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個子不高,大腹便便,伸手都摸不到肚臍,這一身的肥膘五花肉,就是倭人口中的早花頭領。


    大肚子倭人見帳篷被打開,臉色沉了下來,脫口幾句嚴厲的倭語,應當是在罵人,但是看到眠棠進來後,立刻住口,張著大嘴隻是不停眼地瞅著眠棠,一把便將先前擁在懷裏的女子給推搡到一邊去了。


    不住地點頭,至於兩個倭人說的什麽全然沒有在意,隻是不住揮手叫兩人快走。


    眠棠看了心中暗喜,帳篷裏隻有一個大肚子倭人,而且是營地裏身份最高的,隻要抓住了他,不但自己脫身有望,連這些個女子和趙泉也能得以保全。


    他們追蹤這批倭人時沿途留下了記號,範虎引領著精銳騎兵此刻定然在路上,她隻要能拖延一陣子,一會等大隊人馬趕到就無事了。


    於是她從身旁桌子上拿起一串葡萄,主動移步走到大肚子倭人的身後,把葡萄放到他頭頂前方。早花頭領哈哈大笑,仰著頭伸嘴去夠葡萄,同時伸手在後麵去摟眠棠。眠棠扔掉葡萄,躲過早花的大手,抬手從發髻中取出柳葉短刀,放到了早花的脖頸上,低聲道:“莫出聲,出聲我就宰了你。”


    早花大吃一驚,不過那等嬌滴滴的女子握著把不足半寸的小刀,便如兒戲一把。


    他還收拾不了這等纖弱的女子。是以他也不覺得身後貌美女子拿了短刀就能把自己如何,身子後閃躲過短刀,雙手順勢向後砸向眠棠。


    眠棠後退一步讓過早花的雙手,抬腳用腳尖在他左右肩胛骨上踢了兩腳。眠棠踢的乃是穴位,早花就覺得整個上身一陣酸麻,支撐不住身子,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眠棠上前又踢了他雙胯的穴位,這下他雙腿也變得酸軟無力,想站也站不起來,隻能躺在地上。


    他大驚失色,剛想出聲去喊時,眠棠又點了他的啞穴。


    眠棠踢了踢他肚子上的肥肉,蹲下身,把短刀在他油臉上劃出了幾道血痕,再次放到他脖頸上,說道:“落在姑奶奶的手裏,且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就先在你身上紮上兩刀。”


    說著便解開了他的啞穴。


    早花此時再看向那挑著眉,一臉邪氣瞪著自己的女人。哪裏還是嬌花一朵,分明是要命的女羅刹!


    方才這女子劃上的幾刀深極了。沒有想到這麽漂亮的女子居然下手這麽黑,那手勁兒穩得,一看就是個厲害茬子!


    現在早花渾身無力,也不敢硬頂,用漢語輕聲道:“曉得,女俠莫要下手,你若要錢,我讓屬下給你便是……”


    眠棠笑了笑,對他道:“倒是挺大方的啊!走啊,咱們出去溜一溜啊!你叫人把籠子裏的人和外麵的姑娘都放下山去,等天亮時,我就放過你。”


    早花壽的眼珠子轉了轉,開口應下了。


    於是柳眠棠另一隻手從他營帳的刀架上抽出一把長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將他雙腿的穴位解開後,便押著他出營了。


    此時營地外,依舊爛醉糜爛的氣息,早花壽陰沉著臉喊人,都沒有人朝著他這望一望的。


    這五花肉氣得不行,放開喉嚨大罵道:“八嘎!你們都是死人嗎!”


    這一痛罵,果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當那些浪人看到,他們早先發現的那個小美人居然手握長刀,架在早花首領的脖子上時,全都傻眼了。


    眠棠冷冷吩咐道:“快點!將那些女人和籠子裏的男人都放了,不然,我便將你們的頭領大卸八塊!”


    就在這時,方才還在帳子裏低聲下氣的早花卻張狂地笑了起來,衝著柳眠棠道:“我堂堂武士,若是被個女人挾持著投降,哪裏還有臉去見鷹司大將?你今天就算是殺了我,也別想活著出營寨!”


    說著,他用倭語道:“不要管我,拿箭殺了這個賤女人!”


    聽到他這麽喊,還真有人拿起了弓箭朝著柳眠棠瞄準射去。


    可惜柳眠棠單腿再次踢中了身前那塊五花肉的膝穴,讓他雙腿無力,隻能跪下。


    而她則躲在了五花肉的身後。那射來的箭有三支都插在了早花壽的肩膀和肚皮上,疼得他破口大罵:“八嘎!八嘎!能不能瞄準再射!”


