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正暗罵淮陽王不是東西的,還有寇島上的大將鷹司寺。


    鷹司寺修築老巢多年,而且數年來倭人每次在北海劫掠都是滿載而回,物質充足,是以島上無論是糧食還是□□守島的器具俱是齊全。


    最重要的是,還有那新鑄的五門大炮。那是鎮島至寶,一旦出手,絕對叫北海的水軍有來無回。


    不過這等輜重卻是寇島上的秘密。為了迷惑淮陽王,他將糧食藏入山洞中,特意不給老弱病殘的倭人食物,以致他們紛紛逃亡。他又屢次派倭人去北海采購糧食,就是要讓淮陽王產生輕敵之念,放心來攻。


    可是崔行舟也不知道在等什麽,一直遲遲不見動靜。


    直到他忽然得了石國丈屬下傳來的消息,淮陽大軍終於開始整頓,明日便要攻打寇島。


    鷹司寺籌謀了這麽久,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連忙將幾個得力的部下都叫來,讓他們準備好弓箭彈藥,應對明日的大戰,自己也順著島巡視一圈,確保每處都萬無一失。


    天還未亮,倭人就爬上了山頭,碼頭等處高高的哨塔,舉著西洋鏡不停地在海麵上尋找眞州軍的身影。


    不久,海上漸漸起了大霧,在朦朦霧氣中,幾點船影向寇島而來,在霧中若隱若現。


    鷹司寺探看到北海戰船果然出現,心中大喜,立刻派人通知準備發射火炮,他要讓淮陽王當做寶貝一般的戰船連寇島的邊都摸不到就被炸沉海底,以雪上次自己戰敗之恥。


    因為霧氣的遮掩,那戰船忽隱忽現,遲遲不肯過來。


    鷹司寺知道這等大船是不會開到淺灘,所以隻待進入射程就立刻擊沉大船,決不讓它們有機會放下小船。


    隻是那大船早早就拋錨停了下來,倭人炮手不得不將炮口調高,這樣才能打到戰船。


    轟的一聲巨響,火炮所在的山坡仿佛都抖了一抖,五門巨炮輪流射擊起來。很快,遠處一艘戰船的船桅就倒下了,其它幾艘戰船連忙分開,躲避炮彈。


    隨著炮彈發射,天空漸漸下起刷刷的大雨來。雨水順著炮口流入,慢慢匯集在炮筒底部,倭人不得不射幾炮就調低炮口把裏麵積存的雨水倒掉。但是反複匯集雨水,也對炮筒產生嚴重影響,後麵的射擊,炮彈是越打越近,越打越偏,到了最後幹脆就打不到海上了。


    好在眞州戰船的氣數也已經到了盡頭,最後隻有幾根桅杆孤零零地半隱半現在霧氣雨水之中,漸漸消逝在海平麵上。


    寇島上的倭人都發出歡呼。


    第171章


    鷹司寺嘴角也露出笑意,指派倭人趕到沙灘上,將一會上岸的落水眞州軍都殺了。


    他立在半山坡,眼看著自己的人馬朝著海灘前進,便繼續看著遠方已經看不見船影的海平麵。


    不知為何,鷹司寺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可一時又說不出什麽。


    就在這時旁邊的部下們已經興奮地議論著:“這船沉得也夠快的了,難道大燕的船隊都是紙糊的不成?”


    這話音未落,鷹司寺的眼睛已經開始圓瞪了起來,他慢慢調轉方向看著說話的部下,將那部下嚇得笑意凝在了臉上。


    “混蛋,我上當了!”鷹司寺突然暴喝起來,命令已經下了炮台的炮手再次爬上炮台嚴陣以待。


    就在這時,在一片滂沱的雨霧中,又有幾個巨大的黑影出現了――那是北海水軍最新的戰船,毫發未損,前行的速度甚快,若巨獸一般朝著寇島逼近。


    就在這時,炮台上的炮手也在鷹司寺的怒吼下手忙腳亂地調整方向,重新填彈裝炮。


    可是因為方才發炮太頻繁,加之炮口衝上的緣故,已經進了不少雨水進去。就算撐了雨棚,但怎麽也點不著大炮。就算勉強點燃,也不過是發出沉悶的啞炮,再無半點威力可言。


    眼看著大船漸漸逼近,一旁的部下們也慌神了,手足無措地問鷹司寺:“鷹司大將,他……他們怎麽還有這麽多戰船。”


    鷹司寺的眼珠子都變得布滿血絲了――北海自然會有戰船,因為方才損耗了他們無數彈藥打下的牙根就是框架子的假船!


    若是真船的話,壓根不會沉得那麽的快。


    若不是雨霧彌漫,再加上之前石義寬派人送來密報,讓鷹司寺篤定崔行舟會今日來襲,先入為主,其實這點很容易叫人發現。


    現在,鷹司寺終於明白:崔行舟這是特意放出風聲,又挑揀著天氣前來攻島的啊!居然使出了這麽個李代桃僵!


