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表嫂。”薛桐抱拳行禮道。


    “別緊張,我們來了,就是想問你一件事情。”顧辰飛雖然對待此事上有些正經,但語氣還是有些輕佻。


    “什麽事情?”薛桐向來和這表哥不熟,心中有些猶豫。他借住於此地,隻因年紀不到,不能上戰場。


    “最近丟了東西不曾?”顧辰飛問道。


    “沒有。”薛桐道。他年紀雖不大,可一向覺得,好男兒應通過自己的努力,爭得功名。因此一向不喜歡沒出息的表哥,隻是看在姑媽的麵上,勉強忍耐。


    “那有人在你這裏拿過東西沒?”


    “也沒。”薛桐很不耐煩:“表哥若是無事,就先回罷。”


    “今夜有人同你做了一般的打扮,混入內宅去,輕薄了丫鬟。”顧辰飛說話間特意隱去了顧芸的身份。


    “當真?”薛桐眼睛瞪得圓圓的。


    “真的。”沈瑤月怕顧辰飛繼續同他繞來繞去,直接道:“故而我們特來問你,可有丟過什麽重要或者是少見的東西?省著待會有人拿著證物攀誣你。”


    薛桐方才認真道:“今日芸表妹來我這裏,問我要走了一塊刻著狼頭的木牌。”


    “是何等樣子?”


    “就是叔叔前一陣子從邊境,送過來的物件之一。因著木牌是那邊的遊牧部族,根據多年同野獸搏鬥的意誌刻畫的,中原之地很少見……”薛桐說到此處突然驚道:“難道受害的,是芸表妹的丫鬟?”


    “是。”


    “那簡單啊,我直接同三妹妹一起說出今天下午的事情,嫌疑不就沒了嗎?”薛桐想的極為簡單。


    顧辰飛見無法再隱瞞,方才說道:“其實被戲弄的人是三妹妹,待會要逮你的人是我二嬸。”


    “啊?”薛桐一聽是何氏,竟也擰起了眉頭,不知道先前何氏做過些什麽,惹得晚輩紛紛如此。


    “所以說,若是一口咬定是你潛入了進去,調戲了三妹妹,再加上那塊木牌,你真說不清了。”沈瑤月總結道。


    “這該如何是好!”薛桐急道:“不過木牌雖是少見,倒也不是唯一一個,我還送了幾個同我練武的兄弟。”


    沈瑤月忙問:“那你現在能把送你兄弟的東西也拿過來嗎?最好是兩個以上,省著有人說這是成雙成對的。”


    “不能,他們最近有事出城了,一時半會回不來。”薛桐著急地走來走去。


    看起來沒有辦法了。


    顧辰飛突然道:“你那牌子可是像腰牌一般,兩寸見方,但邊緣是圓潤的?”


    “正是,你見過?”薛桐停住步子點頭。


    “沒事。我有辦法。”顧辰飛上下打量院子中間的兩人,露出白牙一笑。


    “真的假的?”薛桐眼前一亮。


    沈瑤月隻是看著他故作深沉,引得表弟著急。便沒附和,隻等著他說話。


    想起薛桐剛才開門不待見自己,顧辰飛隻對沈瑤月說:“你還記得我那個愛穿白衣的兄弟嗎?”


    “這有關係嗎?”薛桐急起來,虧他剛才還覺得表哥終於靠譜了。


    沈瑤月點頭說:“有些印象。”顧辰飛的好友,多是當年一起念過學塾的,稍微有那麽一點記憶。


    “他為了寫詩呐,一直想去邊塞。但他父母說危險,一直不同意。最近就托京中的商鋪,帶了一堆東西過來,其中就有這牌子。今天滿月酒上說我也習武,適合帶一個,我哪理他。誰知道他喝多了就把那一包袱,扔我那了。”顧辰飛道:“正好借去用用,明日還他。”


    “好。”沈瑤月道:“你命人去拿了東西,我去提了那靜兒,一同過去。”


    兩人正要分頭行動,薛桐急道:“真的靠譜嗎?”


