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白卿書回味著這個詞,如今能把自己放到這個地位的,除了她,還有誰麽。


    李家的冬日,熱水是在廚房時刻備著的。或許一般人會說奢侈,這得耗費多少柴火,作為琥城的富商,李家人用一句話堵住那些人的嘴。


    有錢,樂意。


    下人們麻利地將偌大的木桶裝好水,抬進被垂珠簾子遮擋住的裏間。


    熱氣騰騰的水在寒冷的天氣中冒著陣陣白氣,從簾子上空飄蕩。


    聽著後方的水聲,李玉忽然有些臉紅。


    都是同寢而眠的夫妻了,和上輩子加起來十多年在一塊兒,李玉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不自在。


    沒過多久,水聲便停了。


    這麽快?不應該啊。李玉趕緊問:“是不是水冷了,我再叫人換?”


    “……忘記拿衣服了。”聽得夫郎說道。


    哦,這事兒好辦。


    “文意……”李玉張口叫道,夫郎梳洗之事一向由他的貼身小廝負責。


    室內靜悄悄的,等了一陣無人回應。李玉才想起,文意尋大夫去了。


    “咳咳,我,我再叫別人。”既然他不在,就另外找小廝進來。


    白卿書整個身子埋在溫暖的水中,他伸出胳膊搭在邊沿,浮起上半身,吐出的話模糊不清。


    “你方才說了什麽?”李玉走近珠簾,能從簾子後的那塊布上看到夫郎的影子。


    白卿書忽然就有些羞怒。


    這人,平日多不避諱啊,此刻又比自己還純情。


    他自暴自棄般放下了矜持,聲音大了些,語氣中帶了嗔怪:“麻煩妻主替我拿進來吧。”


    拿進去?李玉重生睜開眼時,就是成親洞房後了,夜裏睡覺都穿著寢衣。


    卿書脫光了衣裳的畫麵瞬間在李玉腦子裏浮現,這可真折磨人。


    她愣愣地說“好”,找到要換的衣裳,邁步進去,轉身要拿給夫郎,卻被那片雪白晃了眼。


    白皙的肌膚,光滑沒有痕跡的後背,精致的蝴蝶骨,墨色長發被浸濕,攏成一束,虛虛搭在肩上。


    夫郎背對這自己,看不到她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螃蟹。


    她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呃,給你。”越是告訴自己閉上眼睛,越是忍不住瞧。


    一個人在她腦子裏蠱惑說,這是你的夫郎,有何不能看的。


    另一個很理智地提醒她,莫要讓卿書覺得自己是個好色之人。


    她靠近少年,最終還是閉眼。


    結果碰到旁邊放著的凳子,跌跌撞撞,“撲通”一聲,一頭栽進桶中!


    狼狽地從水裏出來,李玉覺得自己丟大臉了,衣服也被打濕。


    這水也不能用了,被自己弄髒,並且濺到地上。北北


    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我再給你換熱水。”擦了擦臉上、脖子上的水珠。


    熱水浸泡著自己的身子,使得白卿書有所放鬆。心情本還有些抑鬱,被李玉這麽一打岔,他不禁笑起來。


    待兩個小廝進來換了水,李玉道:“趕緊洗吧。”已經耽擱了卿書,她乖乖走到外間,離開的時候打了一個噴嚏。


    “等等。”


    夫郎又叫住她。她疑惑地想,又是什麽沒拿麽,這回可得讓小廝進去了。


    夫郎說話溫軟羞澀,內容卻是讓她差點噴鼻血的。


    “妻主這樣會著涼的,不然……不然也進來一同洗吧?”


    木桶很大,本就是照著兩個人的容量打造。


    一同洗。


    那不就是……鴛鴦浴?


    在正廳的時候氣氛那般壓抑,回到自己的院兒裏,莫名就變得曖昧。


    夫郎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做出這個決定。李玉不知,滿心滿眼都是卿書的同浴邀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怕鎖……就不寫是怎樣一個鴛鴦浴了……


    第18章


    說完那句話,白卿書就後悔了。


    他暗暗唾棄自己:竟然會邀請妻主一同沐浴。


    爹爹從小教育自己,男女大防。即便是夫妻之間,也不可做出勾/引妻主之事,當家主夫講求端莊大氣。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倘若真的共浴,便代表他二人要坦誠相見,赤/裸相對。


    “你還是別進來了。”他想這麽說,誰知李玉在他出聲前做出了行動。


    夫郎第一次這般大膽。她平日都壓抑著對白卿書的情感,隻要對方不同意,絕不強迫他同自己親近。


    但實際上,李玉並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女子。不然未成親之前也不會為了聽曲兒跑到花樓,落得一個風流的名聲。


    夫郎都同意了,清醒過來後,她歡喜道:“好,好啊。”竟然就去找衣服了。


    白卿書傻眼,感覺給自己挖了個坑。


    如今拒絕還來得及嗎,可是會不會惹妻主生氣,覺得自己在戲弄她?


