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卿的仿佛生出了無盡的力量,無論多痛、多苦,都值得。


    有什麽東西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外麵不知是白晝或者黑夜,時間的流失變得沒有知覺,似乎那麽漫長、又似乎那麽短暫。


    須臾就是一世。


    蘇意卿不知道自己是昏迷還是清醒,外頭突然又喧雜了起來,馬蹄聲直奔而來,急促而激昂,直接就踏在人的心上,把蘇意卿驚醒了過來。


    那是戰士們震天的歡呼,直上雲霄:“我們勝了!勝了!大將軍威武!”


    唐氏和黎黎一起尖叫了起來。


    蘇意卿倏然感覺身下一鬆,有什麽東西滑了下來。


    嬰兒的呱呱的啼哭聲,急促而響亮,在這喧囂的軍營中突兀地響了起來。


    謝楚河正好衝了進來:“卿卿!”


    “是個男孩!母子平安!”唐氏笑逐顏開,“恭喜大將軍,您回來得可真是時候,這小子知道他爹得勝歸來了,這才蹦達了出來,可太淘氣了。”


    巨大的歡喜讓謝楚河的頭腦一片空白,直到唐氏小心翼翼地那個小東西抱了過來:“大將軍,來看看,精神勁頭十足!”


    謝楚河的手上還沾染著敵寇的血,濕漉漉的。剛剛出聲的嬰兒,身上也沾著血,粘糊糊的。


    他近乎虔誠地接過了孩子,殺戮的殘酷的與新生的希望,交疊在了一起。


    黎黎拿過來一塊布,將那孩子裹了起來。孩子的小手小腳有力地蹬著,似乎很不滿意被束縛住,嗷嗷地哭得更大聲了。


    謝楚河終於大笑了起來。他抱著孩子,跪倒在蘇意卿的身邊,激動地道:“卿卿、卿卿你快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你看,他長得像不像我?”


    蘇意卿虛弱地看了一眼,含在眼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麽醜……”


    她軟綿綿地暈了過去。


    “好了好了,生下來就沒事了,夫人好得很,就是累著了,讓她睡一下就好。”


    謝楚河欣喜若狂,抱著孩子又衝了出去。


    那孩子太有精神了,哇哇地哭得驚天動地。


    謝楚河將孩子高高地舉了起來,恨不得喊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是個男孩!”


    軍營中倏然爆發出更大的歡呼聲,在這曠野的平原上久久地回蕩不息。


    血腥的味道在風中漸漸淡去。一輪朝陽從天方的盡頭慢慢地浮出。


    漠河平原之戰,謝楚河大獲全勝,將匈奴部莫多單於斬於馬下。慶宗李明睿領著寥寥無幾的殘部狼狽逃回了京都。


    至此,中原大局已定。


    ——————————


    驍悍的雄兵黑壓壓地停在了京都的城門外,一眼望不到頭。長戟如林,旌旗如雲,戰士鐵甲的寒光映著白日,晃人眼睛。


    謝楚河列於萬千軍馬之前,騎著高大神駿的黑馬,所有的將士皆為他而俯首,他氣度倨傲、神態威嚴,凜然如天上人。


    十二匹戰馬拉著一輛豪奢華麗的馬車,停在謝楚河的身邊。


    蘇意卿在車上,看著懷裏抱著的小娃娃,還是一臉嫌棄的神色:“阿遲啊,我的小阿遲,你娘這麽美、你爹那麽英俊,我且問問你,你為什麽要這麽醜呢?”