    顧辰飛挑眉看了他一眼,沒理他,徑直去了。還是沈瑤月道:“表少爺不必擔心,事涉王妃,他會好好處理的。”


    想想自己表哥,對誰都看不上,好像就對自己娘很尊敬。想清楚關節,薛桐放心了。


    “對了。這件事情,芸表妹雖然之情,恐怕不是有心陷害我的。”薛桐說道:“下午她來找我的時候,的確問此物是不是從關外辣的,且隻剩了一個。可我也告訴她,我將其它的送給好友了。”


    倒有些意思。明明今夜事故,看起來是何氏安排庶女陷害。可庶女卻故意留下把柄,好讓薛桐有機會逃脫陰謀,隻是不想另幾個拿了木牌的朋友出城了。


    “還望嫂嫂從中照看一二。”薛桐正色懇求道。


    沈瑤月聞言,認真道:“我明白了。”


    第38章


    事情一層一層的剝開, 顧錦臉色很差。


    “還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顧辰飛感歎道:“好幾年過去了,二嬸在耍心眼上, 還真是永遠比不過姑姑。”


    “我說你為什麽躥前躥後地給我想主意呢。”何氏明白過來, 當即啐道:“你是看顧辰飛如今做了官, 替自己兒子著急了,正想趁著這個事, 抓個把柄, 為自己兒子找個美差來做不是。”


    “二嫂怎麽相信他的挑唆?”顧錦道:“若不是這個法子, 你怎麽……”


    “我呸!”何氏怒道。“咱倆認識這麽多年, 我能不知道你嗎?我說剛才一直替我遮掩, 原是憋壞水呢。”


    “大嫂,你說這人怎麽……”何氏扭頭就要哭泣。


    “送客。”毅王妃寒下臉來道。


    紅花和綠果一起過去:“二太太, 姑太太,請吧。”


    姑嫂兩人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姑姑真是好算計。二嬸籌劃的不過是捕風捉影,可真誣陷了薛桐調戲三妹妹的事情,那就是握著兩個人的把柄。”顧辰飛看著人都走了, 嘖嘖道。


    “這原是個一石二鳥的計劃。”毅王妃麵上卻是淡淡的。


    沈瑤月看在眼裏,心裏猜測,王妃大約知道的挺多,隻不過因著投鼠忌器, 或是其他緣故,才沒有拆穿。


    何氏原本隻是想用定情信物這一說法,定薛桐一個放浪名聲, 一次轄製毅王妃。可顧錦不甘坐視,想從中牟利,才安排了一個穿男裝的丫鬟,將事情搞成如此模樣。


    唉,萬想不到,毅王府中,竟還有第二個陳氏。沈瑤月心中歎道,幸好已經分了家。想起薛桐的囑咐,她道:“三妹妹大約不是心甘情願的,此事如此了結,恐與名聲有害。”


    顧辰飛道:“是了。二嬸嬸必然以家中姨娘威脅三妹妹。”


    毅王妃心中也歎氣,說道:“來人啊,請王府醫館去客院,為三姑娘診脈。傳話下去,就說今晚客院之中進了隻獒犬,三姑娘不防,被唬了一跳。”


    “是。”紅花應聲去了。


    折騰完了一圈,發現這個陰謀針對的並不是顧辰飛,沈瑤月鬆了口氣,有點困了,剛要告辭離去,毅王妃溫柔道:“瑤兒,今日的事情,多虧你了。”


    “母妃客氣了。”沈瑤月忙說,她的本意也不算是一心為毅王妃謀劃,發現真相,隻是個以外,不想攬功。


    毅王妃拉著她的手道:“以後你就同辰兒叫我一聲娘就行了。”


    聽到這句話,沈瑤月愣了一下。她雖然知道自己一直有母親,可從未見過,更沒有如此稱呼過。稱陳氏也隻稱母親,後來發現她心懷叵測,本以為一世與此無緣。此時看著毅王妃期待的眼神,她張了張口,方才說出一句“娘”。


    “哎。”毅王妃一臉笑意。


    “有了兒媳,忘了兒。”顧辰飛在一旁酸酸地說,臉上卻是真心實意的笑容。


    “我盼了半輩子,好不容易盼來個省心的女孩兒。”毅王妃笑道:“你就先拈酸吧。”


    顧辰飛皺了皺鼻子,顯然是無可奈何。


    梳洗好了,想起那會兒的冷嘲熱諷,沈瑤月站在月洞門外,問坐在外間床上的顧辰飛:“你為什麽那麽討厭他們。”


    “也不是什麽大事。”顧辰飛不太想讓以前的醃臢事情汙了她的耳朵,就道:“已經分家出去了,以後遠著就是了。”


    “你同他們,有什麽過節嗎?”沈瑤月心中不放心,多問了一句。


    顧辰飛以為她是擔心這兩人回頭來找茬,便道:“一切有我呢,你就安心在這裏。今夜先好生歇息吧。”


    看他不願意說,沈瑤月換了別的話頭:“不過我還好奇一個事情,你今晚審問的時候,怎麽那麽快就讓人說了實話?”