    眼睜睜看著妻主再次走進來,白卿書條件反射地鑽進水裏,一點兒部位都沒有露在水麵。


    可他不會水啊。不一會兒便受不了,浮上來拚命呼吸著空氣,鼻尖上調皮地滴落一滴水珠。


    “在玩什麽呢?”李玉隻以為夫郎童心大發,今日的夫郎果然不對勁,不過挺可愛的。


    當她進來褪去衣物,這回不敢睜眼的是白卿書。一張臉原本就被熱氣熏得發紅,捂著眼睛側過身去。


    李玉見卿書一動不動,害羞至此,也沒有逗他,木桶很大,她進水裏都沒有挨著夫郎的身體。


    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我洗好了。”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夫郎還是僵硬著。


    她偷笑,既然這麽膽小,怎麽還敢說和自己一起洗?果然這邀請是衝動吧。


    溫柔地撥開垂到他薄薄眼皮上的發絲,李玉彎腰吻了吻不停顫動的睫毛,“不要在水裏待太久,會暈的。”


    等到對方體貼地拉攏簾子走人,白卿書捂著自己撲通撲通跳的小心髒,既沉溺於妻主的柔情一吻,又覺得自己不爭氣。


    終是承認了:自己就是膽小鬼。


    磨磨蹭蹭洗好出來,又是李玉替他擦幹頭發。


    這樣下去自己會習慣的,白卿書心裏酸酸漲漲。


    他想,倘若沒有這個人,他該如何呢?


    在京城官家的圈子裏,那些嫁了人的公子,會在妻主回來時上前迎接,操持內務,還得管著若幹小侍,提防側夫奪權。


    他都做好這個覺悟了,卻嫁給了一個商戶之女。


    商人,同他過去的身份定然是天壤之別,如果再次遇到過去認識的那些郎君,也許會嘲笑自己淪落至此。


    他隨即否定,不,也許他們表麵會嘲笑,內心是嫉妒的。


    因為李玉待他,是那麽好。


    請來的大夫有些不耐煩了。


    她在附近幾條街都很有名,上次白卿書和李玉分別得風寒,都是她來診治。


    這對小夫妻怎麽隔一陣就生病。


    大夫年紀大約四十上下,早就過了和夫郎卿卿我我的時候,回家若是不和夫郎吵架,便是清靜的一天。


    還是年輕,她想。


    若是過了二十年,這二人還是如此,她能把自己手頭的藥材當場吃下去。


    李玉終於帶白卿書出來看大夫。見大夫眉頭緊鎖,她很是緊張:“如何了?是不是……不好?”


    卿書說自己沒事了,難道隻是一時的鬆快,有什麽暗疾是自己一直沒發現的嗎?


    “……”


    大夫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甚是無語地望著這位李府三小姐,真是想象豐富。


    麵無表情開了些安神的藥:“沒什麽大問題,貴夫郎或許有些心結,忽然受了刺激,還是應當放下一切,好生調理。”


    卿書還有什麽心結……


    李玉第一次替夫郎請大夫時,大夫說夫郎憂慮過重。


    她以為是夫郎來琥城人生地不熟,加之自己對他不好。於是努力消除夫郎的擔憂,告訴他自己的心意,身體力行來證明。


    唉,也許是爹爹今日所為,把人嚇著了。


    她不知道白卿書在京城究竟遇到過哪些事。


    同大夫商量住在李府,專門為李家人看病後,李玉讓白卿書好好休息,去了大姐的院子。


    李靜的院子是離主院最近的。李玉想要打聽早上那事的結果,不好找父母問,問二姐也尷尬,隻能找老大。


    在一排葡萄架下方,侄兒李橋蹲著不知道在幹嘛,小腦袋埋得很低,看著地麵。


    “橋兒。”李玉叫他,“你娘呢?”


    是小姑姑!


    李橋眼睛一亮,站起來往李玉這邊跑,倒把李玉的心提起來。


    這孩子一向體弱,不能劇烈運動。她忙朝著李橋走去,把小小的人兒抱在懷裏,聽著侄子咯咯的笑聲,也露出柔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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