玉支支吾吾的,宋儼明心間好笑,當即坐在了長榻上,


    “既是你如此堅持分開睡,那我便睡這邊,你去床上睡便是了。”


    他脫去了外衣,又瞧了一眼容玉,揮了揮手,“去吧。”


    容玉吞了吞口水,慢騰騰地走到床邊,宋儼明這張大床自然跟他的那張長榻不可同日而語,寬大軟和,是親貴才有的待遇。


    他除了外套,便上了床,又往外間看了看,但見宋儼明那樣高大的身體就那麽憋屈在一張小小的長榻上,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當即起了身,沒好氣道,


    “你過來吧。”


    宋儼明早已料想這最終的結局,他嘴角含笑,從善如流下了長榻,往床上走去,容玉往裏麵讓了讓,宋儼明剛上了床來,就看見容玉背著他,整個人快貼到牆壁上去了。


    他無奈笑道,“你這小子,難不成我在你心間便是個登徒子麽?”


    容玉一僵,慢慢地轉身過來,他勉強笑了笑,咬了咬唇,


    “我第一次……第一次跟人睡一張床上,有點兒不習慣。”


    宋儼明突然想起了他床上都放著一隻古裏古怪的熊一樣的玩偶,哂笑道:“你不是都跟你那隻甚麽‘太迪熊’一起睡的麽?”


    “那是玩偶,又不是人。”


    宋儼明搖了搖頭輕笑,不顧他的掙紮,將他一把拉進自己的懷裏,


    “行了,你把我當成那隻‘太迪熊’便好了。”


    宋儼明的話讓容玉心間好笑,翻了個白眼,“我哪裏敢將侯爺當成一個玩偶。”


    “世間竟還有你不敢的事兒?”宋儼明摸了摸他柔順的烏發,“乖,就在這兒睡,我也是第一次跟人一起睡一張床上。”


    “那你習慣麽?”


    宋儼明輕輕一笑,鼻息撲在容玉的臉上,他湊近了容玉的耳畔,


    “你說呢。”


    第61章 二人世界


    二人在京城的時候其實並無多少私下相處的機會,宋儼明忙於公務,平日在府中的時候更要拘著禮數,哪裏有如今的肆意,這使船要在海上航行兩個月才能到達交趾國,這段時日裏,他們所有的時間都是對方的。


    念及往日容玉在小菜館守著他至深夜的日子,宋儼明心間一片愛憐,更想跟他好好溫存一番。


    容玉心裏突突地跳著,眼見宋儼明的腦袋越靠越近,炙熱的鼻息已經撲在他的臉上了。


    容玉突然啊的一聲,一把推開了宋儼明,下了床,去幾架邊上的一口箱子那裏翻啊翻,終於翻出了一個小小的錦盒。


    當即拍了拍胸口,


    “媽呀,差點忘了我最重要的寶貝了!”


    無端端被推開的宋儼明眉頭一皺,有些吃味道:


    “什麽東西教你如此掛心?”


    竟連這樣的時候都沒忘。


    隻見容玉美滋滋地捧著那個錦盒過來,獻寶似得將錦盒抬到宋儼明麵前,


    “自然要緊的很——我所有的身家都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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