    “簡單啊。你想學?”顧辰飛誠實地問。


    “怎麽學?”沈瑤月心中覺得學這個對日後有用,請教道。


    “之前府裏住了個說書先生,明天早上起來練嗓子,就喊‘將他吊樹上拿藤條抽’。時間久了,我就記住了!”顧辰飛邊說邊比劃了抽藤條的動作,頗有幾分孩子氣。


    “哄誰呢?”沈瑤月看他說不到個點子上,直接道:“我問的不是你這句詞,我在王府裏,看你明明待下人都挺好的啊。”


    “可在他們眼裏,這種事情,我的確是能說到做到的。”顧辰飛有些漠然,好像說的不是自己。


    聽到這話,沈瑤月沉默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人人都相信顧辰飛人品不堪?


    昨夜,王妃命醫館去客院看了一場病,算是給彼此留了麵子。姑嫂兩個沒有討到半分便宜,第二天一早就憤憤地走了,都不曾來告辭。


    隻不過不知道昨夜又發生了什麽,昨晚像鬥雞似的姑嫂又沒那麽針鋒相對,倒是能結伴回去了。


    “二嫂不必憂心。你想那沈家的女兒,倒是嫁入了咱們王府。京城的人家,最近的日子,可沒什麽好話。”顧錦笑著討好道。


    “這倒是了。”何氏憤憤然:“嫁進高門又如何,丈夫不回去,必定遭公婆厭棄鄰裏白眼。”


    “二嫂想開就好。”顧錦心裏想這女人果然還同以前那般好籠絡。


    “芸兒,你別哭了。難得領你出趟門,哭哭啼啼的,給我丟人。你就活該和你那姨娘一起蹲在西耳房裏,別出來礙人眼睛。”何氏訓斥道。


    昨夜顧芸本受了驚嚇,又因何氏所計之事沒能成功,被罵了一夜。今日仍然是驚弓之鳥,當即不敢再哭。


    “兩位嬸嬸慢走啊。”顧辰飛涼涼地說道。


    兩個人唬了一跳,沒想到顧辰飛在此處突然出現。看著侄子滿眼的冷漠,再想起當年之事,眼看毅王爺和王妃都不在附近,萬一惹怒他沒人求情。她們心中憤恨,可又怕吃了虧,不敢再說一句話,隻得灰溜溜地走了。


    顧辰飛一大早趕出去,是送昨晚那袋子木牌,省著耽誤了好友醒酒後寫詩,回頭還要忍受聒噪。沒想到聽到二嬸和姑姑陰陽怪氣的說話,是以出現嘲諷。


    雖然嚇跑了不安好心的人。可想起她們方才言語間提到的事情,他不由得思忖了起來。


    上任的時日到了,顧辰飛每天去刑部應卯。沈瑤月白日裏要麽自己待在院子裏,要麽同毅王妃出門結交。恰趕上最近良辰吉日很多,每日都要出門。彼此都是忙得不可開交。


    當然,第一次去當差,沈瑤月還是關心了一下。


    “今日如何,可是習慣?”


    “還好,就是換間屋子裏待一陣。”顧辰飛倒沒表現出絲毫不適:“刑部尚書是老頭的老友,我小的時候,他就很照顧我。”


    “柴大人麽?”沈瑤月在舅舅家偶然見到過刑部尚書,好奇道:“可是柴大人一向不苟言笑,是如何照顧你的?”


    “哦。”顧辰飛摸了摸鼻子:“有幾次老頭想打我,正巧我娘不在家,是他攔的。”


    “那是挺照顧的。”沈瑤月評價道,心裏覺得毅王把自個兒子送到刑部,也真是用了一番心思。明明麵上見兒子時常恨得不行。往事這種東西,當真離奇。


    本朝官員,逢十日一休沐。顧辰飛每日早晨去刑部做事,至晚歸家用飯,生活十分規律。


    雖然成婚是假的,但自從上次聽了二嬸和姑姑的話,顧辰飛覺得自己是有義務裝一裝的,起碼讓人覺得沈瑤月很受重視,能很好地適應王府的生活。


    結果回著回著,顧辰飛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愛回家了。開始在家常住的時候他隻是為了給沈瑤月做麵子,時間越久,他越清楚,自己是真的想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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