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看看吧。”皇帝將信遞給一旁的侍從。認錯皇室血脈,原是醜聞。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顧不得了。


    眾人看到書信,一陣沉默,幹係極大,無人敢隨意評判。


    “回到京中我會廢太子,你們盡管行事,不必擔憂。”皇帝歎道:“至於宗室承襲,我另外斟酌。絕對不會再讓冒認一事,再次發生。”後麵一句,算是對起兵勤王一事的解釋和承諾。


    此時梅如走進帳中來,跪拜道:“陛下,可還認得老奴?”


    皇帝聞言看了她許久,見到她臉側到鬢角的地方,有一顆朱砂痣,說道:“你是梅如?”


    “是。陛下好記性。”梅如鬆口氣,她今日的發髻,特意輸成當年的樣子。


    皇帝猜明白了來意,說道:“你過來是想告訴我,太子是假的麽?”


    “正是。”梅如說道:“不過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訴陛下。那就是小姐當年的孩子,我已經找到了。”


    “在哪裏?”皇帝心裏對於尋找孩子,已然不再幻想。今日聽到此事,絲毫不覺驚喜,反而有些懷疑。太巧了。


    “就是當今毅王世子。”梅如平靜地說。一句話,卻震撼了在場諸人。


    “你如何證明?”皇帝肅聲道:“天家已經發生過這樣的醜事,經不起第二次犯錯。”


    “老奴是人證,還有許多物證。”梅如將證據一樣樣拿出,一一講解。


    皇帝見到其中有許多舊物,模糊回憶起是當年那個女子用過的。


    此時有人質疑:“可這樣也不能證明他的身份。要知道如今的那位賊子,也是如此入住東宮。”


    梅如從容地從頭上摘下青石簪,在手中擰動了一下機擴,抽出一卷信紙來,讓人呈上去。


    陛下接過,拿起那封信,讀了許久。下麵有臣子原想提醒,誰料此時他抬起頭來,兩眼含淚。


    “傳朕口諭,冊立顧辰飛為太子,回京後著禮部行冊封禮。”


    “臣等遵命。”眾人不知道那封信裏寫了什麽,可看見皇帝流淚,心中震驚,不敢再出言質疑。


    皇帝微微張開嘴巴,好像還要說話,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皇帝的召令沒用多久,就送達各城門守將。守將收到後,既懷疑,又動搖。如果不是陳襄先前的命令壓著,已然開了城門。


    陳襄在東宮裏,做著最後的掙紮。


    永寧侯府。


    自沈從嶼重病後,沈老太太見到兒子如此,日日擔憂。她隻剩了這一個兒子,自是想給他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


    隻是如今府裏說話的是沈遠牧。剛主事的幾天,他還用心敷衍沈老太太。可他趁機將母親接回來後,便對祖母的要求,隻剩下敷衍。


    沈老太太的日子,不說比沈瑤月管家,比沈琴月管家時,都差了許多。她心中原不滿,卻也沒有什麽辦法。若是沈瑤月還活著,也許能做做文章,維護一二。


    陛下在城外發出召令的消息傳到城內,陳氏母子三人也跟著焦急。


    “我們為什麽要和太子有來往,現在他們攻進城門,該怎麽辦呀?”沈琴月同丈夫吵架之後,就搬回了永寧侯府。婆婆見沈遠舟如今前途無量,也讓自己兒子來哄她回去,可她毫無動容。


    “我哪知太子竟然是假的!”沈遠牧感到煩躁。之前趁著沈瑤月離世,他就給父親下了點藥,讓他昏迷數日,趁機接出陳氏。


    “可你們要想個法辦法呀。”沈琴月急道。


    陳氏訓斥女兒說:“法子還多的是,怎麽先自亂了陣腳。再說,顧辰飛回來,未必會給沈瑤月討個公道。”


    “可他就是以後的太子啊,怎麽可能不來同我們算賬。”沈琴月害怕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當年的事情毫無證據。他就算是太子,也不能誣告我們有爵之家。”陳氏說道:“再說了,你父親的病越發好了,若是他醒了,怎會不護著我們?”


    “太太,來客人了。”餘大娘進來說道:“是程國公府夫人。”


    “將客人請進來吧。”陳氏囑咐女兒說:“你將這藥端給你父親,務必好生照料,這可是我們的一道護身符。”他們劣跡斑斑,可沈從嶼一生沒做過什麽過分事情。顧辰飛總不能不顧惜他的顏麵。


    沈遠舟聽到這個吩咐,臉色大變,先前是他吩咐給父親下毒,如今醫治好,他該怎麽辦?


