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曉比較講哥們兒義氣,不久就在鍾開泰的配合下,給組織部拍了兩個像模像樣的新聞,在黃金時段播出。喜得嚴部長眉開眼笑,把鍾開泰喊進部長室,說:“小鍾你幹得好嘛,當初我在部務會上提出讓你負責辦公室時就說過,你一定會幹出成績來的,算我沒看錯人。”鍾開泰說:“部長過獎了,不是我幹得好,是部裏的工作有成效。”


    “工作當然是一個方麵,可工作上去了,卻沒人反映出去,也形成不了大的影響嘛。”嚴部長說,“聽說那個給組織部拍節目的東方曉不是等閑之輩,在外麵還頗有影響,你跟他關係如何?”


    鍾開泰懂得嚴部長的意思,就如實稟告道:“我們是中學同學。”嚴部長說:“那好,如果他願意,不妨跟他見見麵,交個朋友。”鍾開泰說:“隻要你有空,我隨時都可叫他。”嚴部長說:“有時間再說吧。”


    鍾開泰見嚴部長沒別的事,就轉身準備離去。還沒走上兩步,嚴部長又叫住了他。嚴部長說:“據說近來部裏的電話,除了我這部電信局不計費的機子外,其餘都停了機,醫藥費也報不了,司機手頭的油費發票也捏了一大把,是怎麽回事?”鍾開泰說:“財政好久沒撥公務費了,連工資也不能當月發放,這事情確實有些令人惱火。”嚴部長說:“惱火是惱火,但你還得想點辦法,不能讓組織部就這麽癱瘓了。”鍾開泰說:“我已跑了幾趟財政,這兩天我再去跑跑看。”


    鍾開泰說的是實情,這段時間為了財政欠撥的公務費,他一連找了幾回陸百裏,陸百裏總是說:“老同學,不是我手裏拿著錢不給,而是財政太困難了,先要保工資,其他的支出隻好停撥。”鍾開泰說:“你這話跟我說了也不隻一次兩次了,你總不能每次都用這句話打發我吧?”陸百裏無奈,隻好說:“你別逼我了,過兩天給你想點辦法。”鍾開泰說:“好吧,過兩天再來拜訪你。”兩天後,鍾開泰又去了財政局。這次他是鐵了心了,耍賴也要耍張撥款單回去。


    鍾開泰在財政局門前的坪裏碰上了陸百裏,陸百裏正要上車趕去財政廳開會。鍾開泰把著車門不放手,一邊說道:“陸大科長,組織部的電話、車子什麽都停了,嚴部長說過,他下崗前,先下了我的崗再說,你不表示點,今天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財政廳那邊下午報到,晚上還要開預備會,這裏鍾開泰纏著不鬆手,陸百裏實在沒有法子,隻好拿出手機給科裏的人打了個電話,囑咐給組織部撥3000元公務費。


    拿著這區區3000元回去,報了幾個人的藥費和司機的油費發票,連電話費都沒交就一分也不剩了。鍾開泰想,這也不是辦法,還得在陸百裏身上下點工夫。


    這一天,鍾開泰把東方曉約到一家僻靜的小餐館,感謝他在黃金時段給組織部上了兩個頭條新聞。事先鍾開泰就跟餐館老板打了招呼,要他上館子裏有特色又叫得響的菜,安排最機靈、最漂亮的服務小姐。


    在包房裏落了座,鍾開泰試探性地對東方曉說道:“是不是把陸百裏也叫來?”東方曉一聽就不高興了,大聲叫道:“你要請他,我就走。”鍾開泰知道東方曉一向看不起陸百裏,趕忙說:“這不是卵掉進油壇子裏——由(油)你嗎,你別激動好不好?”東方曉說:“他陸百裏是什麽玩意兒,我還不清楚?高中畢業考了兩年才考了一個財校,如今在財政局混了一個副科長就趾高氣揚的,我就是看不順眼。”鍾開泰說:“可人家不是一般的副科長,是行財科副科長,而且和你一樣,科裏沒有科長,他是當家的副科長。”東方曉說:“當家的副科長就了不起了?你是看見了的,人家堂堂市委常委在我麵前還要客客氣氣的呢。”


    話雖這麽說,可過了一陣,東方曉還是改了口,說:“還是把陸百裏叫來吧。”鍾開泰故意說:“算了吧,我們兩個還自在些,何必讓第三者插足。”東方曉撲哧一聲笑了,說:“看來你鍾開泰隻要離開組織部,說的話就動聽了。我早知道,你今晚並不僅僅請我。你如今在辦公室負責,有求於陸百裏。何況我們也曾經同學一場,我不能太小肚雞腸。”


    說著,東方曉拿出隨身電話號碼本,要鍾開泰本人給陸百裏打電話,一邊說:“我曾因要替人辦事,特意找過他,誰知他事沒給我辦,卻牛皮哄哄的,氣得我差點挑了他的腳筋。”


    東方曉數落陸百裏的當兒,鍾開泰已經撥通了陸百裏的手機。陸百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答應了。


    十多分鍾後陸百裏就趕了來。


    東方曉對陸百裏雖有不滿,但見了麵還是客客氣氣的,並又習慣性地掏出名片給他遞上去,說:“這是新近印的,原來名片上的手機號碼是900的,現在改作138了。”同時他也沒忘記朝陸百裏討要名片。


    陸百裏的口氣也跟鍾開泰一個樣,說:“我一個小小副科長,印名片鳥用?”