    小娃娃仿佛聽懂了,很凶地哭了起來。


    對了,這孩子小名叫阿遲,他爹爹和娘一致認為他來得太遲了,故而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小名。


    白茶歎氣:“夫人,您別再說小公子醜了,再醜,不都是您自己生的嗎?孩子剛生下來都這樣,和猴子似的,長開了就好看了。”


    她伸出手去,“您剛剛生產不久,可不能受累了,來,我幫您抱著。”


    “我再抱會兒,就這麽點大的團子,能有多重呢。”蘇意卿口中雖然嫌棄,卻一刻都不肯放,喜滋滋地抱得可緊了。


    外頭,城門緩緩地打開了,慶宗李明睿率著燕朝的文武百官,脫發冠,著素衣,出城乞降。


    李明睿跪倒在謝楚河的馬前,忍著恥辱,俯首叩頭:“罪人李明睿恭迎大將軍,求大將軍從輕發落,我願尊奉大將軍為主,為您奴仆、永世效忠。”


    謝楚河俯首望著李明睿,露出了一個冷漠而殘酷的笑容。


    忽然,城樓之上升起了火焰。


    城門之下的百官都抬頭看去,驚悚不已,不由低聲竊語:“那、那不是尚書令秦大人嗎?他怎麽……”


    柴薪堆在腳下,秦子瞻站於其中,目無表情。


    火燒了起來,越燒越大,風聲呼呼、火聲呼呼,黑煙滾滾地上了雲霄。


    秦子瞻嘶聲怒吼:“謝楚河,亂臣賊子,殘暴無度,你雖得天下,卻得不到民心,我為天下萬民死殉,且看你來日報應!”


    他自知謝楚河不會放過他,如此,不若圖個悲壯的名聲。然則,火焰臨於其身,他終究疼得無法忍受,嚎啕大叫起來,在城樓上瘋狂奔走,最後一頭翻下了城樓。


    蘇意卿也被驚動了,掀起馬車的簾子看了出去,正好看見秦子瞻帶著一身的火焰從城樓上跌落,發出淒厲的嗥叫聲。


    她嚇了一大跳。


    謝楚河趕緊下馬,過去伸手捂住了蘇意卿的眼睛:“怪嚇人的,別看這個,汙了你的眼睛。”


    蘇意卿心下感慨萬千,但也隻有一瞬,轉眼便煙消雲散去了,當下把頭縮了回去,也不管了。


    這邊李明睿見謝楚河的樣子似乎還算溫和,大著膽子,爬行了幾步,腆著臉皮:“大將軍,請饒恕我一命,我……”


    話音未落,寒光一閃,他竟然看見自己沒有頭顱的身子,那身子搖晃了兩下,倒了下去。


    李明睿的頭顱落了下來,滾得老遠,眼睛還瞪的大大的。


    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謝楚河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中:“首惡已除,他人無辜,皆不予追究,自此後,海晏河清,幹戈不起,我將許諸位以太平天下,不知諸位大人意下如何?”


    眾人三跪九叩,皆俯身不起。


    長風吹過蒼穹,從遠方來,向遠方去,有桀驁的鷹隼掠過雲端,鏗然長鳴。


    謝楚河扶著蘇意卿下了馬車,他的妻子,抱著他的孩子,和他一起走進那座輝煌的城池,他臨於其上,將為其主。


    劇終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終於完結了。淚流滿麵,感謝跟著我一路追下來的小天使,真的,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我都記得,每一天都懷著期望等待你們的評論,我愛你們,是你們支撐我寫完了這篇文章。


    稍微喘口氣,如無意外,1月2日周四開始更新番外,有甜蜜日常和小阿遲的番外,還有其他的小包子,希望大家到時候能喜歡。或者有什麽特別想看的,盡管提,盡量滿足。


    新文求預收:古言《夫人快來收養我》、《嬌嬌入我懷》、奇幻《史上最強人魚傳說》,相信我,我會寫得越來越好的,為了你們,


    第70章 番外一


    錯金獸爐裏燃著龍涎香片,杳杳嫋嫋的香息在宮闈的輕羅帳中彌漫著。盛夏的夜晚,流螢撲在竹簾上,跌落了下來,宛如散落一地星光。


    蘇意卿在窗邊席地而坐,持著輕羅小扇,搖動間,露出了一截手腕,宛如粉藕,白嫩得讓人想咬一口。


    謝楚河就這樣咬了上去。


    蘇意卿微微一聲驚呼,把手抽了回來,用扇子撲他的臉:“做什麽呢,胡亂咬人。”