    可他看著母親給自己使了一個眼色,阻攔的話就咽了回去。他知道,母親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自己好。


    沈琴月聽了母親的話,多少放了點心,命丫鬟喂完了藥。她看著父親昏迷的樣子,記起過往的一些事情。父親對她,一向不錯。如果不是出了後麵的事,如果不是為了母親,她也不希望父親這樣一直昏睡著。


    出了門,她盤算著多請幾次大夫,讓父親快點醒來,庇佑一家,自己也要認真討好他。誰知道裏麵傳出驚叫:“不好了,老爺他不好了!”


    沈琴月忙轉身回了屋子,看到久久不醒的父親渾身抽搐,末了一絲血跡從唇角溢出。


    府中下人急請大夫,大夫沒多會兒跑進來急切地檢查一番,說:“侯爺他,去了。”


    “怎麽可能,先前不是說會好嗎?”陳氏喝道。


    程國公夫人忙說:“你快說呀,是不是你先去醫治的不經心,治錯了病。”


    大夫忙說:“夫人,與小人無關啊。您看侯爺這樣子,是中毒啊。”


    “誰會下毒!”陳氏望著丫鬟們:“今日給侯爺吃了什麽飯菜?”


    丫鬟們說:“早上隻喂了半碗白粥,剩下的白粥喂給了狗兒,狗兒至今無事。另外,就是二姑娘給老爺端了碗藥。”


    “藥碗呢?”


    “還在這呢,沒有來得及收。”丫鬟端起來道。


    大夫忙聞了聞,說道:“這是劇毒的方子啊!二小姐,你從哪裏得的方子?”


    “怎麽會和我有關?”沈琴月一臉驚駭:“那碗藥明明是……”


    “啪”的一聲,陳氏打了她一個耳光,“你這個孽障,竟然對你父親下毒!”


    沈琴月被打懵了,隻是坐在地上捂住臉頰,久久不能反應。


    第99章


    大半年來, 形勢接連變化,從低穀又重新回到巔峰。


    帳中,見顧辰飛又從帥帳中商量完事情回來。沈瑤月問:“眼下如何了?”


    “城門的守將已經得知了消息, 約好了日子, 打開城門迎陛下回朝。”顧辰飛說道, 近幾日他穿著鎧甲,走路時翼翼生風。


    “城中都安定了, 太子可還有其他勢力?”沈瑤月無心於這些事情, 可到了關鍵的時候, 總忍不住多問一問。


    顧辰飛從來不覺得她哪一句是問多了, 隻要不讓她覺得擔憂的事情, 都會詳細說明。“蘇相自結親之後,一直對太子忠心耿耿。我們眼下不知道, 他那天籌劃了什麽。不過隻他一人忠心耿耿,也是有限。”如今連趙太師都因病臥床在家,太子再無忠心勢力。


    “那我們回頭捉拿了他,不要太為難好不好?”沈瑤月歎道:“他們不過是為了自己女兒, 縱是助紂為虐,終歸是不得已。”前些時日,她沒忘了建議他們進入東宮後,保護好裏麵的宮人, 盡可能的不要牽累。


    “既是你給他們求情,我自是全力去做。”顧辰飛存了幾分逗趣的心思,飛快地說道:“隻不過你要給我些什麽好處?”


    “什麽都沒有。”沈瑤月哼道。兩人剛成親之時, 顧辰飛因為各種別扭的原因,同她客客氣氣的。偶爾有逾矩之行,都是小心翼翼。可自從久別重逢之後,他整個人都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越發的厚臉皮。不止是夜裏,白天也熱絡的可怕。


    “這麽狠的心?”顧辰飛倒也不會為了嚇唬她,說要嚴懲蘇家,隻說:“看在我這些時日辛辛苦苦的份上,娘子好歹可憐一下。”


    “軍營中沒有搓衣板,你實在難受得慌,就隨意找東西跪一跪好了。”沈瑤月絲毫沒有心軟。


    “娘子還是疼我的。”顧辰飛興高采烈地說道,若是有外人聽見有人這樣喜歡跪搓衣板,定以為是傻了。


    “你怎麽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了。”沈瑤月輕輕搖頭。


    “不好嗎?”