    鍾開泰心下就暗暗好笑起來,怎麽就這麽巧了?在座三個都是上不得場麵的副科。不過這樣也好,大家一個級別,免得有誰心裏不平衡。


    服務小姐見客人已經到齊,就把菜端了上來。鍾開泰說聲開始吧,招呼服務小姐斟酒。小姐斟酒的姿勢很優雅,而且那隻手白淨豐腴,一下子引起了陸百裏的注意,於是他把小姐拉到身邊,要她一起喝酒。小姐說:“先生,我喝不了酒,一喝就愛發酒瘋。”陸百裏覺得小姐說話有意思,說:“我最喜歡小姐發酒瘋,發酒瘋才有風度嘛。”


    小姐也就不再客氣,端起杯子。這小姐其實酒量不錯,三個男人喝得微醺了,她還沒事。陸百裏來了雅興,瞥了屋角電視屏幕上的泳裝女郎一眼,要和小姐搞對唱。小姐說:“什麽年代了,還對唱?我講個謎語吧,你猜著了,我喝一杯,猜不著,你喝一杯。”鍾開泰和東方曉都說這個主意很好,陸百裏也就不好拒絕,要小姐講。


    小姐說:“新婚之夜——打一著名城市。”


    陸百裏想了一陣,也沒想出來,小姐就笑著要他喝酒。陸百裏指著鍾開泰說:“可以讓他代替嗎?”小姐說:“那要看他願不願意。”陸百裏說:“今晚是他請我喝酒,他怎麽會不願意?”小姐說:“那是代猜謎語,還是代喝酒?”陸百裏說:“先代猜謎語,猜不著代喝酒。”小姐故作沉思狀,然後對鍾開泰說:“那你就猜吧。”


    鍾開泰其實早就猜出來了,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念了一大串城市名,最後才故意恍然大悟道:“我猜著了,開封。”


    小姐用手點了一下陸百裏的腦袋說:“你是個木頭腦袋,還是他聰明。”又轉身對另一邊的東方曉說:“你一定比他聰明,我說一個給你猜,你不能找人代替。”東方曉說:“行,我一定猜著,猜不著我從樓上跳下去給你看。”正說著,外麵有人喊小姐接電話,小姐就說聲對不起,出了包房。


    三人本來就不是癮君子,小姐不在場,也就沒再喝酒,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鍾開泰見今晚陸百裏還高興,他也跟著高興,說話的聲音不覺也略高了些。東方曉知道鍾開泰要說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說:“今晚你請我倆喝酒,我想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鍾開泰說:“別說得這麽難聽嘛,我又不是設的鴻門宴。”


    不過彼此是同學,鍾開泰也就不再繞彎子,把目前自己麵臨的困難說了。東方曉把頭偏向陸百裏,將了他一軍:“我東方曉已經在黃金時段給鍾開泰上了兩個頭條,也算盡了點微薄之力,你陸百裏也說句話,你身居財政要職,現在鍾開泰有求於你,你是怎麽個態度?”陸百裏說:“我當然盡力而為。不過現在財政十分困難,工資都保證不了,恐怕沒多少餘錢派作其他用場。”


    東方曉就拉長了臉,說:“你看看,你看看,鍾開泰還沒向你伸手,你就這個態度。”鍾開泰忙止住東方曉說:“百裏說的也是實情,財政確實捉襟見肘,何況幾天前他已經給我撥了3000元公務費。”陸百裏歎道:“市長和局長都打了招呼,工資之外的一切支出都停撥,除了得癌症躺在醫院裏要吊命。”東方曉馬上說:“那鍾開泰你就打個申請解決癌症病人醫藥費的報告吧,讓陸百裏給你解決個七萬八萬的也好。”


    鍾開泰攤著雙手,說:“我部裏又沒有癌症病人。”東方曉說:“沒有癌症病人就難住你了?你不可以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創造些癌症病人出來?”鍾開泰問陸百裏說:“這行嗎?”陸百裏說:“其實你要真想解決問題,我倒是可以給你出個主意。”鍾開泰說:“隻要能弄到錢,我聽你的。”陸百裏說:“你最好是要你們嚴部長跟我們的局長打聲招呼。憑我的經驗,財政局長可以拿出千條萬條理由拒絕任何人,但組織部長說句話,他還沒這個膽量拒絕。”


    鍾開泰卻感到為難了,搖著頭說:“這個我可不好去跟嚴部長說,他這樣的領導位置特殊,講話做事都小心謹慎,你要他低著頭去求人,他首先考慮的是人家會向他提什麽交換條件,一般是金口難開的。”東方曉也說:“部長打招呼弄的錢也不能算他鍾開泰的功勞呀。”


    陸百裏一臉無奈,說:“那你真的隻好寫個申請癌症病人醫藥費的報告來試試了,不過我不敢保證就能批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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