    就在這時,那大船已經駛近。雖然戰船上的火炮不若寇島陸地上的噸位,可是當拉近距離時,寇島的淺灘便在射程範圍之內了。


    淮陽王立在船頭,微微抬手一揮,十門準備好了的火炮對準淺灘開始點火轟炮!


    伴著隆隆的巨響,這個淺灘都被炸開了過,那五門大炮也紛紛被掀倒了。


    之前在淺灘上等著落水北海兵卒上的倭人們毫無防備,一個個是被炸得血肉模糊,哭爹喊娘。


    而淺灘上的倭人們發現出現的不是因為落水而精疲力盡的眞州兵,而是一艘艘滿載著士兵的小船,穿破霧氣衝到沙灘上。


    當崔行舟的人馬終於乘著小艇上岸時,岸上的倭人們已經被火炮轟得潰不成軍,隻能束手就擒。


    兵卒們找到鷹司寺時,他還沒有死,隻是半個身子都壓在了火炮之下,人也已經半殘了。


    崔行舟看著嘴裏冒著血泡的他,冷冷地一笑:“來人將他拖出來,再好好審一審,他的那個神秘的京城內應!


    這一次攻島,北海的水軍可以說是毫發無損,便將北海多年的毒瘤拔了下來。


    但水軍掃蕩了寇島,留下了清點物資的兵卒後,便凱旋歸來。


    此時大雨散去,海麵之上是無垠的水洗藍天。


    在蒼梧郡的船塢頭處,已經有無數的百姓在翹首等著船隻回來。


    眠棠也坐在馬車裏,抱著小熠兒等著消息。


    崔芙坐在一對行李包的上麵,一時沒有坐穩,要不是眠棠手疾眼快伸手扶了一下,差點栽倒。


    她驚魂未定地撫摸了下自己懷孕的肚子,忍不住抱怨:“你可真是的,行舟怎麽會吃敗仗?居然將家裏的行李細軟都裹在車上了,難道他敗了,你便不管他,隻自己要跑不成?”


    當初弟弟可是跟她說過,柳眠棠一路跟隨著他去西北時,是生死相隨,死也要將他的屍骨帶回故裏的。


    虧得她那時聽了還感動了一下。誰知在北海見識到了,弟媳婦竟然是這副隨時卷鋪蓋走人的架勢。


    柳眠棠現如今可沒有以前跟崔芙的客客氣氣,聽了這話,直瞪著她道:“既然打仗,必有輸贏。早些做準備,總比到時候意外來時,手足無措強。再說,你弟弟若打輸了,倭人必定乘勝上岸,大肆擄掠殺搶一番,你留下來又有何用?”


    崔芙也算是將門之後,自然受了正統禮教熏陶,一瞪眼道:“就算要走,也得走得堂堂正正,哪有你這麽未雨綢繆的?若是光才與行舟戰死……你便帶錦兒走,我……我一定會殉節與他們同去……”


    說著,崔芙悲從中來,不禁掉下了眼淚。


    柳眠棠卻一臉正色道:“可不光是你我走,全蒼梧郡的百姓也得走!你以為你弟弟沒想著另一種可能?他一早就吩咐兵卒,做好了必要時的疏散準備。到時候百姓們都要跟我們上山,那山上一處峭壁絕境,已經做了滾石閘門。我藏在山上的糧食,也不是光一個人吃的。他們若死了,你為何也要跟他們死?殺他們的仇人還在,就不能死,總要養精蓄銳再殺將回去,親手扒了賊人的皮,卸了他們的骨頭!”


    說這話時,眠棠咬牙切齒,那表情仿佛真的在給人扒皮一般,就連她懷裏的小熠兒都在揮舞著手臂,發出模仿小老虎嗷嗷的叫聲。


    就在這時,馬車外的人們突然像炸鍋一般,發出一陣呼喊歡呼聲。


    眠棠將小熠兒交到了芳歇的手裏,趕緊站起來遙望海平麵。隻見那幾艘戰船在燦爛的夕陽金輝下,緩緩向船塢頭駛來。


    眠棠眯起了眼睛,嘴裏輕輕數著船夾板出正在舞動的紅旗子。


    那是崔行舟在臨行前跟她和守軍將軍約定的旗語,若是他們凱而回,便三放二收。


    若是沒有人打旗語,就說明船上並非大燕的水軍,要讓陸地上的兵將早作準備,好掩護著她跟百姓們撤退。


    眠棠看著那三放二收的旗語,激動地咬住了嘴唇。


    雖然她知道他應該不會失敗,畢竟她與他演練了那麽多次,甚至失敗後的撤退也都一一商討練習了。


    她依舊不記得跟崔行舟三年的時光,可是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卻總讓她有種不需千言萬語,她已經盡懂了他的感覺。


