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緊緊攥住被子,指骨折起,關節處白的透明。


    身體下意識反應的恐懼,她忍不了,也緩解不了。


    這兩年裏,每每遇到這樣的天氣,她都是一個人生生熬過去,熬到雷聲停下。


    即便是雷聲停下,她也渾身大汗,心悸狂亂,沒有一兩個時辰,緩不過來。


    傅瑜真的怕極了。


    胸口悶著一口氣,喘不過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情願自己死在這裏。


    “阿爹……”傅瑜小聲呢喃。


    閃電自窗前劃過,傅瑜蜷起身子,往被子裏躲。


    她知道躲沒用,可她害怕,不躲會更怕。


    這時候鼻尖傳來熟悉的味道。


    身旁被子一掀又落下,有人在她身邊躺下,一手自她脖頸穿過,輕輕抱住了她。


    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穹隆把天地都罩住,將雷聲阻擋在外,一隻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輕聲的哄她:“阿瑜,別怕。”


    “司天監說了,頂多兩刻鍾,雷聲就停了。”


    元睿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忘憂在,忘憂一直陪著你。”


    傅瑜一手捂在心口,原本緊緊按著的力氣鬆下不少。


    元睿抱著她,小聲的和她說話。


    “阿瑜,等過幾日,我帶你去北郊騎馬。”


    “你一定沒見過這皇城的草原,遼闊蔥鬱,馬匹健碩,和江南一點也不一樣。”


    傅瑜輕輕吸了吸鼻子,聽著雷聲漸漸小了下來,她心悸的感覺也下去的愈快。


    心口一下舒展開來的感覺,這兩年都已經沒有過了。


    她手指抓著衣裳的領子,往熱源傳來的方向湊了湊,吐氣如蘭,皮膚每一寸都散著幽幽暗香。


    離他越近,這穹隆就能將她罩的更緊。


    傅瑜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裏更縮了縮。


    夜色安靜下來,傅瑜緊繃的身子鬆下,嬌軟細膩,一雙玉足微蜷,挨著他的腳。


    睡夢中隻覺得這片火熱異常舒服,傅瑜睡得愈香,緊挨著他,不願離開。


    女人的秀發垂在他的手邊,撓的皮膚一陣微癢。


    元睿呼吸漸漸變沉。


    他閉上眼睛。


    元睿想起以前還在清渡的時候,每逢下雨天,傅瑜都會待在家裏織布,而元睿會很乖,就在她身邊守著。


    她低下頭來,格外認真,脖頸白皙線條優美流暢,每一樣都美得令人窒息。


    那個時候元睿總會偷偷的看她。


    夢裏閃過千百次的畫麵,都是有關他的。


    當時他隻知道,有她在身邊,他很開心。


    很想碰一碰。


    嚐一下滋味。


    .


    傅瑜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渾身被熱氣圍繞,暖的皮膚熱熱的,她喉嚨裏溢出小小的一聲,一時竟不願意睜開眼睛。


    昨晚好像打雷了。


    打雷的時候她睡得正沉,迷糊間也知道自己害怕的厲害,但在這害怕過後,心情平複的也快。


    後半夜她甚至睡得很好。


    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麽好過了。


    身上一直依著的熱源突然離她遠了,環在她脖頸後的那隻手也要抽離,於是傅瑜下意識跟著往前,拉住了他的手。


    他身體明顯的僵住了。


    昨天一晚上他都沒有睡,就一直這麽待著,陪著她。


    生怕又打雷驚到了她。


    一直到今天早上,他本也不想打擾傅瑜休息。


    可上朝時間到了。


    大概是壓得久了,左手完全沒了知覺,疼的刺骨,甚至動不了。


    “阿姐,我該去上朝了。”


    元睿小聲的開口,說道:“你早上想吃點什麽,我吩咐人去做。”


    “想吃棗糕。”傅瑜已經半醒,呢喃著回答。


    隻有清渡才有的棗糕,她想吃了。


    “好,給你買。”元睿語氣寵溺,像哄著小孩子。


    他說完這句話,傅瑜的手鬆了一些。


    於是元睿小心翼翼的抽手出來,讓傅瑜好好躺下,起身都小心翼翼,一點聲響沒有發出。


    他輕掃了門外的采苓一眼。


    “昨日同你說的,派人下江南。”


    采苓點頭答應。


    而元睿才離開,傅瑜就醒了。


    身邊沒了熱氣依著,身子沒之前舒服,自然就醒了。


    醒來之後,她眼神尚是迷離,緩緩坐起身去穿衣裳,回想著之前的事。


    昨晚上好像是……元睿的聲音。


    今天早上的也是。


    傅瑜手指貼了貼臉,臉頰突然就紅紅的,麵露異色。


    她想到剛剛半夢半醒之間,還拉著他的手,不想讓他離開。


    “阿睿一晚上都在這裏嗎?”傅瑜出聲問采苓。


    “皇上是醜時一刻從偏殿趕來的。”


    采苓說:“之後便再沒離開。”


    在宮裏待了這些日子,傅瑜多少也知道,偏殿是元睿待的最多的地方。


    批改奏章,接見下臣,都是在那裏。


    “醜時他都尚未休息?”傅瑜最先想到的,是他一點也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采苓不敢答。


    皇上夜夜到很晚才睡,醜時已經算早的了。


    但這些事皇上不讓他們在皇後麵前說。


    “我能寫個菜單,你拿去讓膳房的人做嗎?”要是身體允許,傅瑜會自己做。


    “當然可以。”采苓回道。


    采苓趕緊拿了紙筆過來。


    “用新采的茶葉,煮過一次後炒蝦仁,味道特別清甜。”


    傅瑜邊寫邊說:“隻是這裏肯定沒有新采的茶葉,那得先將龍井泡軟。”


    “做好要馬上送過去,囑咐他趁熱吃。”


    “是,奴婢知道了。”采苓收了紙條,又道:“等姑娘您身子好些了,親自做給皇上吃,皇上定然開心。”


    “是啊,他很乖,我做的他都喜歡吃。”


    “隻是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給他做。”


    她身體能不能好,不能好的話能撐多久,都是未知數。


    當下的每一日,都是白賺來的。


    “您說這話皇上要傷心了,他守了您十日,連藥都是親自熬的。”


    采苓笑得落落大方:“有皇上在,你不會出事。”


    元睿要做的事,說到做到。


    自然他要保的人,也一定能保住。


    .


    “司天監那邊,預警時間至少要早一刻鍾。”


    元睿邊走邊說,聲音沉然,道:“許錯不許慢。”


    他若是不在她身邊,時間不夠,也護不住她。


    “地牢氣候潮濕,皇上您多穿件衣裳。”


    隨著元睿一路到了地牢門口,永洽開口道:“方才段大夫才說,您的手受寒太多,夜裏會疼的厲害。”


    “我的手?”元睿往左看了一眼,目光掃過又收回,隨而淡淡道:“沒事。”


    地牢裏陰暗潮濕,道路狹窄,最多兩人可行。


    元睿獨自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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