    巧妙拿著早花壽當盾牌的柳眠棠心裏一直默默念著數,當算準了蒙汗藥應該開始發作時,她突然發出尖利的哨聲。


    一旁的仰山兄弟們就等大當家的信號呢,聽了這聲音紛紛一躍而起,朝著營寨撲來。


    就在這時,早花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下們突然一個個東倒西歪,氣力不支的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不過還有一部分浪人,並沒有喝到眠棠下了迷藥的酒,紛紛抽刀前來迎戰。


    這東瀛的土匪算是跟大燕的同行們切磋上了。


    忠義四兄弟想起這群浪人方才是如何言語輕薄大當家的,心裏就恨極了,刀劍所到之處,切胳膊卸腿,毫不手軟。


    一時間是血水迸濺,腦汁漫溢,肚腸滿地……


    趙泉是被掛在囚車裏的,通覽全貌,隻看得是頭皮發麻,兩隻眼睛的瞳仁緊縮。


    再看他的謫仙眠棠小娘子,手裏舉著長刀,朝著那個早花壽斜斜砍去。


    隻見那早花的腦袋,便如豬頭一般飛了出去。血柱噴濺,她雪白的裏衣如雪中綻開紅蓮,眉眼裏的肅殺之氣,跟他的摯友淮陽王,簡直是一模一樣……


    這場深夜的偷營交戰並沒有持續很久,畢竟絕大部分浪人已經中了迷藥,隻在昏迷裏就被人捅了刀子。


    “大當家的!一個都沒有跑,全都在這了!”


    陸忠好久沒有這麽盡興了,查看了這處營寨後對柳眠棠說道。


    柳眠棠點了點頭,單手拿刀走到了囚籠旁,舉刀就將鐵鏈子砍斷,然後對鎮南侯道:“我營救來遲,讓侯爺您受驚了……”


    鎮南侯努力向籠子裏縮了縮,看著臉上全是血跡的淮陽王妃,哆嗦道:“不遲……不遲……”


    第155章


    眠棠並不知鎮南侯內心掀起的勁浪大波,此地不宜久留,所以她吩咐著忠義四兄弟盡快帶著被解救下來的女子和孩童下山。


    此時天際已經快要放亮,在下山之前,眠棠吩咐眾位弟兄將那些倭人的頭顱砍下,挑在長杆上立在山頭位置。


    此處是倭人上岸打劫時喜歡落腳的地方,那麽其他的倭人來尋時,自然能看見他們同夥的首級。


    敢進犯大燕百姓者,殺無赦!


    這就是眠棠想給東瀛同行們傳達的事情。


    在下山之後,柳眠棠語重心長地跟趙泉懇聊了一番,所謂救命之恩,當用湧泉相報。


    不過既然崔趙兩家乃是世家,她也不必趙侯爺肝腦塗地,湧泉相報了。


    可是有一樣,就是他曾經在山上看到她色誘倭人首領那一節,應該假裝著沒瞧見,更不能到崔行舟的麵前失言,破壞了他們伉儷情深。


    趙侯爺蹲坐在草叢的石墩上,不住點頭,表示一定守口如瓶。


    當一眾人等下山時,範虎帶領的精兵也抵達了。


    範虎等人一路順著記號找過來,卻發現柳眠棠滿身的血跡,真是嚇了一大跳,不過看她精神抖擻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受傷。


    等範虎親自上山查看之後,神情有異地從山上下來,倒是識趣地沒有問,哪顆人頭是王妃親自砍下來的。


    等到折騰回宅院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眠棠怕嚇著姐姐崔芙,隻在外麵隨便找了農舍,讓人燒水簡單洗過頭臉之後,又換了身衣服才回府。


    稍微休息了之後,便給趙侯爺壓驚洗塵。原本眠棠以為,趙侯爺一路舟車勞頓,而且又是遊山玩水而來的,若是讓他入醫棚做勞工,當是花費一番氣力。


    可沒想到,她剛略略提起,趙泉立刻老老實實地說好,半點遲疑不願都沒有。


    李媽媽把飯菜做得精細,極具北海特色佳肴令人食指大動。


    可惜趙侯爺似乎不複往日的健談,沉默寡言得很,隻吃了幾口,就匆忙跟柳眠棠和崔芙告別。


    李媽媽私下裏倒是跟眠棠稱讚起侯爺變穩重了:“鎮南侯夫人算是熬出頭來了,侯爺總算是有些樣子了,以前他總是跟王妃你油腔滑調的樣子,看著就讓人搖頭。”


    眠棠比劃著給王爺裁的內衣樣子,笑了笑道:“趙侯爺又長了幾歲,自然變得穩重了。”


    趙泉侯爺的這種寡言的穩重一直持續到好友淮陽王海上歸來。


    崔行舟是直到上了岸,才聽說好友遭遇的這一番浩劫。他問那日去接應的兵將,聽聞那日山上遍布倭人屍首時,便問過程。


    可是那些兵將回答道,那日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滿地屍體了,具體過程還得問王妃或者那幫子鏢局的鏢師才知。


    崔行舟回來之後,倒是問了眠棠。眠棠眨巴著眼睛道:“都是陸忠陸義他們神勇,我不過是躲在一邊看而已,你也知我手腕無力,可下不了場……”


    崔行舟伸手看了看她的手腕道:“不是將你的手腳筋接續上了嗎?怎麽還沒有氣力?”