    謝楚河有點兒不滿:“我坐在這兒這麽久了,你一眼都不看我,就看螢火蟲。”


    蘇意卿嬌嗔道:“夏夜賞螢蟲,乃是雅事,你不好好地陪我看,還要搗亂,不像話。”


    謝楚河笑吟吟地道:“卿卿當了皇後果然不一樣了,竟也變得風雅起來了。”


    蘇意卿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皇帝陛下,臣妾懷疑您在嘲諷我,莫非在您眼裏,我就是個庸俗之人。”


    謝楚河撲了過去,把蘇意卿壓倒。


    這宮闈的地上鋪的是這一年新伐下來的雪鬆木做的板子,帶著淡淡的鬆香和一種溫潤的觸感。


    蘇意卿的頭上的翡翠簪子滑落下來,青絲散了一地,流淌如同月光。


    謝楚河咬著蘇意卿的耳朵,低低聲地道:“大俗即是大雅,我的卿卿無論做什麽,在我看來都是世間第一的風雅,不過呢,我覺得那蟲子沒什麽可看的,來,不如你看看我。”


    他這麽說著,已經開始動手解開自己的腰帶。


    蘇意卿的臉漲得通紅,幸而宮人們早就知趣地攏下了細紗帳子,避得遠遠的了。她哼哼唧唧地道:“你這俗人,滿腦子都是這種俗事,真是不害臊呢。”


    謝楚河理直氣壯:“老夫老妻了,我害臊什麽呢?”


    他一邊寬衣,一邊還能空出心思來,湊過去偷一個香吻。


    蘇意卿忽然扭動了起來:“哎哎,不行,打住打住。”


    “怎麽了?”


    謝楚河覺得腳邊癢癢的,有什麽東西在蹭他。


    他一激靈,翻身而起,拎起了爬到他腳邊的那個小團子,沉下了臉:“謝阿遲,你怎麽回事,半夜三更不睡覺,這樣子你會長不高的知道嗎?”


    阿遲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小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這個小團子對他的父親一直很不待見,被這麽拎著,他覺得不高興了,噗噗地吐了兩下口水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謝楚河皺起了眉頭,聲音也嚴厲了起來:“又吐口水,這麽大的孩子了,半點禮儀都不知道,成何體統。”


    阿遲的嘴巴扁了一下。


    謝楚河頓感不妙。


    果然,阿遲“哇”地哭了起來。


    蘇意卿恨恨地踹了謝楚河一腳:“謝阿蠻,你為什麽又欺負我兒子?九個月大的娃娃,你叫他懂什麽禮儀,你是不是傻了。”


    她伸出了手,“快把我兒子放下來,阿遲小乖乖,來,到娘這裏來,別理你爹,他是個壞蛋。”


    謝楚河悻悻然地把小團子放了下來。


    小團子迅速扒拉著短短的手腳,爬到了蘇意卿的身邊,嚶嚶嚶地蹭著她。


    蘇意卿一看見兒子,心都化成一灘水了,把他摟了過來,柔聲道:“你剛才不是睡著了嗎,怎麽就這會兒工夫又出來搗亂了。”


    對於阿遲,蘇意卿簡直是疼到了心坎裏去,宮裏指派了專門照顧小皇子的宮人和乳娘,蘇意卿卻不舍得,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把阿遲抱到自己的宮裏來。


    這可苦了謝楚河,每當他想要做些不可言狀之事的時候,這個小壞蛋總會爬出來攪他的場子,他強烈地懷疑兒子是在和他爭寵,而且,很明顯,他爭不過兒子。


    失寵的皇帝陛下相當不悅了,眼睛盯著阿遲的小屁股,想著要怎麽下手才好。


    阿遲本能地感覺到了危機,他撲騰著,用盡了吃奶的盡頭,爬到了蘇意卿的身上去,然後趴在她的胸口上,仰起臉,“啊、啊”地叫了兩聲。


    還是娘親好,香香的、軟軟的,趴在上麵好舒服,比那個臭臭的、硬硬的爹爹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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