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聲音壓得很低,卻又恰是司鏡能聽到的音量:“阿姐,這世上的好男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若哪日你與司鏡一別兩寬了,我再為你尋個更好的男人。”


    他邊說著邊以餘光去瞄司鏡,卻在那張素來沉靜的麵龐上,找不到一分一毫的怒意或是不悅。


    他依舊溫和,這樣便顯得他極度小氣,是個小人。


    可是他才不管,小人就小人,反正他這樣的性子與司鏡一比,本來就高低立現,不如借著這個機會多與阿姐親近親近。


    商辭寒纏商折霜纏到了醜時,才戀戀不舍地作辭。


    四洲還有一些事情,沒他不行,終歸阿姐現在也還不成婚,他沒有理由留下。


    當商折霜回到水榭的時候,水榭中的燈已然熄了。


    自從宣布了成婚的消息後,她與司鏡便一同宿在了水榭,終歸司府中沒有那麽多規矩,下人都沒有多少,且對他們的關係早就心知肚明。


    她以為司鏡已經歇下,便將手腳放得很輕,就似貓兒一般。


    可她才剛剛行至床榻,便被一股力道帶著,整個人摔至一個溫暖的懷中。


    她的衣襟敞開,鎖骨一陣刺痛,是司鏡以犬齒狠狠地咬了一下。


    “怎麽回來得這麽晚。”他的聲音悶悶的,似被壓在了衾被之中。


    商折霜無奈地推了推他,道:“辭寒的小孩子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你說,要依著他、哄著他的麽?”


    “嗬,男人可以換,弟弟隻有一個……”


    司鏡的聲音很輕,悶聲更重,竟有些似一個置氣的孩童,商折霜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竟是在賭氣,吃起了商辭寒的醋。


    他將商折霜壓在身下,極富占有欲地緊緊擁著她,對她附耳,惡意滿滿卻又不舍出言太重:“我也想做個小人,你知道的,我可從不是什麽君子。這副模樣,不過隻是一層皮囊罷了。”


    ——可偏偏在商辭寒麵前還要故作大度。


    商折霜的麵色倏然一紅,顯然沒想到司鏡竟說出了這般沒皮沒臉的話。


    明明一般都是她逗弄著他的……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


    那雙眼瞳,瞳仁很深,但在這樣的夜色下卻能看得極其清楚。


    商折霜笑了一聲,吻上他的唇,不過僅僅淺嚐輒止。


    司鏡雖平日裏沉穩克製,可又哪經得起她這樣的撩撥,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道:“不想睡了?”


    商折霜一挑眼尾,那雙漂亮的眼睛中仿佛落入了一川星河,覆上了窗外的月色,聲音都點染上了絲絲縷縷的清澈卻不做作的媚:“反正在司府中閑著也是閑著,什麽時候都能睡,不是嗎?”


    司鏡得逞一笑,伸手一勾,床畔如雪的幔帷如柳絮般輕飄飄地落下,仿若下了一場薄雪。


    月色照進,隻剩朦朧的身影在幔帷中交錯。


    -


    商折霜一覺睡到了天亮,周身疲乏,懶得睜開雙眼,可她今日是約了司鏡的。


    晃眼的光透過重重幔帷照進了床榻,商折霜翻了個身,按了按額角,強迫自己起身換衣。


    若不去想昨夜發生的事情,一切都還尚在正軌之上。


    商折霜心亂如麻,後知後覺的臉紅到了脖子根。


    早膳就擺在水榭的小台上,尚且還冒著熱氣,她嚐了一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


    司鏡很不是時候地走了進來。


    他倒是很自然。


    商折霜升起了一股後悔之情,伴隨著一股頑劣的惡意。


    昨夜她就應該咬在他的頸側,再多咬幾口,讓他今日見不得人。


    “要不今日就留在府中歇息吧,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明日再去。”


    商折霜死死盯著司鏡,在他的眼中找不到半分別的情緒,就一如往日。


    有一股挫敗感在心頭彌漫開來。


    “折霜?”司鏡見她發怔,湊了過來,將手搭在了她的眉額之上。


    “嘶……”


    他的手剛伸過來,商折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在了他的頸側。


    她本是泛白的嘴唇因著咬了司鏡那麽一口,染上了血色。


    不過司鏡卻沒有惱。


    “現在知羞,知別扭了?”


    他眸中滿是笑意,不過商折霜終於在這抹一如往日的笑意中,尋到了一絲非同尋常的寵溺。


    於是她就似突然注入了活力一般,一抹嘴唇,站起了身來,道:“走吧,去將離山。”


    -


    將離山上的景色與他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麽區別,隻是邊邊角角之處,綻開了幾朵山花,紅的烈豔,白的勝雪。


    司鏡怎能不記得這個地方,若真要算,是在這兒發生的那些事,徹徹底底改變了他。


    商折霜迎著山風,站在懸崖之側,就如那日一般。


    隻不過,那日的天色很暗,襯得她的衣袂如火。


    她凝視著這陌生又熟悉的景色,輕聲道:“成婚那日,我想周圍如此刻一般景色如畫,舍去繁文縟節,還有那些多餘的人,最好,隻有我們兩人,天地為證便可。”


    司鏡目色含笑:“都依你。”


    商折霜麵對著他,清淺一笑,天光落進了她明澈的眼瞳中。


    之後就如那日一般,她仰身向後倒去。


    司鏡毫不猶豫,隨她一同,墜下山崖。


    耳邊是迅疾的獵獵風聲,然,司鏡卻覺得自己的世界一片安靜,安靜到隻有她的聲音。


    在輕雲薄霧中,他隻能看得到她灼灼如火的衣裙,與烏黑翩躚的長發。


    那片連綿而去的紅,就像她那日點燃的一川江河一般,滿目皆是烈豔。


    她的眸光猶如點漆,卻不是她往日習以為常的淩厲或是淡漠。


    ——隻是溫軟。


    就似他邀她同去的那天。


    商折霜伸出手擁住了他,她輕輕附在他的耳邊,氣若幽蘭卻不沾清冷。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褪去了色彩,無論是綿延的青山,或是漂染的天際,都變為一片黑暗。


    司鏡的眼中,隻有那抹紅。


    之後,他聽到了她含著笑意的聲音。


    她說:“人間有萬般煙火,遠勝天上星河、深淵螢火,司鏡,歡迎回到人間。”


    - end -


    作者有話要說:  商辭寒:可惡,又適得其反的助攻了。


    商辭寒臉紅誤會的那裏指路56章~


    這篇文到這裏就正式完結了,也算給霜霜和司鏡一個美滿的結局。


    《沾霜》真的滿足了我很多幻想,紅衣又美又颯的睥睨天道的霜霜,還有深藏不露君子皮囊的司鏡。


    下一本《神無處不在》的預收已經掛在文案上了,大概是個(偽)追妻火葬場的故事,女主可能是個黑蓮花(?),依然是我喜歡的強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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