    尤其是安排行軍布局時,總有種默契無間之感。當然若是惹惱了他,他便會用薄唇附住自己的。然後狠狠地吻住自己。那種唇舌的默契配合,更讓人心動不止。


    而如今,他終於凱旋歸來,眠棠不禁激動地跳下了馬車。


    當大船停靠到岸時,一身金甲的淮陽王撩開披風,邁著穿著軍靴的長腿下船,朝著眠棠大步走來,然後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北海民風奔放,看見得勝凱旋的王爺抱起嬌俏的王妃。當真是俊美脫塵的一對,養眼極了!登時人群爆發出歡呼聲,一時間熱烈極了。


    在這此起彼伏的歡呼道賀聲裏,崔行舟貼著眠棠的耳朵道:“你可跟我打了賭約,我若一條戰船也沒損毀,你便要讓我上你的床……”


    眠棠聽他貼耳說不要臉的話,剛想反駁時,卻越過崔行舟的肩膀看到了那些大戰船――依舊如出發前那般,白帆招展,甲板閃亮,的確是半個炮彈都沒有挨著的樣子。


    眠棠驚詫極了,若是從船上押送下一批批的倭人,她簡直都要懷疑崔行舟打了個假仗,隻不過帶著下屬出海巡遊一圈去了。她當初說出那般玩笑言語,壓根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一時間,眠棠便追問崔行舟是這麽做到的。可惜崔行舟的嘴卻像喝飽了水的蚌殼一般,半點不露縫隙。


    引得眠棠百爪撓心,慶功宴上的酒肉都吃不踏實。


    直到了慶功宴之後,崔行舟借著酒醉終於摸上了闊別已久寢室的大床,才微微透了口風,說出自己讓船塢造了假船架子,支在迷霧中,誘惑著倭人火炮一頓狂轟,又傾斜了角度,讓炮口倒灌入雨水的布局。


    眠棠一時間聽得入了迷,等晃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的衣衫都快要被男人解來開了。


    她羞惱交加,想要打人,可是崔行舟卻先一步縛住了她的手腳,貼著她的耳朵道:“你不是想跟我學拳腳功夫嗎?其實我還有一樣最精深的技藝,現在慢慢教你可好?”


    接下來便是讓人應接不暇,手腳癱軟的熱吻。


    眠棠恍惚間終於明白,原來他教的竟然是那個……已經為時已晚,被氣力甚大的男人緊緊摟住,攻城陷地,毫無招架之力。


    崔行舟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第二次做新郎官。


    這麽甜美的女人,一臉新奇而驚慌可愛的樣子,真是叫人吃也吃不夠。


    這麽一吃,就是吃了半宿。到了第二天兩個人都賴床了。


    李媽媽知道王爺昨夜終於跟王妃合宿到了一處,歡喜得不得了,第二日還特意給王妃的早餐加了燕窩糖水雞蛋,補一補體力。


    眠棠嫌棄太甜,賴在被窩不想喝。可是崔行舟卻披著衣服將碗端到她麵前:“都喝了,不然一會你又要沒氣力了。”


    眠棠聽了這話,略微不信地瞪大眼,可他俊美的臉上卻是泰然而淡定的模樣,一時間她懷疑自己多想了,他話裏的意思可能不是她想得那麽禽獸吧?


    第172章


    結果眠棠那一整碗的燕窩湯雞蛋沒有白吃,愣是活活支撐到了中午。


    屋外陽光纏爛,眠棠卻睡得快要打呼嚕了。


    她在仰山上被崔行舟的人馬追得滿山跑時都沒有這麽心力交瘁過。而那時的她應該也沒想到落到夙敵淮陽王的的手裏,原來還能這麽的……


    不過淮陽王卻是一副神清氣爽,排了大毒舒暢勁兒,先是哄眠棠起來吃飯再睡,被他的愛妃無情地踹了一腳在臉上。


    崔行舟倒是不以為意,隻寵溺地替她將嫩腳丫子塞回到被子裏,然後去吃飯再接著處理公務。


    現在寇島蕩平,可是內患並沒有解除。如果不是倭人跟朝廷立的蛀蟲勾結,他們也不會在北海越來越肆無忌憚。


    那五門精鐵鑄造的火炮,涉及到京城軍器監裏記錄的火炮鑄造技藝。


    若是沒有人給他們暗通這些秘不外傳的圖紙,鷹司寺這些東瀛人就算有了精鐵,也壓根鑄造不出這麽精密的火炮來。


    當務之急,就是要抓住石義寬裏通外敵的把柄,將這位國丈的老底掀開。


    可惜的是,被火炮壓斷了雙腿的鷹司寺倒是硬撐的漢子,死撐著就是不肯張嘴招供。


    而他其他的部下也有不那麽硬氣的,被一通大刑伺候之後,終於開口承認,說是大將鷹司寺有專門的渠道,能得到各種兵器和海船圖。


    所以他們的海船一向是比北海地方水軍的船都要靈活快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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