    “將就著吧。”沈瑤月隨意說道,見他一臉得色,哼道:“都到什麽時候了,你不要想些沒幹係的了。”


    顧辰飛低頭笑了一下,又說:“入京後的確有許多麻煩,可更麻煩的時候,我們都過去了。隻剩最後一件小事,待成了,一切沒有憂慮了。”他停了下,又低聲說:“我很高興,從來沒有覺得像今日一樣輕鬆過。”


    他很高興,不用再繼續隱瞞南詔後人的身份,不用擔心被發現後,牽累親近的人。如今的位置,能讓他很好地保護自己家裏的人。


    沈瑤月聞言,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所想。見他一臉笑意,但她總是覺得,這個時候的她他分外柔弱。當下伸出手,握住對方的雙手。


    顧辰飛就著這個動作挪過來,半抱住人憧憬道:“到時候,我們就將爹娘接回來。”


    “那陛下呢?你今後要同他如何相處?”沈瑤月問道。真的到了宮中,一舉一動,都會有人盯著。明眼人都能看出,天家和毅王府,他隻對後者盡忠盡孝。言官的唾沫星子,也夠難纏的。


    顧辰飛一默,誠然那是他血緣上的父親,可兩個人半點不熟悉。他每日去請安,稱呼上依舊是陛下,而皇帝每日見他,也是聊最近的公務。日後等爹醒了,怎麽交代,也是個問題。


    不過隻要醒來了,就算挨罵也沒什麽。


    “走,別想了,我們先去看小笙兒。這幾日忙碌沒瞧見,也不知道他學會說話了沒。”顧辰飛忽然想起一事,繞過話頭。按理說小孩子應該會說話了,可直到今天,也隻能發出奇怪的聲音。旁邊的人都奉承說貴人語遲,可他們初次為人父母,不免懸在心上。


    “好,我今日出來的時候,還在睡覺,現在也該醒了。”提起兒子,沈瑤月的注意力跟著轉移。“你穿著這身盔甲,再把他嚇著怎麽辦。”


    “那能怎麽辦,就算哭,日後也得喊我爹啊。我得趁這時候多教他幾句,省著到時候認不出來我。”顧辰飛說話微微有些酸。因他之前都在外麵,很少見到兒子,搞得兒子並不親近他。平日裏抱著的時間長了,就會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那日見他換了鎧甲,更是不得了。


    沈瑤月笑笑:“小心兒子又不許你抱。”


    顧辰飛定在原地,歎口氣,回去換了常服。


    到了營帳,侍衛們行禮道:“殿下,陛下在裏麵呢。”雖未舉行冊封禮,可這裏的人倒是早早地改了口,十分自然。


    “嗯?”顧辰飛眉毛微微一挑,又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沈瑤月,神色頗是茫然不解。這還是皇帝出京以來第一次,對公事之外的事情,流露出興趣。


    也許他終於從過去的傷痛裏走了出來。


    “小笙兒。”皇帝邊喊邊笑道,繼而沉默,聽到顧辰飛他們來了,隻是說道:“都起來吧。”


    顧辰飛輕輕拉著沈瑤月,一同站在床邊。


    帳篷裏的人各自沉默,皇帝又開口說:“聽說還沒有正經名字?”


    “尚未。”顧辰飛如實以告,當時毅王妃是打算等著毅王爺回來之後取名,誰料耽誤到今天。


    皇帝猜到緣故,思忖了片刻說:“等回京了,我去翻一下宗譜,為他定名。”


    “謝陛下賜名。”顧辰飛行禮道。


    皇帝輕輕頷首。他每次聽到這個稱呼,絲毫沒有要糾正的意思。開始宮人們在一旁戰戰兢兢地提醒,可見到二人依舊一個喊一個應,都閉了嘴。


    皇帝又抱了一會兒孫子,就離開了帳篷。顧辰飛接著抱起來,可小孩子因著剛才玩得有點久,卻是困了。


    “哎,回頭就有新名字了,你抓緊學說話,我們教你練新名字。”顧辰飛又無奈說:“睡了?上次我一抱就哭,這次我一抱就睡。”


    “把他放下吧,都困了。”沈瑤月好笑地看著他們父子。


    顧辰飛執著道:“不許睡,你每天都能睡八個時辰,陪爹玩一會兒也沒什麽。你要是這次敢睡了,我以後再也不抱你了。”


    小孩子絲毫沒有理睬大人的微信,靠了一下懷抱,就睡著了。


    沈瑤月怕傷顧辰飛的慈父心腸,在一旁憋笑得厲害。


    顧辰飛放下孩子,蓋了被子到一旁坐著不說話。


    “怎麽了,真氣了?”沈瑤月問道,雖然知道他氣量不至於這麽小,可剛才的事情的確有點好笑。


    “他那麽小,我生什麽氣。”顧辰飛悶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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