    眠棠依偎進他的懷裏道:“針線活做多了就疼。”


    崔行舟看了看那針線笸籮裏縫了一半的衣服,便道:“以後不要給我縫了,叫丫鬟們去做……我聽聞陸忠他們前些日子救了趙泉……不過我有一點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他們去的不過十幾個人,是怎麽毫發無傷地屠殺殺了四十多個倭人的?”


    眠棠眨了眨眼道:“許是那四十幾個是不入流的,我看陸忠他們殺得很輕鬆。”


    淮桑縣主可能不知道,當她睜眼說瞎話的時候,嘴角總是會掛著特別燦爛的笑容。就好像現在,甜美可人得很。


    不過崔行舟並沒有深問,倒是轉身去找趙泉喝酒接風。


    趙泉一來北海便在醫棚裏從早到晚的看病,每日累得跟三孫子一般。晚上偶爾獨坐庭院,看著天邊晚霞,一時都有些回憶不起來自己當初究竟是怎麽吃飽了撐的,才要來北海的。


    見摯友淮陽王歸來,趙泉一時心緒起伏,似乎有千言萬語,可是話湧到嘴邊又是說不出來。


    崔行舟並未深問,隻讓莫如拿來自己珍藏多時的西北烈酒與摯友共飲。


    三大碗進肚後,酒壯慫人膽。趙泉這幾日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穩重渾然不見,隻差撲進行舟的懷裏大哭了,隻一五一十地說出了遇險那一夜的經曆。


    崔行舟初時還泰然聽著,等聽到柳眠棠隻穿裏衣入了那倭人首領的帳子裏時,臉便黑綠了,隻一仰脖子便飲下了一海碗的烈酒。


    不過鎮南侯爺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涕淚橫流到:“縣主以前何等溫婉賢淑的玉人,可自從跟了你,近墨者黑,竟然也殺起人來不眨眼了。那麽大一顆的腦袋,說砍便砍了,嚇死人也!”


    崔行舟陰沉著臉道:“她是土匪陸文!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趙泉眨巴眼睛,他一直在眞州,雖然聽了些影說柳眠棠為匪,卻隻以為是因為她曾經在仰山寄居的事情被人知道了而已,但還真不清楚柳眠棠的真實身份。


    現如今聽崔行舟確鑿地說起,侯爺打了個酒嗝,頓時酒醒大半。“她……她……她是仰山陸文?”


    崔行舟卻已經懶得再說話,隻騰地一下子站起,準備回家審匪去!


    趙泉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嘴大似乎說漏了什麽,隻在後麵高喊:“九爺!萬萬莫要跟你家王妃說是我說的!你們夫妻二人吵架,可別帶累了我!我……我明日便要回眞州去了!”


    崔行舟走了這一路,頭頂隱隱生煙。


    他倒是知道她膽大主意正,可萬萬沒想到竟然大膽到這個地步!


    跟著一群浪人上演美人計,深入敵營,虧得她想得出來!


    若是此番放過她,以後說不定還要做出什麽捅破天來的事情呢!


    等回了府宅,崔行舟不待莫如叫,便咣咣砸門,又嫌棄著門房開門太慢,隻一伸腳,咣當一聲便踹開了房門。


    崔芙正跟眠棠在院子的榕樹下乘涼,隻鋪了大席子,讓小熠兒光著屁股跟表哥錦兒玩耍。


    李媽媽還跟她們製了用井水冰鎮過的糖水,兩個人邊說邊聊之際,便聽見了王爺踹門的聲音。緊接著便看崔行舟一臉鐵青地走了進來。


    崔芙生氣地道:這是在外麵惹了什麽醃h氣,回來衝著我們撒氣,竟然學會踹門了,真是越來越活回去了,我也不知我們王府何時有這樣的家教。


    不過柳眠棠在一旁看著崔行舟從來沒有過的鐵青臉色,一陣心虛,疑心是那位鎮南侯沒有把住口風,泄露了些什麽。


    崔行舟壓根沒有搭理姐姐的話茬,隻上去一把鉗住了眠棠,將她扯入了自己的院落裏,吩咐著小廝把住門,隻一個人細審柳眠棠。


    等隻有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崔行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眸凝著萬鈞怒火,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說那晚你究竟幹了什麽。”


    柳眠棠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桌麵,給崔行舟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遞奉過去,說道:“其實也沒做過什麽。王爺不知那些倭人們是有多可恨,不隻擄掠侮辱了很多女子,還有那麽多的孩子……我豈能眼睜睜坐視不管?女子名節事大,我若是等著範虎帶人到來,豈不是白白葬送了那些女子的前程,於是略施小計,混入了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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